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蒋生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迫使自己迅速镇定,然而,止不住颤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此时此刻的他。
助理哪里见到这一幕?
他哪里想的到,往日里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看起来什么大风大浪,什么挫折打击,都拍不倒,击不垮的蒋生蒋先生,也会有如此紧张的一幕?
他瞳孔涣散,神不守舍。
似乎,下一秒就要直面死亡一样。
呼呼呼。
蒋生第二次长声出气,脸色总算微微好转了,至少没有先前那么惊慌失措,像是一下子失去了精气神。
“那边现在怎么样了?”蒋生目光一寒,询问问道。
这段时间,蒋氏确实大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趋势,而且在东泰市的地位,几乎固若金汤。
凡是赚钱的行当和项目,基本要过问他蒋门神,并且,需要得到了他的亲自认可,方能介入。
指不定,就是因为这些举措,动了某些人的蛋糕。
从而导致了,某些只敢躲在黑暗里,玩些阴谋诡计的人,开始铤而走险,拿自己的儿子开刀!
换言之,这可能是一件,生意上的倾轧和较量,故此,让自己的儿子蒋天纵,成为了筹码之一。
与,那件事并无关系。
何况,那个人消失一年半载,音讯全无,断的干干净净,大概率死了,这个阶段,怎么可能出现在东泰?
“呼呼呼。”蒋生缓缓坐回椅子上,脸色越来越平静,终于恢复了以往的镇定,和稳重。
他蒋氏一脉,在东泰市地位超然,手中能动用的影响力和权利,可这地方,向来鱼龙混杂。
明面上不敢和你对着干,私下里,不见得不会选择铤而走险。
“敢动我儿子,别让我查出来,否则,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蒋生咧嘴,脸上布满阴沉沉的气息。
助理从未见过如此,面目狰狞的蒋生,大众印象里,这位男人向来温文尔雅,有礼有节。
“现场,除开我蒋家的人,正在收拾烂摊子,余下参加生日宴的贵人们,都回去了。”
“这次的目标,是冲着小少爷来的,故此,没闹成什么太大的风波,可……”
在蒋天纵悉心准备的生日宴席上,大肆闹事,并且,是当着那么多达官显贵的面,这叫哪门子,没有闹成太大的风波?
这就差,当众掌掴蒋生的脸了!
助理果断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吞吞口水,很识趣的站在了一边,静等蒋生下一步的吩咐。
蒋生这个节骨眼,没必要也没心思,在这方面不悦。
通过和助理的短暂交流,越来越多的细节,逐渐披露出来。
鲁啸云也在场?
蒋生深吸一口气,脸色又恍恍惚惚了起来,这可是他蒋生通过无数的报酬,三顾茅庐,方才请到自家养老的顶尖高手之一。
这位老人家,究竟有多强,蒋生是最为了解的人之一。
如此存在,陪伴着蒋天纵,怎么着,也算得上高枕无忧了吗?
岂料,鲁啸云非但没能护住自己的小少爷,也就是自己的儿子蒋天纵,反倒是连命也丢了。
这……
一个武力值,在偌大的东泰市,都能排上号的不世高人,居然,居然被宰了?
并且,更令蒋生匪夷所思,甚至觉得不可能的是,来者不费吹灰之力,就结果了鲁啸云鲁老前辈。
中途,站都没站起来,嫌浪费时间?
这太离谱了!
至少在蒋生的认知里,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如果,鲁啸云这么不堪一击,这么不经用的话,蒋生不可能留在蒋家,好吃好喝的供着!
那……,究竟哪里出现
了问题?
是不是来者,动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让鲁啸云误判了局势,从而大意失荆州,彻底栽了?
“从我了解的情况看,鲁老前辈临死前,好像说过这方面的可能?”助理也不清楚具体状况,只能半猜测着。
蒋生没吱声了,鲁老前辈的死亡,于蒋家而言,是一笔巨大的损失。
如果,如果这次真的是,生意上的较量和死磕,只怕,对方躲在暗处,谋划了许久,许久!
“谁会忍不住,暗中朝我出手?”
蒋生呢喃自语,一个头两个大,因为条件有限,他无法判断,究竟是谁,暗中和他蒋门神过不去,虽然猜测,大概率是生意人士。
与自己死磕,也不过是为了利益!
