十二月，阴沉了许久的天气终于放晴。天空蔚蓝如洗，冬日的阳光明艳却不刺目，温和地透过窗户洒落进来，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急促的上课铃声响起，同学们匆匆忙忙地冲进教室，过了片刻，老师们才抱着保温杯慢悠悠地走进教室。教师办公室里只有两三个没上课的老师，有的在低头批改作业，有的在认真备课。 只有许念面前，站着个高个子男孩，男孩长得清瘦，深色的校服宽宽大大地罩在身上。低垂着头，看似很认真地在听许念说话。 许念将一张叠的花里胡哨的情书丢在男生面前，蹙眉，“程烨，你这样对的起你的父母么？” 许念学着陈老师批评学生时候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 程烨垂着头，男孩清瘦的后颈骨络格外突出，闷声没有接话。 许念叹了口气，“老师知道，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见到优秀的女孩子肯定会心生好感，但是你才十六岁啊，你知道什么是爱情么？” 程烨用手抠着桌沿，依旧不说话。 许念喝了口水，现在的小孩真是难管，话说重了，怕他们受不了。话说轻了吧，又怕不管用。早恋这件事，是她代理班主任以来最棘手的事情了。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正是情窦初开青春澎湃的时光，早恋也不是老师们三言两语就能遏制得住的。 今天这孩子，因为送情书被女孩的同桌给举报到她这里。许念就算是不想管，也得管了。 “我们先不说人家女孩子能不能和你走到最后，现在谈恋爱耽误了学习，将来考不上好的大学，就没有好的工作，然后你们怎么过幸福的生活？退一万步来说，你能保证将来就不会后悔么？” 程烨低着头沉默不语，许念叹了口气，“世界这么大，你们现在还小，现在遇见的人不过是人生路上的过客而已，你将来会遇到更多更好的女孩子，你会有更多的选择。 程烨忽然抬头，看着许念，“那老师，您高中的时候有喜欢的人么？” 许念眉头微微簇起，“说你的事呢，怎么扯到老师身上了。” 程烨淡淡一笑，“所以老师，你有没有后悔过？我要是不跟她表白才会后悔一辈子。” 许念冷了脸，看着程烨，她尽量理顺了气才开口说话，“好，就算你不会后悔，你能保证人家女孩不变心么？到时候你考不上大学一事无成，你觉得人家还会喜欢你么？！” 大概是这句话刺激到了程烨，程烨低头看了许念一瞬，目光中闪过诧异，“许老师，你们女人，都这么现实么？这世上就没有纯粹的爱情了么？” 许念一窒，就在这时，窗台上传来一阵清脆的敲击声。许念抬头，眼底的愠怒和诧异还没褪去，就迎上了林嘉烁那双略带笑意的眼。 他怎么来了？ 许念的位置在窗口，林嘉烁就靠在外面的窗台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程烨有点迷惑，望了望许念又看了看林嘉烁，他戴着帽子和口罩，所以程烨一时间也没认出来他是大明星。 许念吐了口气，无力地冲程烨挥了挥手，“好了，你先去上课吧，老师跟你说的话你好好想想，放学后再来找我，我暂时先不告诉你的父母。” 程烨微微感激地点了点头，“知道了，许老师。” 程烨一路小跑着奔出办公室，许念望着少年逃走的背影，微微松了口气，跟他苦口婆心地说了这么多，也不知道能听进去几句。许念喝了口水，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走出办公室来到阳台上。 林嘉烁正趴在阳台的栏杆上，低着头去看楼下的花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念有点疑惑，这家伙该不会是来找她讨债的吧？ “林嘉烁，来找我有什么事？” 林嘉烁回头，望着许念，一双桃花眼笑得弯了起来，“我要说我不是来找你的，你信么？” 许念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看了林嘉烁一眼，然后扭头就要回办公室。 “哎。”林嘉烁伸手拉住她的外套，“还是这么不经逗。” 许念无语，“林嘉烁，你是三岁小孩么？” 林嘉烁认真地摇头，“不是。” 林嘉烁下巴向程烨离开的方向点了点，对许念道，“你学生啊？” 许念轻轻嗯了一声，“给女生写情书被举报了，真是头疼。” 林嘉烁低头，笑得肩膀微颤，“那许老师高中那会，面对众多的追求者，又是怎么回应的呢？” 许念抬头，睨了林嘉烁一眼，“那我可没你经验丰富。” 许念哼哼一声，“我记得某人可是办公室的常客，经常被老王请喝茶。” 林嘉烁摆了摆手，“打住，是我的错，不该打搅许老师教书育人。” 许念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刚才教育程烨的话林嘉烁听到了多少，她微微有点尴尬。 “你要是没别的事的话，我还要进去备课。” 林嘉烁及时开口，“别啊。” 