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迷雾般的城市,出门就属于高危行为,参加大型活动本更危险,当有人蓄意捣乱,便会血流成河。 虽说人始终没法不凑热闹,死亡对黑路撒冷而言再正常不过,眼见石头巨人从地下钻出来,挥舞着拳头,我还是感到了几分久违的震撼。 已有四个同僚到了现场,抬手打了招呼,我划过空中,即刻抓住了一只浣熊的尾巴。 这座公园最早是乱葬场,也就是说,它曾是浣熊聚居地。 百年来世代变迁,弱小的浣熊聚集在一起,围绕在强大的浣熊身旁。 不少狡猾的浣熊居住于此,不肯乖乖落入魔女的掌心,平常也少有魔女会主动来此给自己找麻烦。 这回也果不其然,在魔女聚集的情况下,拥有此地的浣熊首领将这当成威胁,幻化出了巨大的身影。 地上石头巨人暴力踩踏,HLPD的机动警员三个叠在一起也到不了石巨人的高度,而在空中,浣熊长尾扫动,已有几个魔女被打飞了出去。 魔女大多和我一样,平日更愿做清闲任务,又多是单独行动,而浣熊则齐心协力,在这种情况下众人陷入苦战,继续下去,说不定会出现死亡—— “喂,”我招呼同僚,“再这样不行,先撤退!” 我和几人一起飞到隔壁大楼楼顶,检查了伤员。飞出去的几人已无法动弹,必须退下,还有几人受了轻伤。 “要接触限制吗?”其中一个魔女问。 魔女的能力平日都被限制住,根据魔力不同,限制的百分比也不一样。 一旦解开限制,会黑路撒冷的现实世界造成巨大的影响,施加的术式效果就不仅只会落在浣熊身上了。 “再试一下吧。”我说:“做一个它们最喜欢的陷阱。” 浣熊保留着人的性格,属于人的思维则会与外形同化 ,要说它们最喜欢的东西—— “真的吗……”听了我的想法,年轻的同僚有些怀疑是否能成功。 “正好有素材啊。”我看向公园。 石头巨人共有十只,从HLPD的大吼声中可以知道,这次袭击事件是大型乐队黑粉团体ROCK ROCK所为,同时参与的,还有反地球组织。 两方都在网上直播发表,争夺事故的主要认领人,双方的粉丝则在评论区里唇枪舌战,打了个不可开交。 一只石巨人有二十层楼高,不说能将整座公园踏平,曼哈顿岛也是转眼的事吧。而且它们看上去还不受控制,有几只已跑去了大马路上,朝着路人挥舞拳头。 平常我或许会偷偷管一管,尽量减少普通人的伤亡,上司们对此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则恐怕没那个空闲了。 几个魔女都没解开限制,重新回到公园,但这回的目标已不是浣熊。 变形的阵法落在石巨人身上,石块霎时碎裂又重组,转瞬就成为了一个内部空心的大桶,浮到了半空。 接下来,便是先让浣熊进入狂暴状态,接而对其挑衅。 “来啊。”好几个魔女对着蓄势待发的浣熊,引得它们追来。 大爪与粗尾闪动,疾风飞过身旁,我在空中旋转,不断躲避攻击,看准了机会,冲进了空中的垃圾桶里。 浣熊爱钻洞,一只进去了,后面的也争先恐后。一见同伴占据了桶,其余的都蓄势待发,扑向空中,钻进了桶里:一只、两只、三只…… 魔女们在另一头接应,齐心施加法术。 总算抓住了几只大的,一半是真的巨型,另一半是小浣熊组成的。 简单处理后,放眼看去,公园里剩下的小浣熊们,因失去了庇护,已组成一股细流般蹿入了街头。 但不管怎么说,有了几只大的,这个月的任务也能算是完成了一半以上吧。 “接下来的就交给其他人吧。”我说。 众人纷纷表示认同,他们将受伤的魔女带走,回去里世界。我不住那里,又算是前辈,所以直接离开了。 不过后面肯定要写一堆报告,我决定暂时将这件事忘在脑后。 我徒步走回家去,一路上已被石巨人□□过,破坏程度几乎堪比当年断了的机头来袭事件。 不断有碎石落下,这条街的楼房都会要成高危建筑,交由市政部门请术士来修补。 我在角落里踩住一只正在逗弄猫咪的浣熊尾巴,让它“就地正法”,又摸了摸猫咪,继续慢悠悠地走过混乱人群。 魔女人手一直不足,作为少有的活着的魔女,和亡者打交道是不大吉利的,至少对我这个活人而言是如此。 可是,我还是没法离开这份工作。 做的时间越久就越清楚,哪怕是浣熊,也拥有一点儿能被描述为真心的存在。 抬头一看,黄昏已经来临。 隔着朦胧的雾气与流淌的硝烟,在一片金辉色彩中,我抬着脑袋,茫然地看着成了一个凹洞的办公室,低下头,则是一堆高耸的石屑。 一路上都有HLPD在提醒居民填报保险索赔,还有西装革履的保险工作人员在拉单。在崩坏后,这附近一直还算和平,我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再次遇到家里被毁这种事。 