“对了,徐大员的儿子徐小杰,也死在了现场,就因为多嘴了几句,直接被……”助理小心翼翼说完,摊开五指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嘶嘶。
蒋生冷不丁倒吸了一口气,神色恍惚。
徐烈徐大员,地方上的实权人物之一,与他关系莫逆,而且在东泰本土,手头能动用的权力,比自己差不了多少。
这可是背靠官字头的,显赫存在。
竟然因为自己儿子,在场维护了蒋天纵几句,就被干净利落的抹了脖子?并且,在场的徐烈,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换言之,徐烈眼睁睁目的着自己儿子没了,会连个屁都不放?
“他放了……”
助理堪堪开口,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大不敬,连忙停顿,然后改口,继续道,“只是,不知为何,徐大员在看到,来者递上的证件之后,瞬间哑火了。”
“全程小心谨慎,没有过度的反应了,应该在惧怕着什么,在场很多人都看着呢,做不得假。”
一张证件,竟然让身负杀子之仇的徐烈,如此老老实实的安静下来,这惧怕的东西……
蒋生独自回味着这句话的言外之意,随后伸手吩咐助理,“去,你现在就去,将徐烈请过来。”
“我有事商量。”
助理点点头,背着身子退了出去。
约莫二十分钟之后,满脸阴冷沉默寡言,心情已经差到了极点的徐烈,终于出现在蒋生的眼前。
蒋生命令助理请了一杯茶,给这位徐大员之后,又默默的看了他两眼。
这姓徐的老家伙,以往阶段春风得意,精神抖擞,一两天没见,这会儿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砰!
这是杯子摩擦的声音。
蒋生故作镇定,慢慢悠悠抿了一口茶,原本打算着主动开口。
不成想,徐烈竟然先人一步主动吱声了。
“蒋先生,你究竟得罪了什么人?”徐烈脸色还是那么阴气沉沉的,语调也和寻常不一样。
尤其是神态,既有着惊恐不安,也有着怨气难平。
蒋生能理解徐烈为什么怨气难平,毕竟自己儿子,高高兴兴来参加蒋天纵的生日宴会,谁成想,这开心的日子,竟然让徐小杰丢了性命。
最为关键的是,徐烈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跟前的全部过程。
一手养育了二十几年的孩子,如凋零的花朵般,毫无悬念的死了,这种变故,徐烈能承受得住,答应过来和自己交流,已经算非常坚强了。
换做心理承受能力一般的人,这个节骨眼,应该躺在床上,怨声载道了。
只是,蒋生很难理解,徐烈的另一番表情,惊恐不安,这是为何?
再者徐烈还问了一句,你蒋生究竟得罪了什么人?
这就让蒋生满头雾水了,他现阶段,能猜测的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暗中使绊子,让他自乱阵
脚。
然而,从徐烈的口吻中判断,事情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我最近没有得罪什么人。”蒋生一口否决,兴许是觉得自己的话不严谨,又补充道,“至少明面上没有!”
“不可能。”徐烈摇头,态度竟然比蒋生还要坚决,“你肯定,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存在!”
“于这点,毋庸置疑。”
蒋生,“……”
蒋生有点恼火,说了没有就是没有,这徐烈,怎么着?认为自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某些事,比自己还明显?
终归是朋友,蒋生也不好,撕破脸面,只能耐着性子,和徐烈好言好语。
“哎。”徐烈摇摇头,使劲的叹着气,一刹那,这位在东泰本土春风得意的老家伙,像是苍老了数十岁般,连端茶都端不稳了。
“蒋先生,归根结底,这些人是冲着你来的,站在朋友的立场,奉劝你一句。”
“不管基于什么矛盾,尽快解决,这件事拖的越久,于你越不好!”
徐烈闭上眼,脑海里再次泛起,自己儿子身死一刹,捂着喉咙口浑身摇摆,努力挣扎的场景。
残忍!
可……,不活该吗?
这个不成器的混账东西,寻常阶段就喜欢高调,而且嘴上没个把门的,只懂口无遮拦,觉得自己在东泰,天下无敌了。
以前,自家这孩子,完全不是这样的。
都是……,徐烈偷偷撇了眼蒋生,都是跟着这位的儿子学坏了,果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徐先生有话直说。”蒋生最讨厌有人跟自己交流,话说一半,藏一半,后面的完全让自己猜测。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和那帮人算账吗?”徐烈反问蒋生。
蒋生身子骨一挺,总算聊到重点了,这也是他迫切希望,搞清楚的核心问题之一。
徐烈叹气,然后义正言辞道,“那帮人身份不简单,非常不简单。”
临了,徐烈基于朋友的立场以及交情,不忘语重心长提醒道,“蒋先生,你做好心理准备,来者不善,来者不善呀。”
蒋生蹙眉,心里有点不悦,这个姓徐的老家伙,又开始神神叨叨的了?跟自家老爷子蒋流云,简直一个德行!
