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黑月高夜,雪渐停。 方才干了亏心事的刘安欣此时略有些心虚。 她怀孕不过两个月,生怕流了龙胎,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此次行动也不过是刘安欣的临时起意。 刚巧看到陆望舒站在河边,她便起了那种心思。 反正已经搞死了一个,再死一个也无妨。 那陆听竹实在惹人烦。 她的侄女处处暗讽自己。 她的儿子也对自己态度不佳。 刘安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只盼望着肚里是个男胎,好将沈时与比下去。 方才一顿异乱,刘安欣忧心陆望舒没有死,悄悄赶回不羡仙看了一眼。 湖水寂静无声,不起半点波澜。 她这才放下心来,准备往回走。 此时已渐晚,这处又有些许偏僻,连个巡查的护卫都见不到。 “你是在找我吗?” 刘安欣闻见熟悉的声音,转头只见陆望舒一袭白衣站在那,眉眼弯弯看着她笑。 她顿时吓出一身冷汗,颤抖着问:“你是人是鬼?” 陆望舒歪着头看着她,笑容更大了,“这不该问娘娘你吗?” 刘安欣护着肚子得到了一点安全感,“你莫要装神弄鬼。” “哦?”陆望舒笑容不减,“娘娘这是又在怕什么?” 她盯着刘安欣的肚子缓缓开口道:“娘娘这是怀胎几个月了?” 刘安欣有些惊讶的捂着肚子,此事只有她几个心腹知晓,陆望舒怎会知晓。 陆望舒本不知晓,奈何她内心慌乱总是摸着肚子,让人不怀疑都难。 只是这刘安欣未免太过天真。 陆望舒勾着唇问:“娘娘不会当真以为,陛下会让娘娘生下这个孩子吧。” 后宫中只有沈时与一子,一切用度皆以太子的标准。 明眼人都知晓,沈时与不过是尚未给出名分的太子。 后宫无其他子,不是陛下不能生,是不想生。 刘安欣倔强地转过身,不欲听她言。 陆望舒见她听不进去也懒得多说废话,走了几步见无人运轻功至东三所。 沈时与尚未睡,拿着书卷温书,眼睛险些睁不开,一下一下地打着盹儿。 陆望舒点醒他,“怎么还未睡?” 沈时与声音中还带着些许困意,认真答道:“等表姐回来。” 陆望舒叹了口气,“快些回去休息吧。” 沈时与点了点头缓缓收起书卷。 次日沈既白早早入宫,先是慰问了陛下一番。 陛下见他再次入宫,开口问:“皇弟今日入宫所为何事啊。” “回禀皇兄,昨日时与闹着要见表姐,望舒不忍他伤心,便留了下来,今日臣弟来接望舒回府。”沈既白拱手道。 听闻此事,陛下皱着眉叹了口气,“还是这般孩子气,不知何时才能独挑大梁。” 闻言沈既白笑了笑,安慰道:“皇兄宽心,时与现在确是孩童,若是时与不行,不是还有贤妃娘娘肚里那个吗?” 陛下皱着眉疑惑道:“贤妃?” 沈既白状似无意道:“臣弟听闻贤妃娘娘怀胎已有二月有余,尚未向皇兄道喜,是臣弟的过错。” 陛下皮笑肉不笑,只道:“好一个贤妃。” 他接着朝沈既白笑了笑,“皇弟快些去接陆小姐回去吧。” 待沈既白走后,陛下对身旁的小太监道:“赐一碗莲子粥给贤妃。” 小太监知晓他要做什么,“小的明白了。” 对于认不清自己地位的人,他从不手软。 沈既白到东三所时,沈时与和陆望舒同在温书。 画面温馨恬静。 若是恩师尚未去世,这副场景应时常出现。 陆望舒应该被娇养着,而不是像这样受人迫害委身于他的庇护下,一步一步学着长大。 他驻足许久,侍女见他慌忙行礼,沈既白才缓过神来,望着陆望舒道:“望舒该归了。” 沈时与向沈既白行了礼,接着道:“时候尚早,皇叔可否让表姐再陪我一会儿。” 陆望舒知晓呆在这对沈时与影响不大好,沈时与是唯一皇子,不知被多少人眼红,与她这个罪臣之女越亲近越是给了他人把柄。 沈既白还未开口,陆望舒便道:“时与莫要胡闹,还记得表姐的话吗?” 沈时与不情不愿道:“时与知晓了,表姐归去可要好生休息。” 陆望舒摸了摸他的头,起身与沈既白离开了。 沈既白忧心陆望舒身体不佳,特意带了件厚披风。 陆望舒拢了拢披风,偏头咳嗽了一声,只道:“多谢王爷。” 她被宽大的披风称得更加瘦弱,昨日落水让本就身体不佳的她更加雪上加霜。 沈既白看着一步一咳的陆望舒,只觉得让刘安欣受的惩罚未免太轻了些。 一路上陆望舒都在想着沈时与,若是姑母在世定不愿他继承帝位。 坐上这个位置好像就注定会对他人起猜疑。 古往今来未曾有一位皇帝逃脱这个规律。 陆望舒也不欲沈时与成为那般人。 但是似乎别无他法了。 若是有了其他皇子,就算是无心帝位,沈时与的境况也不会好上一星半点。 见她未有话说,沈既白也不再开口。 一路无言。 方至府上,便见心言穿着颇厚实的衣裳拿着手炉站在门口候着。 想必已经知晓了昨晚之事。 陆望舒在沈既白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凑近才发现心言眼眶微红。 心言无父无母,自幼便伴着她,温柔又坚韧,这还是陆望舒头一次见她这样着急。 她忙赶过去,忍住咳嗽的欲望,温声安抚道:“莫要伤心了,我这不好好的吗?” 