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建鸿暴躁难安的心情,固然可以理解,毕竟自己的子嗣,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了南岭。
站在这位江氏掌舵者的立场,多等待一天,放任罪魁祸首多逍遥一天,于他自身而言就是多一份煎熬。
现阶段,既知道杀人凶手是谁,也清楚,他目前藏身的唯一位置。
江建鸿的意思,肯定是希望一鼓作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将仇人摁死在南岭本土。
然后,顺藤摸瓜,查出这小子的家世背景,再将他的亲人,朋友,以及熟识的人统统斩杀,以此告慰江宁儿的在天之灵。
只不过……
段颖提到的这句话,江建鸿不得不考虑进去。
好说歹说,这次死的富家大少,不单单只有江宁儿一个人,还有刘氏集团的少公子,刘达康。
若是江建鸿一意孤行,提前结果了那个罪魁祸首,那刘氏集团的人,岂不是白跑了南岭一趟?
何况,刘氏集团具体想怎么处理这个祸胎,还不得而知。
“呵呵,反正迟早要宰,我提前宰了,不是更好?”江建鸿冷笑,少出一份力,何乐而不为?
刘家那边实在不舒坦,届时,再将那小子的尸体搬出来,继续挫骨扬灰一遍不就行了?!
岂料,段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现场,陡然陷入死寂,气氛的异样,所有人都感受到了。
“他也来了。”
仅仅四个字。
同样只需要这四个字。
魏山河经过一瞬间的凝滞和不解之余,最先反应过来,同时,目光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盯着沉默不语的段颖。
王术也是愣了愣,脑海不断回味着自家妻子这句话的言外之意,紧接着,后知后觉的嘀咕了句,“是他啊。”
“原来如此。”段清风点头。
段郎同样埋下脑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江建鸿算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起先恍然,有点诧异,诧异之余淡淡的哼了句,似乎不爽?
“刘氏集团动用这么个人,来南岭,是不是有点兴师动众了?这叫杀鸡焉用牛刀?”江建鸿不可思议的看着段颖,试探性询问道。
“确实有点。”魏山河端起一杯茶,隐隐约约,作为新生代的后起之秀,似乎,在得知那个即进驻南岭之后,便失了所有的光彩。
“达康是他的堂弟,这么毫无征兆的死在了南岭,作为堂哥,过来一趟有何不可?”段颖信誓旦旦反问。
江建鸿不屑一笑,然后阴阳怪气道,“我怎么听闻,刘家这两位少公子,向来不对付,并非一路人。”
“刘达康死在了南岭,于他而言,是好事吧?”
“毕竟,这样一来,刘氏家族未来的海量产业,少了一个竞争者,他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段颖横眉冷竖毫不客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终归和刘氏关系深厚,而江建鸿顶多算自己一个熟识,双方在自己心中孰轻孰重,段颖还是分得清的!
江建鸿别开脑袋,没有继续搭理段颖,但,
不得不说,刘氏集团的动作,确实算得上兴师动众!
“刘鲲鹏!”
段郎沉沉念出这个名字,脸色微变,刘氏一脉,公认的,毫无争议的,未来的扛鼎中兴之人。
当年,刘家在为这位大公子取名的时候,可是给予了厚望,愿以鲲鹏之志,扶摇九天之上,俯瞰尘世。
换言之,这是要成为人上人的存在!
事实证明,这个年轻骁勇的家伙,果真不负所望,成为刘家,最为光彩的那一刻星星,也是有且仅有的一颗!
当然,人无完人,刘鲲鹏唯一不好的点在于,这个人,比自己的堂弟刘达康还要嚣张跋扈。
不过,刘达康嚣张跋扈是仗着自己的家世,甚至仗着自己头上,有着这么一位堂哥。
刘鲲鹏的嚣张跋扈,则完全建立于自己的实力上面,换言之,人家有狂妄乃至目空一切的资本!
有本事的人,都是值得尊重的。
故此,瑕不掩瑜!
现如今的刘鲲鹏,知名度非常之高,近两年,几乎将年轻一辈的才俊们,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的舞台很大,他要追赶的目标,也是常人无法企及的,譬如宁氏豪门的大贝勒宁洋,比如沈家那位龙太子。
又比如,那个曾经如神一般,凌驾于众生之上,真正做到俯瞰人间世的时代王者,沈卓!
刘鲲鹏究竟有多优秀,有多厉害,这点,魏山河最能感同身受!
这样的人,竟然亲自来南岭了,照理说,按照刘鲲鹏的性子以及做事风格,应该不屑于搭理这些纷纷扰扰。
是了。
不管怎么说,刘达康是自己的堂弟,是家族的一份子,现在,被人毫不留情的宰割在了南岭。
刘鲲鹏岂会坐视不管?岂会置之不理,完全当着没有发生过?
众人觉得不可思议,无外乎,南岭是个小地方,不值得也不需要,这么显赫的存在,进驻。
可,现如今的南岭,因为段吴两家的纠纷,越来越多的顶尖豪门下场。
地方虽然不大,但这一个又一个冒头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何况,这两年的刘氏集团,已经有意让刘鲲鹏接管,换言之,现在是他趁胜追击,再次打造并稳固个人影响力的关键阶段。
任何称得上大风波的事件,他都有可能现身!
