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人们对于眼前的时光，都不会产生“光阴似箭”的感怀。 在温玉回看来，高中时光就是日复一日的课程，一年两版的作息表，在家和学校之间轮换流转，也算详略得当。 她是个人小鬼大的，看校园生活看得平淡，看家庭生活更加平淡，享受不了极致的美好，那就降低期待，忠于平淡。 她只想创造独属于“温玉回”的，任意空间都能解锁的快乐。 高中生涯就她如此这般的期许中，过去一两个月。 秋意渐深的时候，温玉回身体里的瞌睡虫通通消失。 萧瑟秋风今又是，困意一去不复返。每到秋天，温玉回的学习状态都被双倍激发。 祁雨其从课代表手中帮她领回一张写着高分的试卷，都忍不住感慨，“最近考得很好啊。” 他说的是单元考，高一上学期还没有频繁的周考月考。 “不错吧？”温玉回几次单元考综合成绩都排在十五名上下，虽然和祁雨其惯例驻守的前三名无法相提并论，但对她来说已经很优秀了。 说完，她又忍不住抒发感言。 “我就喜欢秋天，秋收冬藏，说的不仅是农作物，还有我的智慧。” “那岂不是一到冬天你又不灵光了？”祁雨其给她叠好试卷，顺手抽走她的语文练习册，“给我抄一抄。” “……”温玉回满心不甘，凭什么他门门成绩优异，稍弱一些的语文也并不差。 这样一来，自己的优势根本不算优势了。 “成天抄我作业，考得还比我好，就这样了，居然还不让我抄你的数学。”她顺手拧他一把。 祁雨其吃痛，但已经习惯，拿人手软，他能怎么办？ “语文抄一抄，那叫知识积累，数学物理化学抄一抄，那叫荒废光阴。” “行吧……不过我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好了，学不好就学不好吧，反正分科的时候，我可不会选理科。”她一边嘟囔，一边写题，没听到祁雨其的半字回应，估计他抄得投入，没放心上。 他不吭声，她稍稍感觉冷场了，但没太在意，开始琢磨一道指数函数的填空题。 要做比喻的话，温玉回一定是小太阳——风和日丽、春和景明条件下的那一种。 虽然，除了青梅竹马一般的祁雨其，她不会刻意、主动地靠近谁，但她在举手投足之间，又给人一种纯粹的亲昵感，和她相处，会被无形的舒适感包围，也令人觉得被关心照顾、被宽容理解。 对别人保持钝感力，对自己，时刻追求清晰锐利。 路周程是温玉回在高一一班认识的第一个新朋友。 最初两人也不过是见面打个招呼，一天，祁雨其说家里有事，所以请假两天，那两天温玉回都是自己去吃饭。 排队买午饭的时候，就快到自己了，结果温玉回被一个拿三张饭卡的女生插队。 她正想说什么，还没开口，那女生居然挥手让另外两个朋友也插进队伍中间。 这还没完，那女生还示威似的瞥了温玉回一眼。 把她当软柿子了。 但温玉回不是软柿子，她也不和那位拿着三张卡敲来敲去的女生兜圈子，直接侧头冲她说：“同学，你插队了，能重新排一下吗？后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 那女生依旧来来回回敲着几张卡，漫不经心地说，“插一下队怎么了，后面的人都没说什么，就你最着急吃饭？” 跟不讲理的人说话，果然没有逻辑可言。 温玉回还想说话，被另一个声音抢了先。 排在那女生前面的人已经端着饭往回转弯了，却停在旁边。 “同学，知不知道什么是校园八荣八耻啊？你插队，人家说一句，你就怪人家着急吃饭，到底谁着急？” 她身形清瘦，声音却拔得很高，引来众人侧目，那女生有些恼羞成怒，后面的两个人也闹了个红脸。 插队的女生自知下不来台，作势要打翻她的盘子，她却灵活闪退，又冲打饭叔叔喊：“叔叔，这三位同学都是插队进来的，后面十几个人才是排队的，您可得先给排队的人打饭啊。” 说着，她快快步走出队伍，左顾右盼的，好像去找巡逻的值班老师和保安。 “还不重新排队？值班老师和学生会干部就在门口，要叫她们来看看你们仨？”她说话不客气，但声音已经降了几个调。 那三个人低头转身快步走了，带头插队的女生还回头瞪了一眼温玉回。 莫名其妙，你插队你有理？温玉回堪堪忍住翻白眼的欲望。 如果祁雨其在这里，她一定高调地吐槽插队的三个人，但现在还是不鸡蛋碰石头了。 她心情被搅乱，随便选了几个菜，走出队伍的时候看到刚刚那位「勇士」女孩注视着她，在过道上站着。 “等我？”温玉回下意识地朝她走去。 “等你啊，看你那么老实，怕你憋气憋得吃不下饭，”那女孩调侃完，给她一副筷子和勺子，示意她一起找位置。 “玉米的玉、回来的回？” 刚刚温玉回就觉得她眼熟，应该是一班的同学，但又不确定，听见这句话，她竟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亲切感。 “哈哈，是我，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路周程，道路、周旋、方程式，这么说能对上吧？”她也学温玉回组词式自我介绍。 “能。”温玉回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坐下吃饭，食堂人多，聊天都没法好好聊，喧闹得很，她们迅速吃过饭，就回教室了。 在校道上，路周程问她，“你怎么没和你朋友一起吃饭，就那个成绩很好、但不爱动弹的男生，是叫祁雨其吧？” “他说家里有事，请假了，要周三才回来上课。” “嗷嗷，那这两天你和我一起去吃饭吧。”倾盖如故大概就是这样吧，吃了一顿饭，两个人就热络起来，路周程不拐弯，直接邀请她。 “好啊。”温玉回喜笑颜开地挽起她的胳膊。 两个人在教室不坐一块，在宿舍也不住一间，但却很有话聊，从课本到食堂，从粉笔到夕阳，从金钱到时间……总之观念契合得不得了。 偶然的缘分拉近长久的关系，温玉回一直觉得友情这东西，神秘又了不起。 祁雨其请假回来后，温玉回还是时不时扔下他，和路周程去吃饭，两头乐。 当然，一个小小的原因是，温玉回发现，祁雨其回了趟家，似乎心情不太好。 背着书包到教室的时候是晚自习前，他剪了头发，穿了身新衣服，脸上却没有一丝笑容。 温玉回以为他累了，就没和他多说什么，就问他吃晚饭没有，他也就只答“吃了”。 “门口有阿姨卖柿子，给你买了几个。”他递给她一个红色塑料袋，然后就写作业了，似乎什么也不想说。 温玉回知道他有心事，但他不想讲，即便她好奇也不会追问。 “你吃吗？我去洗两个。” 祁雨其摇头。 于是温玉回只洗了一个，她嚼着脆生生的柿子肉时，默默地想，我是应该让他自己消化一下吗？ 凭心而论，她很想知道祁雨其为什么烦恼，对于他的缄口不言也有些介怀，但她不愿意刨根问底，怕一不小心戳人痛处。 所以，祁雨其说中午不太想去吃饭时，她也就说好，“那我去小卖部给你带点吃的，你饿了再说。” 路周程是这样分析的，“他在你面前一直是优秀、自信、遇到问题能迎刃而解的，所以可能遇到难题的时候，想要解决完再跟你说？你快别多想了，给他买点喜欢吃的就行。” 温玉回点点头。 事情过去很久，直到祁雨其心情变好、话变多、笑容变深，温玉回都不清楚他请假回家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他开心就好，她暗暗松一口气，把好奇埋进深秋的空气里。 期中考的时候，天冷得很，温玉回趁着周末回了趟家，回之前问祁雨其要不要一起，他犹豫了一下，说没什么事情不想回去。 她就自己坐车回小镇了。 返校时周日下午，她用行李箱带了一箱子厚衣服，鞋帽手套装了一书包，课本作业就占了边边角角。 到汽车总站下车后，她推着箱子去转乘公交，看到贴着学区房广告的站牌下，杵着一个人。 祁雨其早就看到她下车了，但车旁人多，他没挤过去。 “发什么呆，赶紧过来。”他这么说，却朝她走去。 “你来干嘛？大冷天的乱跑。” “天地良心，”祁雨其顺手抢过她手里的行李箱拉杆，接过一袋子东西，“就知道你会带一堆东西过冬，这行李箱有你本人一半重了吧？” “这一路都是我自己提的，我又不是拉不动。”温玉回呛他，不明所以，“我爸都没送我到车站的。” “知道你可以，但不耽误我想来，怎么，要赶我？”祁雨其侧头看她，在公交站台上停下来。 “那也不是，就……有点受宠若惊。”温玉回有些不好意思。 “有点出息吧，”祁雨其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放回去，“我们刚认识三个月？” “噢。”她答得牛头不对马嘴。 两人搭上1号线公交，下车进校门后，径直朝女生宿舍走去。 祁雨其送她到宿舍大门前就不能进去了，“刚刚把自己说得拔山举鼎似的，现在自己上楼吧。” “知道了，我自己提上去。”说完转身就要走。 “诶，”祁雨其无奈笑笑，这人怎么回趟家脑子都不灵光，“下午你要不要和路周程吃饭？” 温玉回摇头，路周程周日下午一般都跟同乡朋友一起吃饭。 “那我五点半来等你，收拾好就下来吧，等下去吃晚饭，带这么多衣服，多穿几件。” “好。” 祁雨其催她进去，自己也转身走了。 冬天还没来，但天气真冷啊，是该回家带点衣服的，他看着花坛里灰蒙蒙的灌木丛，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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