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翻箱的声响,肖莎拿着她形态笨拙的药箱抱在怀里翻找创可贴。 这声响愈来愈急促,愈来愈近。 夏邻学的目光也就随着声响的变化变得愈加贪婪。 那些或开封或掉页的新书旧书。 窗台前一株养在天然彩石里的铃兰花球,清苦鲜幽刚好能从洁净的花球中淬炼足够的铃兰毒,只肖一抹肝肠寸断。 种种都令他更加靠近肖莎。 他伸出手指想去掸掉粘在书皮塑封的香灰,却不小心错手打翻书上叠着的几本稿纸。 登时稿纸雪花似噼里啪啦掉落在他脚下。 肖莎拿着忙里忙慌翻找到的创可贴、纱布推门进来,看到的便是他的背影。 借着幽暗的落地灯仿佛在看什么东西,已有斑驳之意的书房里,有翻页时溢出的书香。 “这是给我的么?” 他找到了肖莎那本写满了观音峡的“攻略”,说是攻略,实际上充斥着她柔情蜜意的幻想。 当初她以为自己在谈恋爱,或者说她即将谈恋爱,导致她脑子犯浑。 那些不切实际的笔触和夏邻学有关,每一页都有他的影子。 “没人教过你别乱翻别人东西么?” 她说着要从他手里夺下那本密密麻麻写满小字的攻略。 肖莎这时候在想什么? 夏邻学很想透过她低头时腰部微微弯曲的身影去探秘她的心。 她没有表现的慌乱反而令人寒瑟。 “这里有我的名字。” 他警惕性地把手压在胸前,隔着稿纸本他能摸到自己胸口处杂乱的悸动。 “还不只出现一次,这些事都是你打算和我做的? 如果你还想,明天,今天我们就可以去观音峡。 别看现在天黑了,就是这时候看着夜景飞云南才好看。这本东西里的那些事儿你不可以试都不试。” 肖莎听着他说的这些话,瞬息间鼻酸。 如果早几个月她会以为自己在做一个令她不愿意清醒的美梦,夏邻学会柔声劝她和自己一起走,就去她对他一见倾心的地方。 “观音峡还是玉龙雪山随你,我们一起走。” 他的态度迷惑着她,使得她分不清今夕何夕。 但他每一句话提到的过去都是有胡庆安的过去,她有想要回到过去的遐想,可时间不会反方向走。 她对夏邻学冷眉冷眼,讥诮着:“我不是不想去,我是不想和你去。” 夏邻学颠倒黑白的本领很有一套,肖莎以为他当即就会反驳,可他像是被她的话刺痛至不能吭声。 过了好久才瓮声地说:“即使不是和我,你出去走走散心也好。” 她笑了,眼眸里流光闪闪,落地灯灯光昏幽,打在她放弃抢夺的侧脸上,令她阴郁残忍。 “我有什么好散心的,从前现在都一样,我过的挺好,只要你不来打扰我,我还可以过得更好。 夏邻学,夏老板,我和你是耗不起的,你有的我没有,我有的你全都有。 你还来找我根本就没意义,你想浪费时间是你的事儿,我不想浪费我的时间,我在请你走。” 她抱着双臂,砭骨的冷风从窗缝中钻进再次吹落细碎的香灰,她感觉这儿的一切都是旧的,都是该告别的。 “这本东西以前是写给你的也不假,你想要那就拿走,答应我件事,别再这么和我说话也别再来了。” 空气凝固,夏邻学愈合的伤口此刻仿佛狰狞着皮开肉绽。 把手放在胸前心跳声缓了下去,像弱水下沉,沉得他像是被重物锥住。 慢慢的他感到浑身发热,在窒息前他缓缓地扯开一个苍白的笑脸,耍赖般:“即使我想我也做不到。” 这又是他无理搅三分的又一次狡辩——狡辩,夏邻学和她之间剩下的也只有这种可悲的狡辩。 这提醒肖莎,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由骗局而起,只是她头脑发热当了真。 世上哪有一个人能完全懂另一个人,哪怕连体婴也做不到。 和他接触时,肖莎甚至产生过他们或许有前世的错觉。 他们上辈子一定定好了这辈子的缘分,不然又怎么会如此契合。 后来真相揭晓,她才后知后觉,假象带来错觉,她还以为是自己好运。 不知道夏邻学现在想要什么,肖莎挖苦地笑着,句句见血。 “这又是为什么?你想你肯定做的到啊,除非你这次是改和我谈生意了,你就喜欢这个,你等着看我笑话看我怎么接招……” “我爱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讥诮的笑还僵在嘴角,冷风戛然而止。 下一秒,她发觉自己整个人被他抱紧,陷进了他的胸膛。 他们之间鲜少有拥抱,近几次仿佛都不堪至极,今天这个也不例外。 肖莎眼里晶亮的水光逐渐漫溢,在他怀里她缺少真实感,这儿不能带给她分毫的安心,她猜忌怀疑。 