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殊低着头,蹙着眉,紧紧攥着手中的筷子。 不说话。 小店逼仄的过道里,来往着顾客,氤氲的水雾从橱窗飘散到店里。 混杂着辣椒油与香葱的气息,弥漫狭窄的空间。 沈峤两腿在桌底下伸直,半只手霸占她的座位,像是将她拦在怀里。 程寒静默坐着,他两眼死死盯着沈峤看。 分外冷冽。 秦铭也收敛了笑意,嘴角荡起一抹轻蔑。 “沈峤,别搞事。” 沈峤却浑然不觉般,还扯了扯夏殊的发丝。 “喂,怎么不说话?” 夏殊将嘴里的面条咀嚼着,咽下去。 她敛眉,没有看沈峤,而是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避开了他的手。 啪嗒。 程寒将手中的筷子放下了。 沈峤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般,还冲老板喊了声,“老板,牛肉面什么时候好啊?” 老板在厨房里忙活,顾不上回答他。 沈峤就冲身后的兄弟抬了抬下巴,两手轻轻拍打着桌子。 “去看看牛肉面好没好,快饿死了。” 程寒倏地起身,走到夏殊旁边。 他抓住了夏殊的手腕,将她拉起,带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沈峤见他这样,嘴角的笑意更浓。 如蛇般阴冷的视线凝在眼角,盯着近在咫尺的程寒,眉毛一扬。 “程寒,好久不见啊。” 程寒扫了他一眼,没出声。 只是将碗挪到她面前,从桌上抽出一双新的筷子,递给夏殊。 夏殊默默接过筷子。 她小心地抬头看了眼程寒,却见程寒静静看着沈峤,站着。 沈峤也看向他,眸光忽闪。 “你什么意思?” 程寒森冷的声音响起,夏殊微微抖了抖。 “我什么意思?” 沈峤丝毫不畏惧,耸着肩继续拍打桌面,“我能有什么意思,就是想认识认识你姐,交个朋友。” 程寒冷笑一声,“是吗?” 沈峤撇了撇嘴,没回答,歪着头看他。 两人对峙了几秒。 忽然,程寒扯了扯衣间的领带,脸上荡漾起一丝狂躁。 夏殊一愣。 仰头看向程寒。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 如野兽般凶恶残忍,阴鸷的眼在眉间泛起尖锐的冷光,刺目灼人。 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他用手敲了敲桌面。 微屈着身子,凑近沈峤耳边,微微挑眉。 “你出来一下。” 沈峤拍打着桌面的手忽然顿住。 他似笑非笑地仰视着程寒,并没有起身。 却见程寒只是冷冷扫视他一眼,抬脚朝外走去,快如疾风。 西服衣角被风掀起,露出他白色的衬衫。 “程寒。”秦铭想要拦住他。 但抬手瞬间,他像是下定什么决心般,也跟着站起身。 沈峤见两人都出去了。 看了眼夏殊。 夏殊睁着眼,有些发愣。 沈峤就笑了,舌尖在牙齿上缓缓滑过,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 朝外走去。 校服刮起的风吹在夏殊脸上,清凉彻骨。 夏殊才缓过神来。 她盯着门口站着的几人,眼睛发直。 明明想跟着出去的,此时却好像身子被冻住般,僵硬地抬不起手臂。 外头被店门的招牌挡住,看不见具体情景。 只看见程寒重重举起拳头,砸向了沈峤的脸,沈峤被打歪了脸,瞬间,鼻间流出了血。 旁边站着的几人也纷纷动手。 几人混乱地扭曲着身子,衣服被扯得凌乱,光秃秃的树被撞得摇晃。 一瞬间,发生的太快。 整个面馆的人都凌乱起来。 一时间,整个面馆的人都凌乱起来。 嘈杂声,喧闹声,打斗声,像潮水般涌入耳里。 夏殊只觉得冰冷的寒意从脚底蔓延到头顶。 眼睛发直,喉咙发紧。 “别打了别打了!” “嘿,停手!” 夏殊的脑子嗡嗡作响。 直到有人喊了声,“流血了!” 夏殊才猛地从泥沼中回神,挣扎着站起身,抬着沉重如铅的腿冲出去。 人群中,程寒被人死死架住胳膊。 额角被刮开深深的口子,嘴角凝着淤青,手臂上被蹭破了皮,露出鲜红的皮肉。 被撕破的西服从尾部裂开一道缝,露出里边毛躁的细线。 校徽也掉落在地。 他向前倾着身子,青筋凸起,眉眼间凝着一股狠劲,恶狠狠瞪着沈峤。 仿佛只要一撒手,他又将如猛兽般撕扯上去。 沈峤也没好到哪里去。 流着鼻血,校服上也都是血,头发凌乱,偏偏嘴角荡起残忍的笑意。 “程寒,我跟你永远没完。” 沈峤恶狠狠说,推开拉着他的人,将地上的校服捡起。 几人看着沈峤离开,也纷纷撒手。 他们拍了拍衣服上的灰,狠狠瞪了程寒一眼。 秦铭还在跟人缠斗。 见沈峤走了,也逐渐松手。 秦铭朝地上啐了口痰,对着他的背影扬声。 “操你妈的沈峤,别让老子在学校遇见你,见一次打一次!” - 夏殊站在店门口。 程寒浑身是血。 鲜血从额角流到脸颊,黏着碎发,遮住半只眼睛。 他站着不动。 旁边的秦铭连忙过去扶住他。 “哥,你没事吧?” 程寒摇了摇头,将他的手推开。 