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青翠山林间,石子路蜿蜒从山下一直铺到了一座石门外。尼山书院近来名声愈大,因得朝廷常从这里擢选人才,无数好学的士族子弟们不远万里赶来尼山书院求学。三年一次招生,今年要是错过了,那就只有三年后再来了。 此时正值学子报名的时间,石门外全是长衫束发的士族子弟,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恰此时,一个男人领着几个仆从拨开一众求学的学子,叉着腰,架着势站在了山门口,拦住了众人。又昂起脑袋俯视,面上是一副瞧不起人的表情。 “哼,你们给我听好了,要想在书院过上好日子,就得过来拜我做老大!”长相瘦削的男子吆喝来家仆,拦下众人。 不过一干书生哪见过这种场面,到这里来求学的士族也并非都是权势滔天,其中也有不少家族在一轮又一轮的皇权更迭之中没落的士族。 家里无权无势的自然不愿意惹这看着就家世显赫的公子,纷纷弯腰拜了拜。 但一个身穿劲装,腰上挂着长剑的男人直接忽视了享受着恭维的男子,径直踏上了台阶。 见此人低着头,越过他想要浑水摸鱼,男人立马示意家仆拦下此人。 “喂!你敢不过来拜我做老大?还想有好日子过吗?” 他站在男人身前大声说到,发觉自己比男人还高出那么几寸,顿时气势大涨,挺起胸膛,心里洋洋得意。 而被人挡在身前的男人也不开心。 哪里来这么个不长眼的校霸?欺负到自己头上来了! 看不出来自己武艺高强且脾气暴躁吗?!! 男人抬头就要这纨绔公子一个教训,捏紧了拳头,低声说:“等你坟头草有三尺高,再拜你也不迟。” 狠话之后就是拳头,可是还没等她出手,人群之外一阵马蹄嘶鸣先一步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男人回过头望去,一个公子哥骑跨在银甲的黑色骏马之上,奔驰而来。 少年面庞棱角分明,一双凤眼透着无尽的冷漠,周身的阴郁之气与这少年的俊秀模样实在是不相符。 还有一众奴仆跟在马后,这阵势比她面前的纨绔子弟可大太多了。 但最过瞩目的是,这家伙的脸。 他长得未免过分太好看些了。 “当老大,你配吗?” 马背上的少年说得张狂桀骜,一点也不把刚刚的人放在眼里。 纨绔声音颤抖,俨然被这阵势吓着了。 “你你你……你是谁?” 少年策马疾行,神色漠然,“杭州马文才!” “我…我警告你啊,我是太原王家王蓝田,你要是敢碰我,我爹饶不了你!” 太原王家? 都说晋朝如今是由两大家族支撑的,其中一个就是这琅琊王家。 而太原王家也是权势非凡,与琅琊王氏齐名的士族豪绅。 听见王蓝田自报家门,马文才只是冷笑着,恣意狂妄,嘴上更是不留情面,“让你的阴魂托梦给你爹,让他来找我吧!” 随后,“嗖”的一声,一枝飞箭穿空而过,朝着王蓝田的面门射了过去。 眼看着这箭就要射穿王蓝田的帽子,一旁观望男人终究还是出手了,电光火石之间,挥刀拔剑斩断了飞箭。 她是看这纨绔不爽,但是还没到要人命的地步。 这个叫马文才的出手未免太毒辣了些,吓人也不是这样吓的。 少年背着箭袋,一手持弓,一手握住缰绳,穿靴子的腿夹紧马肚子,嘶鸣的马便立刻安静下来乖乖听话。一脸的高傲神情,冷漠看着山门前的众人,最后将视线锁定在出手之人的身上。 一双鹰眸直勾勾盯住出手的人,脸上十分不悦。 视线相交,马文才冷眼看着男人。男人挽了个剑花,神色冷冽,也看向马文才。 眼神短暂交锋。 两相较量之下,男人先低下了头,转身走进了山门。 高头大马上的恣意少年郎,箭术高超,英姿勃发。 出手狠辣却有分寸,杭州马文才,算个人物。 一双凤眸,也不知道射箭的时候看上去有多赏心悦目,简直是让人嫉妒得发疯。 等到马文才也入了山门,还聚在山门口的学子们才敢说话。 “刚刚射箭的这人未免太嚣张了些吧?”一学子还有些惊魂未定,刚刚他就站在不远处,那断箭直接落在他脚边。 “小点声!他可是杭州太守家的独子,脾气怪得很,可不好惹!”另一人看着还未走远的马家人,出言劝诫。 这杭州城说起来地方不大,但山水钟灵毓秀。这块地方可是卧虎藏龙,不少王公贵族在此盘踞,能做这杭州太守的人,自然是不简单的。 “依我看,刚刚那男的可是有苦头要吃了,呵呵。” “惹了马文才,他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离开了山门的男人一路从书院夫子的学舍到广场。作为尼山书院的跑腿,她的办事效率是很高的。 而此时,托她办事的陈夫子正在孔子像前收束脩。 夫子像前一众求学弟子正排着长队等着交钱,没过多久,队伍最前方的人便大手一挥给剩下的学子都交了学费。 此人正是山门前风头大盛的马家公子,马文才。 学生们也不排队了,欢呼着散开。 毕竟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男人自然也高兴,立马上前找到陈夫子,说话轻佻:“夫子,再添个名字上去呗。” 负责学子报名的陈子俊抬头一看,这家伙来捣什么乱,本要发怒,一看四周还有不少的学生,本着为人师长应当,低声说着,“你来凑什么热闹!不要以为山长收留了你,就可以这样不顾书院规矩了!大字不识一个,还想到尼山书院来读书,做什么白日梦呢。” 