江建鸿一时无言,若是换做刘家其他人过来,还有得商量,甚至该不给面子的时候,绝不给面子。
然而,刘鲲鹏不同。
这个人实力强大,虽年纪轻轻,可不容小觑,得罪或者让这样的人,于江家有了不好的观感,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既然有刘贤侄坐镇,也好,江某坐等看戏便是。”江建鸿冷哼一声,算是认可了段颖的提议,稍安勿躁。
反正,这罪魁祸首就在南岭,就在段家,跑不掉的!
“如此甚好。”段颖浅笑,表示感谢江建鸿的理解,江建鸿冷哼一声,没再搭理段颖。
一场言谈,就此中止。
江建鸿暂时没有住处,也不想东
奔西走,故此,在段清风的盛情邀约之下,决定住在段氏。
第二天,空气持续转冷,路面都起了一层薄冰,迎风而来的,粘人的绵绵细雨,倒灌进整座南岭。
一条足够轰动全城的大消息,不胫而走。
“听说了吗?刘氏这次震怒于少公子刘达康,突然死在了南岭,故此,让那位过来主持公道,这下子有好戏看了!”
“那位?那位是谁?”
“刘氏扛鼎中兴人物,刘鲲鹏,传言,知名度与国都宁家的大贝勒宁洋,不相伯仲的绝代天骄!”
消息一出,就像是决堤的大坝,难以控制,各种议论沸沸扬扬,不少人惊愕,茫然,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之后,万般振奋。
这可是无论知名度,还是个人实力,都算得上顶尖的年轻强者,向来只是听闻此人的威风,谁曾想,他竟然来到了南岭。
这是打算,亲自出手,为自家的堂弟报仇雪恨?
但,任谁都想不到,刘鲲鹏会来的如此之快,几乎消息刚刚放出来,便有人言辞凿凿道,刘鲲鹏在南岭某港口,登陆了!
这……
下一秒,来自本土的媒体,官方,各大豪门,均是齐齐关注了过去。
与传说中的样子,基本吻合。
这位新生代的翘楚人物,无论魁梧体格,还是终年不变的冷酷表情,都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森冷气质。
果然是个狠角色!
“真的来了。”
“号称同辈几乎无敌的刘鲲鹏,已经进入南岭境地了。”
“传言非虚,这个人,竟然真的会来南岭这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哈哈,顿感本土蓬荜生辉!”
刹那之间,南岭本土大震,无数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心态的凡夫俗子,终于等到了翘首以盼的年轻俊贤。
而,原本占据风口浪尖,从吴家那边传来消息,疑似名为沈复的年轻男子,转瞬间,被刘鲲鹏的知名度,碾压的烟消云散。
无论大街小巷,还是其他地方,又或者酒肆饭庄,此时此刻,讨论的名字,只有一个,那边是刘鲲鹏!
“我堂弟之死,天怒人怨,你不想死的太惨,就识时务点,主动过来觐见我刘鲲鹏。”
“你只有两天的时间,有且仅有两天!”
“同时,你也可以放手一搏,与我单打独斗,这是我给你,唯一自我救赎的机会!”
刘鲲鹏无愧于刘鲲鹏。
堪堪登陆的他,便公开放出这样一句话,让斩杀刘达康的罪魁祸首主动站出来认错,而且只有两天时间!
至于,单挑?
众人倒是没怎么在意,刘鲲鹏是什么人?这可是站在青年才俊最前端最顶尖位置的绝世人物,谁敢和他决斗?
这不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依旧是段家,依旧是那座装饰奢华的段家大院。
餐厅!
刘鲲鹏,魏山河,江建鸿等众多外地新贵,正坐在一起进餐,段清风表示有朋自远方来,必盛情款待。
只是,大家兴致不高。
毕竟,这次不是
为了寻欢作乐而来,更不是什么游山玩水,刘鲲鹏的堂弟刘达康死在这里,魏山河的挚交好友江宁儿同样死在这里……
谁有心情优哉游哉吃着饭?!
现场气氛压抑。
相较于勉强算不得上,老持稳重的江建鸿,刘鲲鹏的气质更冷,隐隐有着领头羊的风采,哪怕,论资历,论身份,论辈分,他都是后生!
但,在刘鲲鹏的世界里,这些并不重要,大概,这就是与生俱来的桀骜不驯?
他自扬名之日起,就注定了未来高高在上,以前还喜欢找人决斗,通过自己强硬的拳头有,让敌人,心悦诚服的匍匐在自己的脚下。
后来,渐渐就极少出手,最终变成不屑于出手了。
究其原因……
无外乎,已经成功站在山巅,俯瞰天下的人!
