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交涉,等同于正面交锋沈卓!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究竟暗示着什么,凡是在场的人,均心知肚明。
同理,这句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让李纵横的骨头连带肌肤,都炸裂起来,心悸不已!
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以致于自家老爷子,有此言论?
而且,看老爷子凝重且无奈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这一幕,让李纵横快要绝望了!
他哪里想到,李家有生之年,会迎来到这么强的一尊存在!
为了替一个微不足道的老卒子,出口气,至于搬动这么一座大佛出来吗?
别说李纵横百思不得其解,老爷子也有点诧异。
无奈,事实就是事实,摆在眼前的事实,不承认不愿意承认,最后,也得老老实实的承认之!
“这,这……”先前,还满心志气的,指望着举全族之力,为尊严,为地位,为李家的骨气而战。
此刻,李纵横唯有为自己刚才的一番言论,感到面红耳赤。
老爷子说的没错,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补救都是徒劳无功的!
而他自己,也太年轻了,蚍蜉撼大树何其不易?只怕以卵击石,更合适也形容的更为贴切!
隶属帝京的超级家族,不止李家一宗!
家家户户基本清楚,也默认一个规则,若想站在绝对的巅峰领域,除开家族的综合实力以及统治力,处于尖端的个人战力值,同样不可或缺!
一个如王者般,屹立在巅峰之上的存在,能轻而易举的让本族的震慑力,百尺竿头更是一层楼!
譬如,沈家有陆蛟龙沈雕寺坐镇,苏家有霸刀杨绝亲历亲为,宁家有扫地僧俯瞰国都,独独李家……
其实,李家也有。
无奈,很多年之前,这个在李家待了几十年,战力值也同样不容小觑的老人,终归熬不住岁月的侵蚀,坐化了。
如果这位老人还在,兴许能与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硬刚一场。
但现在……
李家仅仅是待宰的羔羊。
何况,即便有那位老人在,也未必能保全的下李家,主要还是,这次要应对的人,太强太强了!
若干年前,就与沈卓旗鼓相当。
现在?
只怕更强!
那一年,沈卓初露峥嵘,于北域大杀四方。
可惜这个年轻人,为了截取更多的战功,争夺更多的名利,擅自开战,有时候甚至多条战线,同时进行。
于关外杀得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
上峰不止一次警告沈卓,量力而行,当然,所谓的量力而行,不过是基于官方的客套言辞,背后别有目的。
那年,上峰其实要在北域,捧其他年轻将领上位。
站在决策层的立场,他们不需要会打仗的,他们只需要听话的,懂事的!
无奈横空出世的沈卓,过于惊艳才绝,光芒万丈,几乎压得大雪域,所有的年轻同辈黯淡无光。
这与上峰团队里,某些喜欢培养心腹的掌舵者,计划相悖。
同理,沈卓越是战功赫
赫,上层的计划越难实施,也无法捧其他年轻后生上位。
这个拦路虎太显眼,也太狠了,光芒万丈,雪域即将为他为尊,尚且在世的齐子毅都扛不住!
有道是,从古以来,越是掌握了绝对权力的人,越喜欢布局,任人唯亲,恨不得各领域都是自己的人。
大雪域同样不例外,各种任人唯亲,渗透各大队伍!
最终,一连数十道密令,送抵北域,急召沈卓进帝京议事。
临别之前,齐子毅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送沈卓离开了,中途没有半点交代,也没有半点暗示。
其实,沈卓哪里不知?
那一年,多少驻扎于帝京的名门望族等着看戏,又有多少人惺惺作态,嘴上嚷嚷着可惜可惜?
因为谁都知道,这个在北域不怎么开窍,妄以为会打仗就该受到厚待的年轻后生,太不懂朝堂的规矩了,以致于犯了忌讳,死不足惜!
哪怕是李老爷子,在当年,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毕竟,上层又是压他麾下袍泽战功,又是训斥他沈卓各种以下犯上……,这不摆明了,要拿下这个无勇匹夫吗?
然而,事态最终的发展,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以致于,最后酿成了长安道血案!
两个风华正茂的年轻男人,仅仅两个,一前一后,在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之后,半天时间,杀的长安道血流成河!
那个阶段,大家以为,沈卓才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最后,众人后知后觉,方才幡然顿悟,那个能让沈卓毫不犹豫,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的年轻男人,同样是不折不扣的王者!
“这么多年,我始终对某件事耿耿于怀。”李老爷子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的看着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挑眉,“说。”
“那天,你和沈卓究竟杀了多少人?”李老爷子语气都在颤抖,那些负责截杀的人,可不是普通人,更不是泛泛之辈。
那是训练有素,在帝京,常年负责巡防任务的卫军。
听闻,一整只队伍,仅仅用了半天时间,全部交代在了那里!