心言不理她,对着沈既白行了个大礼道:“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沈既白摆手道:“举手之劳,带你家小姐回房好生歇息吧。” 心言听罢,扶着陆望舒回了房。 因着父亲去世,陆望舒尚未出守丧期,先前吃食一直注意着。 此次小姐落水,心言自作主张偷偷买了条鱼熬了汤,准备给小姐补补身子。 心言端着汤蛊推门而入,看见自家小姐站在窗边,窗户大开,几缕寒风吹了进来,她慌忙放下汤蛊前去关窗,“小姐,你怎能这般不爱惜身体,方才落了水就在此吹寒风。” 窗户被关上,鱼汤味浓郁。 心言劝道:“小姐喝些吧,身体为重。若是将军仍在,也断然不会为了礼数委屈了小姐。” 话虽如此,心言生怕自家小姐被外人诟病买鱼都带着面纱。 门窗紧闭,陆望舒只觉得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不知道早先是谁出的主意,处处宣扬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可是到头来女性地位还是那样,一夫一妻也只是对寻常百姓适用,稍微有钱有势的都不知道娶了多少个老婆,连皇上都有后宫佳丽三千人,最后这些制度弄得不伦不类。 说到底皇上又高贵在哪呢?凭什么都让他安排去了?凭什么他一句话便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树叶轻轻蹭过她的指尖,她宁愿没上过学堂,与其痛苦迷茫不如麻木。 许久之后她叹了口气,坐下沉默着饮尽了鱼汤。 鱼汤鲜美,可是陆望舒似乎什么都没品出。 落叶飘飘悠悠,像她一样,无处可归。 昨日殿下面见沈既白应该是提到了成亲一时,府上逐渐忙碌起来,心言也从各处听到了许多传言。 陆望舒并不在意,这场亲事不过是二人各取所需罢了,她并不放在心上。 下人唤她,她便去。 铸剑一术许久不练便会手生,但是有了护卫保护自然不同先前可以自由前往碧水天。 陆望舒只得居于房中,日日温书,勾画剑形。 偶尔心言会带来些许小道消息。 除此之外陆望舒似乎与世界脱轨了,所有的热闹都与她无关。 有一日她捏着佛珠有些恍惚地问:“心言,明日是何时?” 心言拿着茶壶有些无奈地道:“小姐,明日便是你出嫁的日子了。” 陆望舒久久无言,起身打开窗子,今日天气甚好,明媚的阳光斜射进屋。 刺得陆望舒眼睛生疼,她眯了眯眼,感叹道:“今日天气真好。” 没想到明日便是她出嫁的日子了。 阿爹最不愿面对的便是这个日子,前些年陛下多次提起此事,都被阿爹以她年纪尚小婉言拒绝了。 料想阿爹在世知晓她要嫁给不心怡的人,怕是头发都要气掉了。 陆望舒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缓缓关上了窗。 窗户关着,殿内有些许暗。 沈时与一言不发地跪着,等待陛下答复。 陛下正在批阅奏折无暇顾及他,许久之后陛下叹了口气,只道:“时与,你当真要跟她扯上关系?这于你并无利处。” 沈时与坚持道:“儿臣乃是表姐唯一亲人,怎能与她撇清关系。况且表姐与母妃关系甚好,若是母妃在世定是不愿儿臣与表姐撇清关系。” 奏折被合上,陛下看着这张与陆听竹有几分相像的脸,略微叹了口气,“去吧,朕准了。” 沈时与行了个礼,随后退下。 太监伴着陛下许久了,主动上前道:“陛下当真答应让陆望舒小姐至东三所出嫁,这恐怕不合礼数。” 陛下许久无言,突然道:“他倒是与他母妃极其相像。” 太监点头附和道:“大皇子眉眼、行事都与那位极为相像。” 陛下放下奏折,对着太监道:“宣旨,朕念及陆小姐先前救驾有功,悯其丧父,接陆小姐至东三所。” 太监答道:“喳,奴才听旨。” 沈时与到底年纪尚小,不懂朝堂上的弯弯绕绕。 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 此番行径往后沈时与怕是会有不少麻烦。 接到圣旨时陆望舒有些惊讶。 她断是不会相信陛下是念及救命之恩。 怕是沈时与又到陛下面前恳求了什么。 鸽子扑通扑通展翅乱飞,在蒙面的心言面前缓缓落下,心言取下纸条放飞鸽子,小心翼翼回了房。 纸条是钟进里送来的,写了此次陛下下旨的前后。 “皇子在殿内待了许久,退下后不多时陛下颁布圣旨。” 陆望舒将纸条扔进火炉中,看它燃为灰烬。 她就知晓断然是沈时与。 和她扯上关系于沈时与并不是什么好事。 陆望舒微微叹了口气,拿他没办法。 心言安抚道:“时与年龄尚小,思虑不周,乃是常事。” 陆望舒并未多言。 皇宫里的马车已在府前候着,陆望舒又叹了口气收拾收拾和心言一同向府外去。 沈既白听闻圣旨,已在门口等她,搀扶她上了马车,低声道:“此行一切小心,明日本王接你回府。” 陆望舒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心中波澜不惊,面上却表露出几分柔弱,“多谢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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