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
这位宁氏掌门人,在见到了赵印,赵让父子二人之后,竟然开口来了句,得饶人处且饶人!
如此言论,从宁翠山的嘴里道出来,让人觉得好笑,也有点令人诧异。
“得饶人处且饶人?!”赵让倏然收紧自己的双手五指,嘴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句话,什么时候,轮到宁翠山来讲?
当年,自己被宁洋这个豪门恶少,无故打断双腿的时候,他有没有想过,得饶人处且饶人?
当年,父亲带着伤重的自己,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前往宁家公开道歉的时候,宁老爷子可曾想过,得饶人处且饶人?
现在,眼瞅着事态不对劲,开始讨论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
甚至觉得,赵让有胡搅蛮缠,不懂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
可笑,可笑至极!
关键,宁翠山在提及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哪有半点协商的意思,全程盛气凌人,一副上等人看待三等贱民的姿态。
一整个现场,最没资格说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正是宁翠山。
这个老而不死是为贼的家伙,看似温善,其实,比任何人还要恐怖,毕竟,咬人的狗不叫!
“呵呵。”赵让止不住的冷笑,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退让的道理,更没有息事宁人,点到为止的可能。
而且,宁翠山的态度,很有问题。
做错了事,死不承认就罢了,还试图,依仗自己强大的背景,将一切错误,归咎到受害者一方去。
凭什么?
凭他是宁氏族长,在帝京,在这泱泱山河举国之内,堪称只手遮天的所谓大人物之一?
凭他宁翠山,权倾一方,已经高高站在权势之巅,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宁洋站在靠近宁翠山的位置,脸皮抽动,这个赵让,当年被自己认作死狗一般,打在地上动弹不得。
于他而言,这就是个废物,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岂料,这垃圾玩意,现如今竟然摇身一变,骑到自己头上不说,还冲着自家爷爷,一路叫板,态度嚣张的不得了。
真以为自己,有了龙戒,就具备免死金牌?什么人都敢得罪,什么话都敢说?
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究竟什么德行,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小人得志!
“你……”宁洋又忍不住了,一步迈前,准备呵斥赵让,奉劝他说话客气点,别嚣张过了头。
一个嚣张跋扈的人,劝另外一个人,收敛点?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老爷子打断了。
宁翠山杵着拐杖,眯起略显浑浊的双眼,静静的打量着赵让,许久,他慢慢悠悠道,“我宁家,从来没有向外人下跪的道理,尤其是你。”
“除非,对方是非常显赫的身份!”
言外之意,除非北天王沈卓亲临了,否则,凭借他的一枚龙戒,就指望宁洋乖乖听话,这怎么可能?
外人在应对这枚龙戒的时候,应该是什么样的态度,宁翠山不知道。
但,宁翠山自给最
基本的尊重,初次之外,想要逾越雷霆一步,那就别容他宁翠山不客气了,这是基本线,不容侵犯!
何况。
沈卓究竟死没死,还得两说,一旦确凿所谓的北天王沈卓死了,那这枚龙戒,同样没有任何价值。
龙戒之所以,具备如此惊世骇俗的震慑力,一切根结都在沈卓!
沈卓在,龙戒就是代表无上地位的象征,是集荣耀与权力的集合体。
沈卓若是不在了,龙戒在宁翠山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然而,现在最关键性的问题是,哪怕宁翠山,也没办法判断,沈卓究竟死没死?这个问题,很致命,也很棘手。
否则,宁翠山也不至于,布了这么一场大戏。
只是安排的这么流畅,一切看似水到渠成,可最终还是和自己预估的结果,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偏差,甚至是截然相反的两个结局!
“言外之意,你宁家还是打算坚持到底?哪怕,从头至尾都是你们的错?”赵让言辞激烈的质问道。
多年来。
他饱受疾病折磨,勉强活了下来,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己也会慢慢的淡忘了这场受害。
可,一贯嚣张跋扈,无所顾忌的宁洋,哪里有过认错的态度?怕是,连一丁点想法都没有。
自始至终,宁洋都没有将自己当人看,包括宁翠山在内。
“我孙儿,今天之所以站在这儿,是为了了结当年的恩怨。”宁翠山不紧不慢,故作态度诚恳道。
言外之意,宁洋已经道歉了。
何况,宁洋这种身份的人,养尊处优高高在上,能够亲自到场,站在赵让的角度,不求他感恩戴德,受宠若惊。
至少,至少,也应该见好就收吧?!
哪有占着一丁点的优势,就死揪住不放,生怕错过了这一次,就再也没有耀武扬威的机会。
小人物就是小人物,一旦手中有了所谓的权利,便会变得癫狂,变得声嘶力竭,为所欲为!
过往岁月,宁翠山看过太多这样,自身没办事,却在能够狐假虎威之后,各种惹是生非。
归根结底,打铁还需自身硬,否则,容易让人瞧不起!
