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历三年,自林障业登基已有三载,期间林障业杀害老臣无数,一时之间朝廷内人人提心吊胆,生怕惹来杀身之祸。 宣政殿内外,豆大的雨滴不断冲刷着陈旧的砖瓦,砖瓦缝里的青苔因承受不住巨大的冲力而纷纷掉落。 宣政殿内,丞相李贤身着华丽朝服对着自己面前的少年天子弯腰作揖:“臣听闻陛下喜爱奇珍异兽,特意命人寻来北海的一条人鱼以博陛下一笑。” 此言一处,殿内传来蚊子一般细小而杂乱的声音。 人鱼作为传说中的生物,人产生好奇之心情有可原,可错就错在他们不应该在朝堂上、在喜怒无常的君王面前讨论。 少年天子不着痕迹地皱起眉头,坐在龙椅上不紧不慢地把玩着玉玺。 丞相李贺顿感不妙,只因发出声音正是他的侄子李羽凡,他想用余光暗示李羽凡,可…… 毫无征兆的,少年天子猛地将玉玺用力向底下最聒噪的一个臣子。 嘭的一声,是玉玺落地的声音,也是台下众人心跳的声音。 少年天子,不,其实他已过弱冠,只不过因年少营养不良导致身体形似少年。 此时李羽凡捂着额头不忿地盯着他,天子林障业对着珠圆玉润、面色饱满的李羽凡开口道:“谁给了你直视圣颜的胆子?” 李羽凡一时愣住。 他是丞相妹妹家的长子,前不久靠着自己的舅舅升了官。 恰巧这段时日林障业多次罢朝,所以他尚且没有见过林障业发疯时的样子。 在他看来,只要他不犯什么大错,皇帝都会看在他的舅舅份上对他轻拿轻放。 就算是犯了大错,只有他舅舅在,皇帝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可偏偏当今的皇上是个不按常理的君王。 只要碍着他的眼,那就有罪。 ——而且是天大的罪。 林障业笑了,这一笑看似如沐春风,实则叫人冰冻三尺:“还盯着孤啊,你是听不懂人言吗?” 他慵懒地靠在龙椅上,一手倚着头,一手摸索着下巴:“让我想想,既然你喜欢说话,那就把你的舌头拔下。既然你喜欢乱看,那就把你眼睛挖掉好了。” 李羽凡当场变懵了,他环顾四周、左顾右盼,却没有一个人看他。 “什么,你说什么?” 慌乱之下,李羽凡竟忘了对林障业使用敬称。 林障业像花花公子逗鸟一样吹起口哨:“呦——质疑君王,以上犯下,这是什么罪来着?” 他收起笑容,语气平淡:“啊,是死罪。” “来人,把他脱下去拔了舌头,挖了眼睛,然后——斩首示众。” 眼看侍卫要将自己拖下去,林羽凡四肢瘫软,想去求自己的舅舅,却不小心滑倒在地。 但此时他也顾不上什么尊严了,尊严哪有命重要? 他连滚带爬抱住丞相的大腿:“救我,救救我啊舅舅!你要看着你唯一的侄儿去死吗?!” 林障业挥了挥手,示意侍卫停下。 他呀,最喜欢看戏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丞相李贤忍着推开李羽凡的冲动,在他看了李羽凡死有余辜。 好好的富家子弟不当,偏偏要做官。 李贤早有告诫李羽凡在林障业面前要小心行事,结果他还是没有改掉那副公子哥的习惯。 可李贤却又不能放着他不管,为了保全自己在外的好名声,他必须要保住李羽凡。 “陛下,请念在老臣入朝多年以及臣进贡的人鱼份上,饶老臣那不通礼法的小侄一命吧。” 李贤老泪纵横,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甚至有人打算冒死进谏,但出乎意料的是—— 林障业爽快的答应了。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孤的母妃教导孤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众爱卿觉得呢?” 见林障业破天荒退了一步,众人一时不知说下什么,说谢陛下隆恩,还是说这惩罚还是过重。 “谢陛下宽宏大量,羽凡还不快快谢恩。”李贤知道这已经是极限了,再说下去,连他都没有把握事情会朝何处发展。 可李羽凡不甘心,他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就这么点小事,至于小题大做吗? 但他舅舅仿佛不禁意间看他的眼神却让他不敢再多言。 再说,就算林障业放过他,他的舅舅也不会放过他。 这段时间他舅舅藏的太好了,好到连李羽凡都差点忘记他舅舅真正的样子了。 “谢,陛下隆恩。”李羽凡现在不求别的,只求好好活下去。 “嗯嗯,真乖。看你这么乖的份上,只要学一声狗吠,孤就不挖掉你的舌头,怎么样?”林障业充满恶意地看着李羽凡。 李羽凡却生怕林障业反悔,直接学着狗绕着殿内一边走,一边叫。 “哈哈哈,真像了,你简直就是狗啊!”林障业拍着大腿大笑,眼角甚至笑出了泪花。 “众爱卿觉得呢?要是觉得不像,不如就和他比比谁更像?我记得这不是丞相的侄子嘛,要不丞相来比比。” 李贤面色铁青,他咬碎了后槽牙才忍住不让自己以下犯上。 “承蒙陛下厚爱,臣年事已高,就不参与了。” “年事已高吗?我到觉得丞相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呢。”林障业意味不明地说。 李贤摇头否认:“那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哈哈哈说着说着忘了正事,丞相还不快把那人鱼带上来,孤长这么大,还未曾见过人鱼呢?” 