视线轻飘飘掠过夏殊。 看见她小脸煞白,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地走过去,将手搭在她肩上。 “走,回去吃面。” 夏殊一顿,连忙战战兢兢扶住他。 “你,你怎么样了?” 程寒没说话。 夏殊抬起头。 却刚好对上程寒的眼睛。 程寒看着她。 幽深的瞳孔如海般深沉寂静,像坠入浓浓雾色中,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他忽然像是开玩笑般,轻声问。 “姐,可不可以不告诉我妈?” 他凑得很近。 温热的呼吸喷在夏殊颈间,带着潮湿与微痒。 少年眼中的晦暗早已消散,眼眸如往常般清冷。 他微微笑着,凌乱的碎发散落在脸颊,被遮住的耳钉闪耀着夺目绚丽的光。 任性又狂恣。 夏殊几乎是下意识点的头。 等她缓过神来时,已经被程寒勾着肩带回店里坐下。 刀削面还冒着温热的气息。 程寒将碗推过去,递上筷子,自己则大口吃起面来。 秦铭是洗了手过来的。 看见程寒一身血迹,本来想说话的,又默默闭上嘴。 他也不说话。 三个人沉默着吃面,谁都没提刚才的事。 经过这么一番闹腾,店里恢复宁静。 顾客继续吃着面条,有人小声聊天,用余光打量他们。 夏殊吃得很慢。 秦铭倒是飞速吃完,然后喊了一嗓子,“老板,结账!” 老板匆忙擦了擦手过来。 看着程寒凌乱的一身,好意提醒,“小同学,你要不要去洗手间洗洗?” 程寒摇了摇头。 夏殊倒是主动问起,睁着圆润的眼睛,态度诚恳,“老板,可以拿走点纸巾吗?” 老板大方点头,“桌上都是,拿去吧。” 夏殊将纸巾抽了出来。 沾了点水,轻轻擦在程寒胳膊上。 胳膊上的皮被蹭破,露出大片裸肌,鲜红的血还没彻底干涸,能看见里边的血丝。 她将纸巾擦拭掉脏泥,轻轻按压着伤口处。 程寒微微蹙眉,倒也没制止她。 秦铭自始至终没说什么。 他付了款后,就站在门口抽烟。 抽了一根又一根。 直到夏殊将程寒的伤口处理完。 夏殊扶着程寒走出来,秦铭才说了句,“去哪?” 程寒回答,“去打的。” 秦铭就在前头带路。 两人跟在后边。 夏殊的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怕触碰到伤口,不得不扶住他的腰。 程寒顿时倒吸了口气。 夏殊身子一僵。 她慌忙看向程寒的腰部,才发现他腰间还流着血。 血从白衬衫里头浸出来,在衣角晕染成一团。 “你的腰……” 夏殊惊愕地瞪着腰部的血迹。 程寒微微眯起眼睛,目光灼灼盯着她。 “你可说答应好了,不跟我妈说的。” - 夏殊回到家时。 听见谢媛荷在和老师打电话。 “多亏了赵老师的栽培,程寒这孩子给您添麻烦了……” “哎呀,哪里的话,他能考这么好,也是您的功劳啊。要是没有您悉心栽培,他哪里能进步这么快。” 客套话说了一堆。 谢媛荷笑着问,“赵老师什么时候有空?想请您吃顿饭。” “……那我周日再打电话联系您?好的好的,就不打扰您工作了,再见。” 谢媛荷笑着挂断电话。 刚想起身,就看见站在玄关处的两人。 谢媛荷一愣,“怎么不进来?” 两人缓缓往前走了几步。 这时,谢媛荷才看见程寒被夏殊搀扶着。 身上的校服破了,衣服上还沾着血迹,额头的伤口最为明显。 她大惊失色。 连忙快步走过来,扶住程寒的另一只手,急问道。 “怎么回事,怎么弄得一身血?” 夏殊张了张嘴。 “他,他从坡上摔下来了,弄伤了手……” 她按照程寒提供的说辞,结结巴巴解释。 可撒谎并不是她擅长的事。 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小了几分。 然而谢媛荷仔细打量着程寒。 忽然眼神一凛,瞪着程寒斥问道,“是不是又打架了?” 程寒就将手搭在夏殊肩上,装作虚弱地摇了摇头。 “我没打架。” 谢媛荷不信,扭过头来问夏殊,“他真没打架?” 夏殊瞪圆了眼睛,“真,真没有。他和我一起的……” 谢媛荷是知道程寒去夏殊学校演讲的事的。 所以当夏殊否认时,谢媛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没有就好。” 但眉头却皱紧了,忧心地斥责,“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也没想到那坡这么陡。” “哪来的坡?怎么摔的?” “就夏殊她们学校后山那坡……” “去演讲怎么还到后山去了?整天不学好的,净往偏的地方跑。” 程寒还在跟谢媛荷扯皮时。 谢媛荷已经掏出医疗箱,给他处理伤口。 周嫂也匆忙赶来帮忙。 夏殊背着书包进房间。 临走前,她看见程寒悄悄对她勾起嘴角。 无声对她说了句,“谢谢,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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