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卓的判断确实没错。
以他对顾剑的了解,这位先前之所以找到他,是迫于无奈,是基于求稳,不得已走的最后一步棋。
现在,顾剑尚且还健在,肯定会自己前往李家,主动去解决这件燃眉之急。
何况自家孙子,在别人手里,顾剑怎么可以踏实下来?
一刻见不到顾青山,自己的心,一刻就不得安宁。
下午时分。
顾剑独自一人,私下里,来到了李家府邸。
并主动求见李家大少主李纵横。
毕竟是本土的超级家族之一,家里人丁兴旺,动辄便是几百人,底下的成员日常阶段做了什么,李老爷子未必全盘知情。
再者,李纵横去顾家的时候,本身就主动告知了顾剑,这一切都是自己自作主张,老爷子并不知情。
为把稳起见,顾剑只能找李纵横,并未拜见老爷子。
何况以顾剑这种微不足道的身份,妄想见到李老爷子,无异于登天而行!
若非李纵横主动拜访,他这辈子连见李家这位少主,都显得不切实际。
老管家在门口,轻描淡写和顾剑交流了几句,便回到了府邸,看样子是事先知会过,清楚顾剑会登门拜访。
这场求见,正如顾剑心里预期的那样,并不容易,李家若是不刁难,那就不是帝京李家了。
他一个人在门口,待了至少半个小时,去而复还的管家,方才姗姗来迟。
二话不说,只是通知顾剑,下午没空,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明天再来!
虽然极力压制自己的表情,但顾剑,岂会看不出管家,着急着赶人的姿态?
无奈,事关自己的孙子,顾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求情。
“我的事情很重要,能否再求求?让我跟李大少,见上一面?”顾剑好话说尽,希望管家通融。
岂料,管家将脸一横,语气跟着冷下来,“哪来那么多废话?我李家,家大业大,事情多了去了。”
“随随便便来一个人求见,就让进去见见,那还得了?”
“说了让你明天过来,那就明天过来。”
顾剑继续求情,“通融通融。”
为了避免扩大影响,又或者惹来无端的风波,顾剑都没敢将家里的具体情况,告知自己的一帮老战友。
否则,不提陈义,光是郑刚那副火爆脾气,事情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顾剑能独自一人前来,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也是为了大
事化小,小事化了,何况,也避免了李纵横这番所作所为,让帝京本土,更多的无关人等知情。
站在自己的立场,方方面面都考虑的很完善,也尽量在保全李家的颜面,怎么还不让见人?
为何要等到明天?
哪怕李纵横不屑于见着自己,随便委托一个家仆,将孩子抱出来不就行了?何至于这样麻烦?
难道……
顾剑心里咯噔一声,千万别出事,否则,他后半辈子,都会活在指责你。
“让你滚,听不着?”管家彻底不耐烦了,开始赶顾剑。
顾剑不算魁梧的身体,立在原地,任由管家不断推搡,就是不肯挪步。
似乎,今天铁了心,要见着李纵横。
管家还算本分客气,没有下狠手,心里估计一时半会根本赶不走顾剑,也懒得再白费这份力气。
既然你喜欢等在这儿,那就继续等在这儿。
“哼。”管家没好气的冷哼一声,转身就离开了现场。
此刻的顾剑,心中五味杂陈,各种不好的念头闪现,他害怕出事,但也害怕,自己过于杞人忧天了。
这次,他暗中接受李家的嘱托,达成合作协议确实不假。
虽说事情没办成,李家有勃然大怒,问责自己办事不周的嫌疑,顾剑不解释不反驳,也承担这样的后果。
可这事,怎么着也不至于迁怒自己的孙儿吧?
哪怕退一万步将,李家这次铁了心要找回场子,自己就在门外,可以任由李家处置,孩子送回家即可!
李家大院。
李纵横正心烦意乱的坐在房间里,手里摇晃着一杯红酒,久久不曾品尝一口,实在没兴趣。
他猜到,顾剑在结束这场风波之后,第一时间,就会毫不犹豫的来他们李家要人!
只是没想到,这个老家伙来的这么快!
按理说,这次顾剑办事不利,方方面面的过错都在这个老家伙,怎么现在想想,理亏的反倒是自己?
心惊肉跳甚至惶恐不安的,怎么反倒是他李家?
他堂堂超级家族,帝京本土一霸,什么时候吃过这种闷亏,什么时候,要承担这样的委屈?
“这个老家伙欺上瞒下,将事情闹成这幅田地,现在还有脸,来我李家要人?还理直气壮的很?”
“让他外面候着,等本少主什么时候心情好了,什么时候见见他。”
李纵横心里呵斥,若不是老爷子介入进来,按照他一贯
性格,既然顾剑敢违抗他李家的意思,那就老老实实,服服帖帖的接受所有后果。
一个孩子而已,真当他不敢动?