“是,军部的人。”徐烈不再卖关子,直言不讳道。
咔哧!
蒋生猛地按住茶杯,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
这位脸上挂着浅浅笑意的男人,终于将眉头拧成了一条线,军,军部的人?这怎么可能?!
蒋生只是生意人,寻常阶段,都是和生意界的人士打交道。
他的圈子,和军部八竿子打不着,怎么好端端的,有军部人士,找自己的麻烦?并且上来就对准了矛头。
“具体因为什么,我不是很清楚,蒋先生自己好好想想便是。”徐烈摇头,这种事已经不是他这种存在可以介入的。
“你知道,那个叫我闭嘴的丫头,什么路子吗?”徐烈再次反问。
蒋生提神,开口追问,“什么路子?”
“那他妈,他妈是个……”徐烈刻意顿了顿,然后点到了一个词,高级,最终补充后续,“将,领!”
蒋生,“……”
高级。
将领。
这……,刹那间,通过喝茶不断让自己镇定,让自己稳重的蒋生,在这一刻,满脑门子的冷汗。
“就那么大的一个女娃娃,竟然,竟然是个高级将,领。”徐烈龇牙咧嘴,若非亲眼目睹,他真不敢相信。
换言之,一个女娃娃都是那般惊世骇俗的身份,那她跟着的那位年轻男子,究竟是什么级别的存在?
徐烈除非脑子进了水,否则,见着这个
级别的超级存在,绕道走都恨拍马不及,何至于硬碰硬?
他还想多活两年!
“你确定自己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蒋生提到了自己的疑惑,并迫切的希望,徐烈给出自己确凿答复。
徐烈噗嗤一笑,抿了口茶,反问道,“这年头,谁敢伪造军部的,文件?何况,牵连‘将’这个级别的身份?”
“蒋先生,你一辈子精明老道,不至于,有这方面的怀疑吧?”
蒋生,“……”
蒋生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和人格保证,在东泰市发展这么多年,从未和军部的存在,打过交道。
既然如此,怎么好端端的得罪了来自军部的人士?
除非……
难道?!
刹那间,蒋生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千万,千万别是那个人,寻仇了了!
“不对。”蒋生咬牙切齿,帝京国都很早之前就表示,北瞾天王黯然陨落了,此事,绝不能有反转的概率!
再者,自己当初只是作为一个小人物,参与其中。
严格来说,自己既不是什么主要的谋划人,在一众参与者里面,也不那么突出,存在感低到忽略不计。
换言之,哪怕那个家伙真的没死,真的卷土重来,开始着手复仇。
也没必要,更没道理,第一个就拿自己开刀?!
“不对?不对什么?”徐烈表示讶异,于是好奇的看向蒋生,这不看不打紧,一看吓了大跳。
好家伙,此时此刻的蒋生,满头冷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刚刚洗完澡出来?
与此同时,上下唇色苍白如纸,眼神闪烁不定,这比他徐烈死了儿子那一刹的表情,还要难堪十倍,百倍。
“徐先生,你说的这些我知道了,没什么事的话,你去休息。”蒋生果断站起身,和徐烈告别。
徐烈没做逗留,“告辞。”
这边送别徐烈,蒋生立在原地,十指紧紧攥成的拳头,足以证明,他此时此刻的情绪,和紧张心情。
“备车,去找老爷子。”
不多时,一辆香槟色豪华轿跑,驶离蒋氏集团大厦,一头撞入浓浓的夜色之中。
此刻。
东泰本土,早就炸开了锅。
各种议论各种猜测,甚嚣尘上,像是一场突如其来势不可挡的,滔天浪潮,将这座城市,彻底的淹没。
“听说了吗?蒋大少被人绑走了。”
“蒋大少?哪位?”
“废话,肯定是蒋门神的儿子,蒋天纵!”
“蒋天纵大少爷,在自己的生日宴会现场,被人绑走了。”
因为消息来的突然,来的惊愕不已,加上大家都不敢置信,现如今,还有人会在东泰本土触蒋门神的霉头。
故此,在第一时间传出蒋大少被绑架的一刹,都没想到会是蒋天纵,还以为,是其他蒋姓后人。
最为离谱的是,蒋天纵是在自己的生日宴席上,当着一众达官显贵的面,被硬生生的带走的。
中途,没一个人敢拦,也没人能拦。
这……
“究竟是何方神圣,如此大胆,这是和蒋门神杠上了?”