最后,还是对外出谈的李文渊及时回归,亲自现身与沈卓做了一番交流,这场风波,方才以一种不是结局的结局,不了了之。
“一万两千有余。”年轻男子笑眯眯的回复了李老爷子一个数字。
心惊肉跳!
何其惊世骇俗?
两个人,杀了一万两千多,这……
“可惜没尽兴。”年轻男子耸耸肩膀,今年今日他还是有点不舒坦,若非沈卓在当年,各种提醒点到为止……
李老爷子叹气,事已至此,遇到这么强的一尊存在,李家基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许久,李老爷子反问了年轻男子一句,“今日之事,如何才能了断?”
“保大保小?”年轻男子再次挑眉,语气淡淡。
虽然仅仅四个字,对方后续也没做更为细致的补充,但这位老谋深算的李家族长,怎么可能听不懂?
保大,无异于主动舍弃李纵
横,又或者韩琴在内的部分族人,争取李家不至于伤筋动骨。
保小?
举全族之力,尽最大的努力保住李纵横的性命。
相应的,这位年轻男子也不会手下留情,能杀多少,是多少,要么自己死,要么杀到李纵横死为止!
“这是他的意思?”李老爷子眼神复杂的看了年轻男子两眼,询问道,他口中提及的,自然是北天王沈卓。
年轻男子笑而不语。
老爷子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
李纵横瞬间慌张起来,这是什么意思?他可是李家少主,老爷子最宠溺也最欣赏的唯爱孙。
难不成,老爷子为了平息事端,准备主动献祭了自己?
“爷,爷爷?”李纵横沙哑着嗓子,使劲拽动李老爷子的袖子,瞳孔里的光泽,也逐步暗淡下去。
他现在肠子都快悔青了。
若是早早的听自家老爷子的交代,不自作聪明擅做主张,也不至于将事情闹到这不可收拾的一步。
更不至于,让一整个李家,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
难怪老爷子,昨天发那么大的火,几乎暴跳如雷,原来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觉中,闯下了弥天大祸。
“哎。”老爷子叹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纵横一整张脸,都吓惨了。
与此同时,韩琴也跟着哭哭啼啼起来,嘴里嚷嚷着李纵横如何如何重要,如何如何不可获取。
希望老爷子关键时刻,不要因为莽撞,做了一个,余生注定要后悔的决策。
总之仔细斟酌,权衡完各种利弊之后,再来定夺。
老爷子本来就烦之又烦,此刻听着韩琴在耳边哭哭啼啼,他干脆一脚踢开了这个多嘴又歹毒的妇人。
“都是你教出的好儿子。”
老爷子一抽袖,不再搭理李纵横以及韩琴,“于老夫而言,少主没了,可以挑选第二个少主,重新培养,重新委以重任!”
李纵横,“……”
“但,李家若是没了,那就真的没了,于这点老夫还是知道轻重之别!”
李纵横,“……”
前后两句话,基本上已经放弃了李纵横,而这位李家大少主彻底没了精气神,他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嘴里想要说些什么……
自己的母亲,依偎在胳膊一侧,失声痛苦。
“早知今日,何必如此?”李老爷子叹气,于他而言,大义灭亲能做到,但心里没有一点影响,除非自己是冷血动物?
老人不甘又无奈的转过身去,最终,渐行渐远。
一众家族高层,早就想离场了,现在有了机会,立马作鸟兽散。
“你,你……”独自面对年轻男子的李纵横,哪里还有大家族少主的气节,一边努力磕头,一边告饶。
徒劳无功罢了!
不多时,年轻男子双手负后,踩着轻飘飘的步伐,与站在外面等候的顾剑,以及顾青山碰头。
小家伙生来可爱,也对年轻男子,有着一股别样的好感,他眨巴着大眼睛,甜甜唤道,“叔叔。”
“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家伙一边环抱着自己爷爷的脖子,一边好奇看着年轻男子,等待答复。
年轻男子想了想,开口道,“我叫孤,孤独的孤!”
这句话,小家伙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毕竟小孩子,不懂事。
但之于顾剑内心的震撼,可谓毛孔悚然,这是一个相当遥远的名字,遥远却不陌生,甚至如雷贯耳。
孤面对顾剑的激烈反应,充耳不闻,他伸手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继续道,“我生来孤独,长这么大,有且仅有一个朋友!”
“唯一一个。”
随之,这位年轻人扬起脑袋,轻轻叹着气。
他们算是朋友吧?
其实,孤也不知道,沈卓之于自己,究竟是朋友更多一点,还是敌人更多一点?
若是放在以前,孤会毫不犹豫,将沈卓划归为敌人一列,而且属于当世大敌。
哪怕是当初,自己愿意携手沈卓,于长安道共进共退,其根本目的还是为了自己。
在他眼里,沈卓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未来勉强可以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怎可能轻易的死在外人手里?
换言之。
普天之下,能杀沈卓的人,只有他孤一人!