许念回头，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已经频频向窗外看来，她可不想和林嘉烁一起成为焦点。 “有事说事，没事再见。” 林嘉烁叹了口气，“郑崇明叫我来的。” 许念有点意外，“你答应他了？” 林嘉烁微微皱眉，“答应什么？” 看来是还没说，不过林嘉烁居然这么给面子的亲自来一趟，那说明校庆的事还是有可能的。 许念旁敲侧击，“林嘉烁，你这次来溪宁准备待多久？” 林嘉烁想了想，“不一定，看情况。” 许念哦了一声。 郑崇明这会才姗姗来迟，他手里抱着一叠试卷，笑着对林嘉烁道，“不好意思啊，讲试卷拖了个堂，久等了。” 林嘉烁很大度地摇了摇头，“没事。” 郑崇明指了指办公室，问林嘉烁，“要不，进去坐？” 林嘉烁看了看办公室里还有其他的老师，也不想进去当焦点，于是轻咳了一声，“还是不了。” “那你稍等。”郑崇明将手里的卷子拿回办公桌，然后不知道从哪摸了个篮球出来在手里转着。 郑崇明冲林嘉烁扬了扬眉，“练练？” 林嘉烁不甘示弱，“行啊，输了别耍赖。” 当年他俩可以算得上一班最强的篮球搭档，郑崇明一身健硕肌肉最擅长带球冲杀，而林嘉烁身高腿长，篮板和远投都不错。 许念想着自己明天的课还没备，于是摆了摆手道，“我去备课了，你们玩。” 林嘉烁看了许念一眼，欲言又止，却被郑崇明这个憨憨一把拉走。 许久没来一中，篮球场已经换上了崭新的塑胶地面，这个时间点学生们都在上课，所以球场上没有人。林嘉烁今天穿的是一条灰色休闲裤，上面搭配的是一件黑白相间的棒球服，头上顶着一个黑色的棒球帽，整个人清爽又帅气。 郑崇明将球在手里转了一圈，然后抛给了林嘉烁。林嘉烁将口罩摘了下来，放在旁边的长椅上。然后接过球在地上拍了拍，找了找感觉。自从当了明星后，他就很少打球了，主要是在圈内也没什么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打。 郑崇明扎着马步拦在林嘉烁面前，冲他笑了笑，“输了就答应我来学校参加校庆。” 林嘉烁一扬眉，不屑地看着郑崇明，“谁给你的自信。” 郑崇明哈哈一笑，“来吧，打了你就知道。” 林嘉烁运着球向篮板冲过去，郑崇明身高只有一米七八，比林嘉烁矮了一截，篮板球确实要吃亏一些。不过好在他经常打球，身型也比林嘉烁健硕，因此林嘉烁上来带球走了几把都被他截了胡。 两个人过了几招，林嘉烁觉得有点热，将外套脱了扔在长椅上，回头看着郑崇明，“有点渴，哪有卖水的？” 郑崇明拍着球走到林嘉烁身边，“商店在学校门口那边，有点远。” 林嘉烁抬眼漫不经心地道，“我看你们办公室好像有矿泉水，要不让许念送两瓶过来？” 郑崇明一想也对，毕竟办公室离这边近，而且许念这会也没课了。 于是郑崇明掏出手机给许念打了个电话，让她送水过来。 许念刚将备课的内容搞好，就接到郑崇明的电话。 “你们不能自己回来喝？” 郑崇明打着哈哈，“哎呀许老师，你一天到晚坐在那会长胖的，出来活动活动有益身心健康。” 许念，“我真是栓q你。” 老娘瘦着呢！ 许念觉得，自己肯定是上辈子得罪了郑崇明，才和他在一所学校当老师。 当她拿着两瓶水来到操场的时候，林嘉烁刚刚进了一个漂亮的篮板球。但是因为和郑崇明的争夺太过激烈，他也被郑崇明撞到肩膀跌坐在旁边的地上。 林嘉烁一抬头就看到许念拿着两瓶水站在球场边缘，十二月的阳光虽然明媚却不耀眼，傍晚的夕阳在天空中染红一片绚烂的云彩。 许念大概是出来的急，没有穿外套，上身是一件米白色的毛衣，下面搭配的是一条黑色的纱裙，脚上是一双平底小白鞋。长发在耳后扎起，白皙的脸蛋被夕阳映照的微微发红，平添了几分瑰丽色彩。七年了，一切好像都变了，又好像没有变。 这个场景像极了许多年前，林嘉烁在球场上挥汗如雨，许念背着书包路过。他总是会第一时间捕捉到她的身影，然后找各种理由喊住她。 林嘉烁愣怔了几秒钟，许念已经走到了跟前，没好气地瞪了郑崇明一眼，将水给他， “懒鬼，打球就打球，干嘛这么暴力。” 林嘉烁这才反应过来，他故作夸张地捂住肩膀，像个告状的孩子，语气轻佻又做作，“许老师，他撞我。” 许念弯下腰将水递给林嘉烁，阴阳怪气地道，“哟，受伤了吧，要不要给你打120呀？” 郑崇明接过水，刚喝了一口忍不住噗嗤一口喷了出来。他靠在篮球架边缘一副吃瓜群众样，打量着许念和林嘉烁，“我说你们，多大人了，怎么还跟高中那会似的。” 郑崇明记得，高中那会许念就是个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学生，平时安安静静地，却经常被林嘉烁惹得炸毛，也怪林嘉烁，闲的没事老是逗她。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在打情骂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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