林障业不怀好意地看着丞相,悠哉悠哉地说:“希望真的是人鱼,不然李爱卿可是犯了欺君之罪呢。” “这欺君之罪可不像死刑那么简单,要是孤没记错,应当是诛九族吧。” 林障业骨节分明带着苍白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龙椅的扶手,漫不经心地说。 丞相脊梁一寒,他攥紧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嘭地一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陛下明鉴,臣对陛下一片赤子之心,万万不敢有欺君罔上之意。” “丞相不必如此慌张,孤自然是相信你的。快快起身,不然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怎么办?”林障业做出关切的样子,屁股却依旧牢牢坐在椅子上,倒显得有些浮夸。 “谢陛下。”李贤生怕这尊杀神又发什么神经,连忙令人将人鱼带入殿中。 只见数位身材魁梧的侍卫抬着一个盖有黑布的巨大容器。 众人心中十分好奇,却不敢有其他行动。 别问为什么。 问就是上一个惨烈的前车之鉴才过去不到一刻钟。 黑布被掀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巨大的闪着光的蔚蓝色鱼尾,那鱼尾如同海上的浪花,在水中忽上忽下的跳舞。 众人再往上看,一个金发蓝眼的美人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假如忽略她的那条尾巴,她与人一般无二。 ——传说竟是真的。 林障业愣在原地,似乎被人鱼的美貌所惊艳。 但花朝秋知道不是。 花朝秋睁着一双澄澈一望见底的蓝眼睛打量四周。 可注意力几乎全部给了自己面前的君王。 他,竟是暴君? 那日花朝秋并没回到海中,而是在海岸边慢慢等待李贤发现她失踪。 不出所料,李贤十分重视她。 天空微微泛起鱼肚白时便找到了她。 李贤见她抱着李狗子的尸体坐在海水时不时没过她自己鱼尾的地方,挑了挑眉。 “你终于来了。”花朝秋露出小虎牙,朝李贤甜甜一笑。 “你蛊惑了他?”李贤有些激动地问道。 花朝秋眨了眨眼睛,又笑了起来。 不过这次的笑与刚刚到清纯不一样,带着令人面红耳赤的妩媚。 花朝秋手指摆弄着自己金色的发尾,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李贤:“是啊,难道丞相大人不是早就听说过我们人鱼的故事了吗?” “哈哈哈真有意思,你为什么不逃走?”李贤不明白明明都临门一脚了,为什么还要故意等他来。 “只要你逃到大海深处,就算老夫能挖地三尺,也潜不进海底三十尺。” “因为我啊已经受过海底无聊的日子,我想要离开阴暗的海底沐浴在阳光下。”花朝秋歪了歪头,美艳的脸庞又有了几分稚气。 “但是我是人鱼啊。”花朝秋装作苦恼地扬起自己的尾巴。 “在陆地没有钱,更没有权。要是没有人保护,怕是一下子连鱼皮都不剩喽。” “难道我就不会拔了你的鱼皮吗?”李贤问。 花朝秋俏皮地说:“当然会啊,像丞相大人这样的人不仅会拔了我的皮,还会削了我的,筋了我的骨,只是……” “只是?”李贤配合地问。 “只是丞相大人当时没有第一时间将我杀死,想来您不是单纯为了我这具身体而来。这次是逃跑不过是我向您证明我的能力的证据。” “因为我想要和您合作,我在这个世界活了几百年了,死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我独独想要知道人间的模样,等我体验过人间,我的身体呀,可以任您处置。” 送上门来的好处,李贤自是不会拒绝:“这对老夫来说确实百利而无一害,老夫愿意和你合作,只是老父想知道,你一条人鱼是这么会这么多人类的知识?” “算计怎么就成为了人类的知识,每个生物都会算计,只是程度不一样罢了。” 李贤注视着眼前与人类一般无二的花朝秋点了点头:“你说得倒是不错,没想到你们人鱼竟如此聪慧。” 世界上最难把控的就是聪明人了,要是如此,与人鱼合作的风险性只怕要大于…… 花朝秋继续说道:“而我能学会这些,还要多亏了一个人。他是我曾经的恋人,他教我说人话、识人字,可是他后来背叛了我,说我是怪物,陆地容不下我。” “再后来他死了,我把他永远留在海底陪我,却也更加好奇他口中的陆地是什么样子,再再后来……” 李贤蔑视一笑,是他高估人鱼了。 动物就是动物,就是有智慧,又怎么能比得过人呢? 李贤止住了花朝秋继续往下说的念头,他对这些没有一点兴趣。 “够了,后面的故事我已经没有兴趣了。老夫会将你送入王宫,那里有着陆地上的一切缩影,但是你要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蛊惑我们的皇上——林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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