爱是他的另一个圈套,她以前多想听到他的一句“我爱你”。 可真的,当这句话涌进她耳边,她感到无比讽刺。 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不能否认夏邻学在她耳边传来的沉静脆弱的呼吸声令她心碎,然而她已筋疲力竭。 “你爱我,我就必须要爱你?” “对你来说爱谁是选择,对我来说不是,我没法儿选择自己爱谁不爱谁。” 他和胡庆安不同,他对是否有全知全能的老天爷深表怀疑,眼前只有一件事令他笃信不移。 “我是必须爱你的。” 夏邻学不是没有想要蒙骗自己,他期待自己能够相信“他是爱上了胡庆安面前的肖莎”。 想让自己错过的心安理得,可他决计做不到。 他去叶子湖,见她的每一面都让他感到自己即纯粹又幸运,他肮脏龌龊的过去仿佛也都被清洗。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开始,也许是他眼中他们第一次真正面对面,面色绯红的肖莎千方百计挽留他。 也许是她敞开心扉太早,在他面前卸甲如新生儿般毫无防备,他心有不忍在她身边驻足。 长此以往,这感情扎根生须紧紧地立在他心口。 “不是你需要我,是我需要你。”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挑开心上须,他放过不只一次手,无形中都有力量把他重新向她推。 在疗养中心他是要和她道别的,夏邻学对爱的标准难以界定。 他模糊地认为,放手是一种美德,是他的修养,既然她已彻底不爱,那就到了他放手的时候。 她说他把一切都当做生意,他没有合适的言语来解释他如何明白商场和情场的不同。 商场百般手段无所不用其极,情场物极必反,反则万劫不复。 万劫不复是他要承受的代价。 像抓到救星。 门口有手足无措的文英奇,她隐隐约约望见久未进人的书房门没关。 有幽暗的灯光穿透进客厅,循着灯光走过去夏邻学密不透风地从从背后拥抱着肖莎。 她转身想蹑手蹑脚地离开,可肖莎发现她的踪影,从拥抱里竭力挣脱出来,不着痕迹地吸了下鼻子,深深沉了口气对她道。 “英奇,以后不要随便请人来家里。” 夜已深。 夏邻学走时轻侧着身在文英奇耳边说了句什么,肖莎无从知晓,她转身进了卧室把自己锁在那张算不上柔软的大床里不问世事。 而他则望了一眼卧室门前,肖莎的背影曾驻于此。 如同今天是他的最后一天,目光热烈的不顾一切。 * 叶子湖大清早就有人送花,可他们开业已好久,最近也没有值得纪念的节日,员工互相盘问一圈也没听见谁过生日。 那是一捧娇艳欲滴的黄玫瑰。 裹在烟粉色的牛皮纸里,在黄玫瑰的茎根处才看见绑了只金属片,上面镌刻着肖莎的名字。 肖莎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冲着她挤眉弄眼的同事手里接下捧花,随手放在前台木柜里的隔层处。 今天肖莎又要最晚走。 看她还忙前忙后,前台收账的年轻姑娘小郑裹着围巾背上装着工作服的双肩包,终于忍不住问她。 “肖莎姐,送花的是谁啊?” “没谁。”肖莎答得很利落。 看模样肖莎单身感太重,忙里偷闲谈了个恋爱的可能性不太大,可送到她手里的是到底是束玫瑰。 看她这么回答,小郑讪讪地好意提醒:“我看玫瑰挺漂亮的,在柜子里再给捂蔫儿了,姐你记得拿出来。” 小郑确实提醒了肖莎,隔叶子湖三百米左右有个硕大的环保垃圾箱,肖莎把花扔了。 垃圾桶里洁净的黄玫瑰泛着淡淡的幽光和香气,也正如小郑所言,已经打蔫儿了。 * 坐在出租车上肖莎又开始了她两点一线的生活,叶子湖和家。 她表现的如秋风扫落叶般冷静漠然,夏邻学走了遂了她的愿,这些天他没出现,好似他们从来没认识过般安静。 只有文英奇心存幻想,几天前故意在卧室里高声打电话。 “什么?夏老师,您出差啦,在西安呐!纪念品就免啦,您在那儿好好工作。” 讲完电话伸着懒腰,出门看到拿着扫地机器人调试的肖莎明知故问:“你在啊,我还寻思屋里就我一人儿呢。” 肖莎置若罔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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