“哼,蒋门神在本土称王称霸,常言道,强龙难压地头蛇,我倒是很想瞧瞧,究竟是谁这么想死?”
各方议论此起彼伏,让今夜的东泰市,和以往相比,简直是两个极端。
而,另外一边的蒋生,终于来到了老爷子的后院,起始脚步匆匆,然后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显而易见是在犹豫,这个节骨眼,见老爷子,是不是自取其辱?
老爷子前面就提醒了,最好让蒋天纵叫停生日宴会,免得树大招风。
可惜,蒋生非但没将老爷子的话放在心上,反
而腹诽这老家伙,人老糊涂,越来越喜欢神神叨叨。
哎……
这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嗯?”犹犹豫豫,完全没了以往风采的蒋生,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再慢慢咀嚼,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会不会,会不会是自家老爷子,请人绑架了孙子蒋天纵?
至于具体目的,自然是希望,通过此举敲山震虎,让蒋生老老实实的听话,懂得低调,比什么都好。
“这怎么可能?!”蒋生傻眼,自己都被自己这可笑的想法,逗乐了。
老爷子如果真的想提醒自己,没必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再者,哪有亲爷爷绑架亲孙子的戏码?这要是水落石出,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岂不是会被外界骂的祖坟冒青烟?
“老爷子在不在?”蒋生最终还是进了后院,中途便遇到了,负责老爷子二十四小时起居和饮食的管家。
管家答复道,“先生,老爷子在喝茶呐。”
“带我过去。”蒋生吩咐。
三分钟之后。
蒋生见到了,此时此刻靠在摇椅上,仰头看着满天星辰的老爷子蒋流云。
蒋流云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蒋生来了。
不过,前两天两人又争辩了一场,故此,气还没消。
“哼。”蒋流云冷哼一声,余光瞥了眼蒋云,这才不紧不慢,语气生硬道,“这么晚,找你老头子,有什么事?”
蒋生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这幅古怪姿态,让躺在摇椅上的蒋流云神色恍惚,自家儿子自己清楚,非必要状况,不至于这样。
“说,到底什么事?”蒋流云坐直身体,语气提高八度。
轰!
蒋生二话不说,当场跪在了蒋流云的跟前,然后沉沉的喊了声,“父亲!”
这一幕,让站在旁边的管家,吓了一大跳。
若是让外界看着,威风八面,声名遐迩的蒋门神,此时此刻,这般无助的跪在自家老爷子跟前,只怕会大跌眼镜。
“天纵,天纵被人绑架了。”蒋生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
管家,“……”
蒋流云,“……”
“天纵是被一伙陌生人,亲自在他的生日宴上,抓走的,中途还杀了几个人。”蒋生将现场细节告知了蒋流云。
蒋流云沉默的听着,然后,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铁青。
唰!
老爷子二话不说,抄起桌上的茶杯,轰的一声砸在了蒋生的脚前,蒋生跪在原地,纹丝不动。
茶杯碎裂,无数茶水以及茶叶,就这么肆无忌惮的,落在蒋生身上,一时间,这位中年男人,洋相尽出。
然而,蒋生全程跪在那儿,默不作声。
“咳咳。”
老爷子蒋流云气急伤身,一句话还没出口,身子骨开始难受,他捂着胸口,点指跪在地上的蒋生,无法可说。
蒋生自知理亏。
毕竟,老爷子在此之前,已经特意提醒了自己,可惜那时候,完全没将老爷子的话当做一回事。
“起来吧,跪在那儿像什么话?我还没死呐。”蒋流云无奈的摆摆手,蒋生这才站起身,毕恭毕敬站到跟前。
蒋流云叹气,这个儿子,有一点好,最起码知道孝顺,和尊重自己这个老骨头。
哪怕,双方时不时有争吵和不愉快,但父亲永远是父亲,在父亲跟前,做儿子的始终要懂得,低一等。
于这点,蒋流云表示很欣慰。
“父亲,现在该如何是好?”蒋生顿了顿,开口询问自家老爷子。
蒋流云没有吱声,反倒是陷入了沉思。
如此反常的沉默,让蒋生不自觉的紧张了起来,以致于呼吸都急促,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