现在的赵让,在宁翠山眼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跳梁小丑的姿态,很令人不屑和不耻!
“我没看出,他有什么道歉的迹象。”
“我也没看出,所谓的诚意,以及争取冰释前嫌的态度。”
赵让冷笑,这家伙,刚才耀武扬威,数次表示,自己很后悔,当初没一鼓作气,彻底的弄死他赵让。
甚至举起自己的右手,不下一次拍打自己的脸,这种带着强烈侮辱性的举措,赵让可没有胡言乱语,冤枉宁家这位大贝勒!
这是道歉,啊?!
这究竟道歉,还是挑衅,又或者说,是威胁?严重到危害性命的威胁?!
于这点,宁老爷子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宁洋这些动作,究竟在表达着什么意思吧?!
宁翠山故作疑惑的看向宁洋,宁洋瞬间耷拉下脑袋,佯装
着知错的样子。
其实,宁翠山哪里不清楚,自家孙子的德行,只不过,对方明显有后手,这混账东西怎么就不机灵一点,谨慎一点?
哪怕心里一百二十个瞧不起赵让,最起码,也该收敛起来,忍一时风平浪静吧?!
此时此刻,竟然将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更是惊动了他这位宁氏掌门人,不得不委屈自己,亲自出场!
十年前,宁翠山就开始慢慢走到幕后,寻常阶段,就在家里看看书,晒晒太阳,颐养天年。
中途,断断续续有不少人登门拜访,又或者请自己作为压轴人物出席,某些比较重大的会宴。
宁翠山悉数,果断的拒绝。
故此,这些年来,宁翠山出场的机会,越来越少。
倒不是大家都忘记他了,反而是地位越来越尊贵,别说凡夫俗子,哪怕驻守本土的达官显贵,也难以惊动他。
现如今,他竟然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跳梁小丑,急匆匆的,跑来了这犄角旮旯。
这与自己往日的作风不符。
说句不客气的话,宁翠山这是破例,这是在给赵让面子,也是在给那枚龙戒背后的真正主人的面子。
否则,赵让也想见到自己?
痴心妄想!
“拿我笔来。”宁翠山沉默许久,突然开腔,提醒跟着一同到场的管家。
管家点头,二话不说掏出一只金色外观的钢笔。
老爷子动作很快,迅速的在一张支票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这是,我宁翠山个人以宁家的名义,作出的五百万赔偿金。”宁翠山吩咐管家,将支票交给赵让。
宁洋挑眉,像是在一瞬间恍然大悟,这父子两,之所以就着这场风波纠缠不休,还不是要钱?
现在,老爷子大笔一挥,如此豪爽的给出五百万赔偿金,这赵让,也该点到为止,知足了吧?
金钱,之于现阶段的赵让而言,是最重要的东西。
其实,对于绝大部分生活在普通层次的平凡人来说,金钱都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东西之一!
“回去我再好好收拾你。”宁翠山冷声呵斥宁洋,有他这句话,这件事,似乎已经落幕了?
宁洋嘀咕道,“知道了。”
不等老爷子开腔,宁洋连忙吩咐管家,“黄叔,赶紧备车,爷爷的身子骨,不能在外面久待。”
“好,好的。”姓黄的管家,点头哈腰,先一步退出了门外。
宁洋狠狠瞪视了赵让一眼,然后转身。
老爷子握了握拐杖,本想着,这歉也倒了,赔偿金也给了,而且是一大笔天文数字,事情总该彻底结束了吧?
岂料,宁翠山还没来得及转身,赵让慢悠悠的话,传来了,“你宁家的钱,怕是有点脏,我不敢收。”
宁洋,“……”
宁翠山,“……”
这叫什么话,这是嫌弃?还是在明里暗里嘲讽他们宁家?
“嫌少?”宁洋蓦然转头,刚刚压下来的火气,又蹭蹭的燃烧起来。
这可是五百万。
不是五十块,同
样不是五千块。
而是足足五百万。
别说赵让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哪怕是加上赵印的共同努力,这辈子,他父子两,能攒够五百万?
这笔数目,放到任何一个家庭,都是一笔改变命运的巨款。
不成想,这赵让如此贪心不足,竟然还觉得少?
“你别得寸进尺。”若非局势于自己不利,宁洋真的想一把掐死赵让啊,这小子,忒不识趣了。
赵让顿了顿,提醒道,“宁少这是没听明白我的话?不是嫌少,是嫌脏!”
宁洋,“……”
随之,赵让当着宁洋,当着宁翠山的面,将这张纸片,撕成粉末,然后扬在了半空。
宁洋为之愕然,这小子还挺有魄力的?
五百万送到手里,竟然一点都不心动,说不要就不要?
这件事,前前后后折腾了这么久,到最后,老爷子已经答应,给赵让一笔数额不菲的赔偿。
赵让居然不要……
既然如此,赵让又图什么?
嘶嘶!