一个HLPD警员看到我的表情,满是同情地说:“你家住这儿啊?” 我点了下头。 他说,石巨人正好一拳,在我家所在的这幢楼位置砸出了一个豁口。 “你家住几楼?”他问我。 我没说话。 没看错的话,那拳头正中在我家,同时在落在了我的脑袋里。 一时之间,还真有几分天旋地转。 “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警员安慰我:“说起来,刚才那位先生——欸,你现在要进去?小心啊。” 别人都在往下走,我则在上行。 电梯不能用了,楼梯推推搡搡,逆行更难。 警员说有个人解决了石头巨人,之后顺着外墙上了楼,消防的人也在楼上处理现场了。 和浣熊的苦战不算什么,看到自己的家被毁掉,则能说得上有些难过。 楼梯爬不动,我还是坐着消防的云梯上了楼。 这已是重建后的家,保险自然买了,我是不是应该在它外面加上结界,但这样就能保护它吗?不过是一座房子,本来住在里面的人早就…… 我的思绪难得混乱。 屋子里都是穿着制服的陌生人,我家被砸得出了个宽敞的大洞,很像我为浣熊准备的那个垃圾桶。 不少上了年纪的人都从我家走,消防人员接住他们,扶人上云梯后送下楼。 众人来来往往,我在摩挲的衣衫间,看到了扎普的浅发。 他站在厨房的吧台前,背对着我,我朝他走了一步,忽然发现他怀里搂着一个人。 我这才想起,特蕾茜和她姐姐还在这儿。 遇到这么恐怖的事,人人都需要安慰吧。 这座公寓有年头了,固然依旧能卖出高价,终究是被抛弃的产物。 没有高等级的安全系统,住在此地的人追求的都是在纽约成为黑路撒冷前的生活,因而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拔地而起的新楼淘汰。 正像成了碎屑的石巨人一样,正像我,风一吹,便会失去方向,往别处飘散开,永远不会有能到达的地方。 我没有动作,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就连我自己也为此感到意外。 特蕾茜好像真的很喜欢扎普,她是个正经的女孩,又可爱,扎普曾那样伤害她,她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原谅他,我则连自己是魔女的事都没法坦白,此后也将一直欺瞒下去,或许…… 就像是察知到我的视线,扎普忽然回头看来。 我的脚钉在原地,没能动弹,他的身影急速接近,下一瞬,已将我抱在了怀里。 心跳漏了一拍,我的身体一晃,那双修长而粗糙的手又从我的头发落到我的脸上,我对上了他通红的眼睛。 “干嘛不接我电话!”他一脸怒容,大吼道:“你去哪里了?!知不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个——” 我不知怎么,笑了出来。 这让他更加生气:“还笑!你不知道有多危险!不是说最近都不会来这边了!!!布莱顿公园那边的情报今天早晨——” “……你怎么哭了?”我开口。 “哈——?!”他继续大叫出声:“本大爷才没哭!” “可是你的眼睛很红。” “我的眼睛本来就是红色!!!” 我的笑容更开了,温热的气息将我笼罩,我靠进了他,顶住他的额头。 “对不起,我没看到电话。”我说。 扎普梗了一下,难得见我这副模样,他的声音小了下去,嘟嘟囔囔,支支吾吾。 不远处,巴纳鲁卡迪斯姐妹看着这边,两人神情满是意外。回过神来后,姐姐缓缓走到妹妹身边,将妹妹揽在了怀里。 特蕾茜眼中泪水滚动,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将头埋在姐姐的怀里,无声地落下了眼泪。 ……不小心就陷入了回忆。 那之后,我便没有再管从前屋子,和扎普正式搬到了这里,他的安全屋。 其实也没有很多年,怎么觉得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站在房间里,忽然听到腾腾腾的上楼声。 扎普来得还真及时。但我突然出现在这里,就观察不到他的情况。 于是我走向衣柜,拉开了门,准备进去躲。 里面已经有人在了。 脸上有着一道伤疤的男人,和我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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