这男人也不恼,咧嘴坏笑,“这不是有好心人帮忙交束脩嘛,你要是不收我,我就告诉山长你让我下山行贿!” 夫子顿时就慌了,扯着男人手底下的袋子,又扯不动,“什么叫行贿!叫你送点东西出去,这叫行贿吗!行了,快把东西给我!” “把名字给我添上!让我做个旁听就行了。” 这样也算两人各退一步,双方都有好处拿。 眼见夫子将“林淼”二字写在了纸上,男人这才将手放开,说了句“多谢多谢”,转头就看见多金的公子哥正神色不爽的盯着自己,看来山门前那一遭他还记着呢。 正对面点头,勾唇一笑,公子哥顿时黑了脸。 林淼领了衣服,回了房间,脱下身上的劲装,将长发散了下来。 没错,她是个女的。 为什么要女扮男装? 这事大概和她丢失的那些记忆有关。 行囊中有一封信,不过被雨水浸湿大半,她来尼山是有任务的,是来监视人的。 尼山书院作为晋国的第一学府,这里的学生都是晋国肱骨们的子弟,自然尤为重要。所以皇帝打算在这里安插他自己的人,而她就是皇帝留在这里的眼线。 当然,这也只是猜测。 因为,这完全不合理嘛! 她可是个女孩子耶! 她唯一记得的就是某个雨夜,她坐车来了杭州,却遇上了山匪。 Md!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并不是这里的原住民,她是穿越过来的! 并且已经在这边辛苦耕耘好些年了! 所以她也不能轻易放弃自己在这边可能留存下的财富。 毕竟从零开始太难了。 她又没有金手指。 只有作为社会奠基人百折不挠的美好品质。 她从泥里一路爬到山上,雨水混着血水,说什么也不能随便死了。 又从山林里活生生支使着不听使唤的双腿爬到尼山书院山门口,看到有人了之后才敢晕了过去。 尼山书院的山长一家人将她救了下来,迷糊之中她也只记得这些东西了。 林淼坐在书院的客房中换好了衣服,她打扰山长一家人已有小半个月。 一有空她就跑到后山,看看有没有什么遗留下的线索,不过暂且没有什么结果。 而想要光明正大留在书院,成为这里的学子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她推开门,正对门的人刚好出来。 哟!是熟人。 白色儒袍衬得少年雅致,束着的腰带又将他的身形修饰得极好。 人家穿着这一身可比自己要规矩顺眼多了。 林淼冲着人笑了笑,同是学子,公子哥高傲,颔首回礼,却面容冷漠,眼神中带着万分不屑,长腿迈着大步走了。 长得好看了不起啊! 摆一张冷脸给谁看! 林淼擦着口水,换了张冷脸赶往了祭孔大典。 晋国这些年虽然流行些玄之又玄的学问,但若是要入朝为官,最正统的还是儒学。到尼山来求学的学子们,入学的第一件事就是拜儒学大家,孔子。 不然就算不得入门成了学子。 祭孔大典很快结束了,林淼也随大流一起朝着后院去了。 众人停到了分房告示的前面,此刻山长夫人正在张贴分房的名单。 原本她是以客人的身份留在书院,如今成了学子。 山长夫人站在人群前,柔声说着:“住房要做统一调配,两个人一间。” 林淼挤到人群前,“号十地,与……秦京生同房。” 号十地,林淼回忆了一下,是个僻静的地方,还不错,就是不知道这秦京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这边林淼才刚找到自己的名字,围过来的学子们就开始吵起来了。 这群士族子弟,在家里向来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和人同住一间屋子,他们可从来受过这种委屈。 “师母师母,我要一人一间房!” “那我也要!” “还有我!” 林淼觉得好笑,要是尼山有一人一房的条件,何必将他们这群屁事多的麻烦精扎堆放在一起,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师母为人温和,说话更是柔弱,拗不过这些学子,只能皱着眉看向站在人前的一个学子。 “你要一人一房,为什么呢?” 蓝袍学子站得板正,开始说起自己的理由。 “第一,我交钱最多,第二这里的房间比我家的卧房小那么多,怎么住得下两个人。” 是财大气粗的马公子。 林淼瞟了一眼,笑着小声嘀咕,“还当真是娇气。” 声音虽小,却还是有不少人听见了。 周围的目光朝她汇聚,隐隐约约都有些敌视。 难道尼山书院就他一个人是听话的好学子吗?这样显得他们这些闹着要一间房的人岂不是骄纵蛮横。 林淼接受着四面学子投来的不善目光,转头向后看了一圈,回以同样的神色。 而看到那有钱人的时候,还是扯着嘴角笑了笑。 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不过看起来,这马文才对自己是不爽得很。 杭州太守家的独子,这脾气还真是大得不得了。 性子柔弱的山长夫人是好拿捏,可是这听到风声立马赶过来维护老婆的山长可不好惹。 这群小鸡仔遇上山长这只大老虎,还不是得一个个焉头搭脑的乖乖听话。 明天就是开学的第一日,林淼还不知道,作为皇帝的眼线,她的目标人物到底是谁。 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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