再跟一些蝼蚁垃圾,斤斤计较以致于大打出手,未免太丢他这个刘家‘扛鼎中兴之下’的赞誉了。
“过段时间,准备去国都闯荡闯荡一番了。”
“帝京宁家的贝勒爷,不止一次盛情相邀,确实该去那边,见识见识不一样的风采。”
刘鲲鹏仰头抿下一口酒,突如其来的一番感慨,让魏山河,江建鸿,段颖,乃至王术,均是震撼不已。
段颖更是咧嘴浅笑,不掩饰自己对刘鲲鹏的欣赏!
她和刘家关系深笃,属于亲密无间的战友关系,换言之,刘家发展的越好,于段颖越有利,这是好事儿!
魏山河,段郎,这两位同辈,听得这句话默默低着头,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点嫉妒,也有点苦涩无奈,同样也不缺羡慕和佩服。
江建鸿则痛心不已,他不曾指望独子江宁儿扬名立万,有什么一番大作为,甚至怀揣远大梦想,他就简单的希望,儿子能好好活着。
哪怕混吃等死,哪怕坐吃山空挥金如土,活着就好,江家的体量,足以支撑江宁儿一辈子沉溺逍遥快活!
可……偏偏死了。
言归正传,江建鸿收敛起,略显颓丧的情绪,提到了一个问题。
“刘贤侄无论在自己的家乡,还是其他地方,都算得上举足轻重的存在,在年轻一辈,堪比一骑绝尘。”
“换言之,你这样显赫的存在,为何多此一举,要给对方一个和自己单打独斗的机会?”
江建鸿这番话说的很含蓄,很隐晦,言外之意,是在腹诽刘鲲鹏完全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他这么威风凛凛,于很早之前就靠着自己的双手打出赫赫之名,对方哪里真有胆子,站出来与自己单挑?
刘鲲鹏这完全是在浪费自己,浪费大家的时间。
站在江建鸿的角度,他还是主张自己的态度,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到吴家去,将那个罪魁祸首,宰掉!
“叔父言之有理。”
“依我之见,那沈复只不过趁着大家不留神,肆意妄为,故此残害了两条性命,本质上,终归是籍籍无名之辈。”
“现如今,听闻刘兄这样的显赫存在来了,只要
他不傻,肯定会龟缩不出,能活一天是一天,断然不敢跳出来,和您交手。”
刘鲲鹏刚抵达南岭,就给出了两天的期限,放言,两天之内,那位暂住吴家的沈姓门客,可以通过单打独斗的方式,尝试着解决这场纷争。
只要打赢了刘鲲鹏,就能平安过关。
这在魏山河眼里,简直是无稽之谈,那个家伙,怎么可能打的过刘鲲鹏?又凭什么打得过刘鲲鹏?
明显的必死之局,没有半点胜算。
刘鲲鹏的一个念头,放任对方多活了两天,实在是没必要!
“我只是很久没出手了,先过过瘾。”刘鲲鹏淡淡回复,中途看都没看魏山河一眼,似乎有点不耐烦。
魏山河还是不解,“可非常明显,那个家伙,并不是你的对手。”
“甚至连一招都扛不住,他如果真站出来了。”
“一介蝼蚁,大费周章,实在没那个需要。”
段郎原本是个看客,摆明了揣着明白装糊涂,可魏山河这句话,让段郎忍不住了,他道,“你就笃定,那小子不敢应战?”
“横竖都是死,索性殊死一搏?”魏山河看了段郎两眼,不屑一笑,“争取让自己死的更难堪,更狼狈一点?”
段郎心里暗暗想,你还是太年轻!
刘鲲鹏更是太年轻,竟然突然奇想,就因为想练练手,公开放眼要单挑,那人可是北瞾……
江建鸿也在思索着刘鲲鹏的动机。
随之,他目光一亮,冥冥之中似乎想到了什么,故此,抬起头,看了两眼段颖。
段颖心有所感,很快的移动视线,避开了江建鸿的灼灼目光。
是了!
刹那间,江建鸿解开了自己的疑惑。
段氏一脉,还是希望风风光光,于万众瞩目之下,在吴怀真八十大寿的现场,宣告吴家时代都结束。
毕竟,八十大寿预热这么久,全城关注,段家不会放弃这个大出风头好机会!
只不过,因为这两天出了变故,他江建鸿巴不得立即,就结果了那小子,然后迁怒吴家,一并解决。
这样的话,吴家就没办法如约举办八十大寿。
而,段颖不好强求着,改变江建鸿的打算,只能暗中……,授意刘鲲鹏来处理?
“原来如此。”江建鸿讥笑,什么两天期限,什么过过瘾,一切不过是段家想要拖延时间。
两天之后,刘鲲鹏兴许会找另外一个理由,继续放缓时间。
总而言之,务必要等到吴怀真老爷子八十大寿那天,然后协同段氏,将吴家一网打尽!
“何须多次一举?”江建鸿嘀咕,只要段家好好说清,他可以答应,继续等等,不急着杀那个罪魁祸首。
“老爷,老爷。”
“那人,应战了。”
突兀的,一道声音,让各怀心事的众人,猛地抬起头,表示匪夷所思。
这……
真的答应下来,和刘鲲鹏单打独斗?
出乎意料!
刘鲲鹏也是倍感意外,愣了愣,他咧嘴浅笑,“一介蝼蚁,真敢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