下一秒,宁洋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一个不好的想法,不至于吧?真这么干的话,这赵让无异于在找死!
非但宁翠山不会答应赵让的无理要求,就是他宁洋,也不会乖乖服从的。
大不了,破罐子破摔!
老爷子本想尽快解决这件事,然后尽快离开,不成想,赵让的这一步动作,让他不得,不被留了下来。
其实。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宁翠山,差不多清楚,赵让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只不过,这关乎宁家的尊严和颜面,一旦答应了,于宁家门威的冲击,宁家任何一个高层,都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别惹我生气。”宁翠山唯有这么一句话。
换言之,凡是他宁翠山,控制不住情绪,局面就没现在这么冷静了。
他希望,赵让能仔细斟酌,然后考虑考虑,自己是不是,真有那个魄力,全盘承担宁翠山的怒火!
“我家洋儿,和你,始终不属于一个阶级的人。”
“话,虽然说出来很伤人,也有自恃清高的嫌疑,但事实就是事实,在洋儿眼里,你的命,不值钱。”
稍远处。
韩综从头至尾,都没有开腔,他很好奇,这件事的具体走向,然后,又以什么样的结局,收场。
本以为宁翠山老爷子,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在处理某些极端问题的时候,有自己独到的方案。
现在看来,这宁翠山是真的老了,缺乏巅峰时的那一份稳重以及圆滑,现在外人稍加言语刺激,就兜不住底了。
但,韩综也不得不承认,宁翠山的话,句句在理。
站在宁洋的立场,赵让终归是不值一提,终归是一条命,在他眼里跟蝼蚁差不多的价值!
王权富贵草菅人命,目无法纪。
自古以来,就存在,而且还不少,所谓的天之犯法与庶民同罪,很大程度并不现实。
这种存在的现象,就从未彻彻底底的根除过,老传统,老毛病了!
“老爷子的话,我其实没听
懂。”赵让摊开双手,耸耸肩膀,明知故问道。
宁翠山挑了挑自己的眉梢,不紧不慢的,缓缓的解释道,“我的意思,你和洋儿的地位,不对等。”
“你可以向他下跪,但是,我家洋儿,绝不可能向你下跪。”
话外的意思非常明显,这是在指责,赵让不配。
所以,趁早绝了这份念想,免得惹人笑话。
赵让并没有因为老爷子的这句话,勃然大怒,当年,他们父子二人,以受害者的身份,登门道歉的时候,就深刻感受到,什么叫做地位的不对等!
宁翠山有这样的态度,见怪不怪了。
只是……
赵让摇摇头,不知为何,自己的心态,越来越好了。
刚刚见着宁洋的时候,还有点暴怒,现在……,再看宁洋,竟然能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当然,那位背后撑腰的大人物,可能,也猜到宁家,会将强势态度贯彻到底。
故此,在委托人,送来一枚龙戒的时候,顺带还有……
赵让摊开五指,当着所有人的面,抚摸着锦盒内部,眼神里,有惊奇,有享受,更多的则是震惊。
种种情绪,交替变化着。
宁翠山留了心眼,倒是一贯没什么耐心的宁洋,则忙着带老爷子回家,于是催促道,“有完没完?”
“没什么事的话,我等告辞。”
唰!
下一秒,赵让语气突兀的,冰冷下来,“宁老先生,有位大人留了句话,他说,如果宁家还是不可认错。”
“可以,用第二件东西。”
第二件?
宁洋耳朵一立,茫然四顾。
韩综,宁翠山均是目光凝重,周边的人,同样密切关注着。
赵让没有继续藏着掖着,他缓缓的抬起手……,一柄刀,突兀的,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金光灿灿,刀口锋利,这是北系战刀的制式。
若是仔细去看,刀柄位置,有一个显目的字眼,沈!
“沈,沈卓的王刀?”
“北天王的……”
宁洋明显没站稳,一个趔趄,险些瘫倒在地,这究竟是要闹哪样,龙戒来了还不够,那姓沈的王刀,也一并带过来了。
“你……”宁翠山狠狠咬动下唇,情绪险些失控,憋得!
确实憋屈。
就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就因为,一件早已盖棺定论的陈年过往。
竟然,将他堂堂宁氏,逼到了这一步?!
宁翠山若不是考虑着,给对方三分薄面,何至于,折腾到,现在这个境地?
“刀鞘去哪儿了?”韩综不解,故此插了一句话进来,沉声询问赵让。
赵让簇了簇眉头,如实答复道,“没有刀鞘,只有王刀。”
“应该,送去了北系军那边。”韩综小声嘀咕,恰巧一字不差听在耳中的宁翠山,宁洋,于一瞬间脸色煞白。
这样的消息,如同雷霆,炸在耳畔。
宁洋慌慌张张的询问宁翠山,“爷爷,这,这怎么解决?”
“老夫不知道。”宁翠山气得险些吐血。
事态,进一步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