长安道一别,双方约定十年之后,于各自巅峰期,寻绝世一战,届时鹿死谁手,听天由命。
只是。
这场私下约定,不足十年,他们各自破了戒。
沈卓没有等到十年之后的巅峰期。
孤也没有彻底耐下性子,等完这十年漫长光阴,他再次踏足了红尘。
因为人间世没有朋友,迫于无奈的孤只能打听沈卓的消息,不曾想,现如今的沈卓,竟然已经是北天王。
貌似很不错?前途敞亮,霸业登顶!
只是,沈卓接下来的遭遇和境况,让这位年轻男子,错愕不已。
本以为,又是民间不加证实恶意杜撰的流言蜚语,可越是了解,越发现,事实竟然如此残忍。
小时候,家人说他是冷血动物,没有七情欲,没有喜怒哀乐。
孤觉得没错。
这样的评价足够一针见血!
十几岁的他,便离开了家,一个人走南闯北,游山玩水,之于家人,只不过是一个陌生的词。
他认为自己,无情欲,活在世间唯一的念想,大概只有战天下豪杰,屹立于强者之巅!
一路兜兜转转多年的他,早已习惯了只身一人,也习惯了自己的性格。
只是……
关于沈卓这些年经历的一切,以及现阶段的艰难处境。
他竟然发现,自己有点生气,有点愤怒。
也渐渐的意识到,自己原来真的,拿沈卓当朋友更多一点!
“叔叔,你怎么了?”顾青山瞧见孤的神情有点不对劲,于是怯生生的问着,也希望自己能安慰到他。
孤抬起头,眼神落寞,“叔叔的朋友要死了。”
这句话,让顾剑,顾青山同时心里一沉。
尤其是顾剑,面色挣扎,异常痛苦。
于关外威风凛凛,忠肝义胆,更打下了这座太平盛世的王爷,班师回朝不足一年,竟落得
如此境地。
苍天,有时候真的很薄凉!
孤没有理睬顾剑的反应,他继续和顾青山交流着,脸上露出罕见的孩子般的负气姿态,像是受到了什么天大委屈,一时间意难平。
“好多人欺负叔叔的这个朋友。”孤嘀咕道。
小家伙不懂什么大道理,童言无忌,但同样的话糙理不糙,“那叔叔就去揍这些坏人!”
“好主意。”孤默默点头,非常认可小家伙的建议。
顾青山觉着,自己终于安慰到孤了,一时间眉开眼笑,嘴里不断发出咯咯的声音。
顾剑一颗心还没沉下来,孤突然转头,问了他一句,“沈家怎么走?”
顾剑,“……”
这什么意思?莫不是找陆蛟龙沈雕寺算账?
果不其然,孤下面一句话,让顾剑大跌眼镜,“听闻,这个姓沈的很嚣张?要各种置我这位朋友于死地?”
顾剑,“……”
真是活久见。
顾剑在国都帝京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碰到,有人这么评价陆蛟龙沈雕寺,说他嚣张?这……
刹那间,顾剑觉得自己一个脑袋,有两个大。
而且,陆蛟龙沈雕寺可不是什么软柿子,更不是李家这种外强中干之辈。
“我觉得,还是莫要意气用事?那沈雕寺,可是一顶一的至强者?!”顾剑还是想劝解劝解,以免这个家伙,意气用事。
岂料,这位年轻男子上来就是一句,“废话真多呀。”
顾剑,“……”
遥想当年,他和沈卓于长安道,同进同出,面对源源不断如蝗虫压过来的人影,几时怕过?
区区一个沈雕寺,在孤眼里,最不济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再者,他又不是寻死寻活,后面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哪里有闲工夫耽搁?最多警告警告对方!
“又要打架了。”孤自顾自的摊开双臂,伸了伸懒腰,眸底深处的光泽,像是一颗真正的星辰,烨烨生辉。
顾剑无可奈何,最终当着孤的面,指了指沈家所在的方向。
“叔叔再见。”顾青山看出这位感官不错的叔叔,要离开自己了,于是挥舞着粉嫩的拳头,告别道。
孤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再见。”
“对了,我的那位朋友,姓沈,名卓,卓尔不凡的卓!”孤留下这句话,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十分钟之后。
正在沈家后院,独自看书的陆蛟龙沈雕寺,突兀的,眉头于一瞬间倏然收紧,随之满目杀气。
风声鹤唳,草木摇晃!
“多年来,还真没人,敢拿我沈家当无人之境,想来就来。”沈雕寺默默的合上书籍,抬起头,静静凝视着,数米外双手环抱,似笑非笑打量着自己的年轻人。
“你就是沈雕寺?”孤明知故问道。
沈雕寺食指推了推自己的额心,“正是在下。”
“那挺好,不至于揍错人。”
下一秒。
这个地方,乌云密布虚空紧绷。
无论是孤,还是沈雕寺的身影,都在肉眼可见的状态下,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