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回家过后，吴迩真的给她推送了一个链结，长达四小时的莫札特音乐组曲，无间断，没广告，她也真配着这音乐，认认真真读了四小时的书。 就算是当年她被逼着练小提琴跟钢琴时都不曾这么认真去聆听过莫札特，却在这一晚，她重新燃起了对莫札特的兴趣。 每天晚上都让莫札特陪着，熬夜苦读到深夜。 开学不过一个月，九月很快匆匆溜走，中秋节过后，很快迎来了十一长假。 放假前一天，阮严带了一家人去市里新开张的法式餐厅用餐，餐桌上考察了阮语的功课，顺便语重心长训诫，“高三了，别再跟成琳混在一起，她不爱念书是她家的事，我听说她在外头跟一个打台球的职高生走得很近，这种人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好在我们小语懂事，知道早恋误事，肯定不会学她的对不对？” 虽然是温和的口气，可那眼神却是凌厉如刀，紧紧扣在跟妻子有着相似五官的小女儿脸蛋上。 她把罗西尼塞入嘴里，认真回应：“不会的，高三嘛，以大局为重。” “嗯，爸爸也知道你不会，所以我特别放心。” 这就是阮严，特别懂得以退为进去掌控大局。 可是在看不见的地方，阮严有着相当严格的控制欲。 对女儿他安排学校、安排老师、甚至安排好了未来出路。 对妻子，他要求妻子得打入太太圈，全方位替他打点人际上的大小事。 大至谁家长辈过寿、小至谁家养了什么小动物都得知悉后按时送礼。 阮语有时候看着母亲焦头烂额周旋在名媛富太太圈里时相当不能理解，这就是成为富人后的世界吗？ 小时候并不这样的。 他们住在一个朴素的六层楼小区，左右邻居都是叫得出名号的叔伯阿姨，她在幼儿园回来后没有家教，可以疯狂玩乐到傍晚被妈妈拎着回家洗澡。 所有料理都是妈妈亲手烹饪，没有阿姨、没有高档西餐厅、甚至一个礼拜外出用餐一次都很奢侈。 厨房里最高档的，可能就是隔壁王阿姨旅游回来送的日本咖哩即时包。 那时候的日子很简单，爸爸带回一条蛋糕就足够开心很久。 而现在，在阮严一路飞黄腾达后，物质上已经飙升了不知道好几倍，可是肉眼可见妈妈笑容少了，爸爸眉间的皱褶越来越深，而他们一家三口再也不曾挤在大排档里吃吃喝喝，享受那热闹的烟火气息。 她慢慢了解，也许这是成长的代价。 不是太愉快的晚餐过后，阮严在假期第一天就带了方媛飞过去参加在南方投资的度假村剪彩仪式，顺便留下来一周考察项目。 面对未来的八天，阮语是有些提不起劲的，因为阮严额外安排了不少课程，可以说，这十一连假，有跟没有一样。 好在方媛临走前给她留了两张音乐会的门票，让她假期念书念闷了可以跟成琳一起到处走走逛逛，喘口气。 这是妈妈跟爸爸的不同。 虽然妈妈的话语权越来越少，可是她永远不会严格规定她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反而还会见缝插针，给她一点小甜头。 阮语拿着票反覆看了好几次，看着上头的日期以及音乐会主题，本来打算给成琳电话。 可是更快的，脑中慢慢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虽然她也不明白原因，大概是，她已经知道那个人喜欢莫札特了，就很难把这个印象从脑中拔除。 自然而然的，就想约他一起。 周五晚上上课结束，吴迩正在笔记本上给她出作业，她逮了机会，把一直压在课本里的两张票抽出来，沿着桌子边缘慢慢地蹭过去。 吴迩眼尾余光已经看到那熟悉的偷偷摸摸的动作，他仍是气定神闲把题目书写在笔记本上后才懒懒抬眸，朝小孩挑了挑眉，“干什么呢？” 小孩用蓝色水笔笔头抵着票，黑漆漆的眸子里闪烁着亮光，看着吴迩的眼睛，“别人送的票，莫札特音乐会，听说对开发脑力很好，你??周末有空吗？” 搁置在手边的手机在这时亮起画面，吴迩分神看一眼，是补习班代课的消息，听到她这么问，他缓缓放下手里的手机，目光落在票面上，又挪到小孩的小脸上。 “想开发一下脑力？”吴迩看着两张票的票价，都是有钱买不到的好位置，挑着眉确认，“真要跟我去，不找你的小伙伴？成琳？” “成琳啊，她说她没空。”她把目光放在习题册上，皱了皱眉，“你知道她跟高澜斌在谈恋爱吧？” 瞧她酸溜溜的，吴迩笑不可抑。 他虽然不懂小女孩之间的友谊是怎么回事，但是担任她的家教也好一段时间了，他知道她的家庭关系，也知道她没什么朋友来往，就成琳一个。 现在小伙伴谈恋爱就把她撇下了，可以想见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看看桌面上票卷压的日子是周日下午两点，吴迩很干脆的拿起手机给补习班主任发了消息，推了这次的代课机会。 毕竟是高三生，得哄着。 阮语看他答应下来，心里顿时轻快起来。 那一天逛完夜市，那一晚的有求必应，她甚至有了错觉，好像无论跟吴迩要求什么，他都会答应。 音乐会那天 ，阮语很早就起床，吃过早饭便回房继续温习功课。 可是一整篇英文阅读测验怎么看都看不下去，满脑子都在思索下午的音乐会该做什么打扮。 打开衣橱，各色洋装挂满整个衣柜，方媛平日都在跟贵妇太太们打交道，身上穿戴的多是精品，替她采买的高档洋装也不少，只是除了全家外出吃饭外她很少穿。 因为比起国际品牌，她更喜欢市集上那些手工印花洋装。 棉质的布料，宽松的剪裁，穿起来轻松惬意，在隐隐压抑的家庭关系里，似乎也是一个出口。 她挑了很久，才换上自己跟成琳在崇安寺后头的手工市集买的柠檬黄吊带洋装。 有了洋装，自然得有鞋子搭配。 莫名其妙地，她想到吴迩脚上那双黑色板鞋，她急忙奔下楼在鞋柜里翻了翻，也翻出一双白色运动鞋。 虽然不是黑白相间的款，但至少有大面积的白，也算是搭得上。 彼时她尚且不清楚这样的行为代表了什么，只是有股莫名的动力驱使，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 就这样一上午她都耗费在找衣服上，中午阿姨煮了面，她也只是简单吃几口，就迫不及待坐在沙发上等着了。 音乐会地点在北泽大新建成的国际音乐厅举办。 她跟吴迩约定了下午一点半在音乐厅大门前等。 方媛交代过这段期间她出门都要搭自家车确保安全，可她不想搭司机的车过去，她想跟寻常的女孩一样，搭上公交，在路上买杯奶茶，再慢慢悠悠走到门前，递出手中的另一杯饮料。 手机介面正跳出公交车预计在十分钟后进站，她躬身在鞋柜前穿好鞋，抓着钥匙往背包里塞，目光依旧落在新开张的奶茶店页面上，盘算着待会儿是不是要多加一点珍珠给吴迩。 拉开家门，屋外热风如浪迎面扑来，随着电子门上锁的滴滴两声，一抬头，她在灿烂艳阳里，看到吴迩等在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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