只是,也就嘴上硬气,李纵横心里清楚,今天李家这场无妄之灾,他以及老爷子畏惧的哪里是什么顾剑?
最畏惧的只不过是他背后的北天王沈卓!
若是没有沈卓这个枝繁叶茂的靠山,他李纵横一只手就捏死了顾剑,哪里至于现在这样,处处受制?处处犹豫?
“人还在外面?”许久,李纵横挑眉,询问站在身边的管家。
管家点点脑袋,躬下身子,语气很是谄媚道,“在着呐,怎么说怎么腿都不走,脸皮真厚。”
“我李家什么地位,岂能是,什么阿猫阿狗跑来求见,就能求见的?”
“还指望见少主您,也不照照镜子,自己什么德行?我少主,是他能随便就可以见到的?”
若是换做以往,李纵横之于这些溜须拍马的话,可谓来者不拒。
只是今天,心情实在太差,管家三两句话,非但没让自己高兴起来,反而异常的心浮气躁。
“就你话多,赶紧滚。”李纵横呵斥,转过身,懒得搭理。
管家吓得身子骨一激灵,也不耽搁,连忙消失的连个影子都没有。
此后漫长的三个小时。
于顾剑而言,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心理折磨。
本以为自己等待这么久,态度坚决,李纵横怎么着,也该见好就收,主动将顾青山归还给自己。
然而……
李家始终没人出来,与自己交涉。
临近夜色落幕。
李家门口,依旧没人搭理他顾剑,他就像是一个透明物,所有人看在眼里,一瞥而过,全让不在意。
又是三个小时过去,后半夜的帝京,下了一场零零碎碎的小雨。
顾剑不敢也不愿意离开,依旧在等着。
第二天清晨。
一夜未睡,一夜未曾离开的顾剑,终于等到了奇迹,李老爷子突然召见自己!
“你这个人,臭烘烘的,真是作呕。”管家掩着鼻子,一边呵斥顾剑,一边避开的远远。
二者一前一后,进入李家大院。
老爷子刚吃完早餐,然后等在议事厅。
李纵横同样在场。
相较于老爷子一贯老持稳重的性格,李纵横在这方面,需要学习的点,太多太多了。
“草民顾剑,见过老爷子,见过李大少。”顾剑连忙向老爷子,李纵横,以及一
些李家高层,挨个行礼。
因为一夜没睡,就站在外面。
此刻非但精神状态不佳,身体也处于极度劳累阶段,顾剑使劲揉揉脸,这才迫使自己清醒些许!
虽说这次的事,是李家在背后推波助澜,李老爷子也从头至尾,都知道他顾剑是何许人也。
但,双方还是保持着头一次见面的客气,各自揣着明白装糊涂。
老爷子捧起一杯茶,慢慢悠悠喝着,暂未着急开腔。
李纵横大大咧咧斜躺在椅子边,似乎想主动来个下马威?冷不丁开口呵斥道,“见着我爷爷,不下跪行礼?”
老爷子挥挥手,呵斥李纵横,“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老老实实呆着。”
“爷爷,这老骨头一看就不懂什么礼貌,我说说他,没什么大不了的。”李纵横满不在乎道。
随之,又将布满敌意的目光,落向顾剑,“有些话我不喜欢说第二遍,你但凡懂点事,就知道怎么做!”
“或者说,你打心眼里就瞧不起我爷爷?他不值得你,跪地请安?”
“没,没有。”顾剑深吸两口气,想了想,还是给出了自己的答复,“这一生,顾某只跪王爷,以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
原本一句简单的解释,竟是起到了预料之外的震慑效果,也在一瞬间,让现场的气氛,奇妙且诡异起来。
李纵横飞扬跋扈的表情,一下子凝滞,他张张嘴,“你……”
后面的话?
李纵横突兀的如鲠在喉,哪怕在自家地盘,在自家府上,他也不敢大放厥词,毕竟有顾剑这么个外人在场。
自己家人私下说说没事,可若当着外人……
他难道唾沫横飞的叫嚣着,沈卓算什么玩意?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值得你顾剑下跪叩安,我家老爷子同样值得?
这话放出来,岂不是变相的将自家老爷子,抬高到与沈卓平起平坐,不相伯仲的位置?李家还真没想不开到这等地步!
“咳咳。”李老爷子咳嗽两声,警告李纵横少说两句。
这下子,李纵横总算老实下来,他撇撇嘴,没有吱声了。
“你这趟来我李家,所为何事?”老爷子一边喝茶,一边揣着明白装糊涂道。
顾剑言简意赅,答了两字,“要人!”
李老爷子故作茫然,顾剑还真以为,这老爷子从头至尾都不清楚事情原委,于是调转视线,看向李纵横。
李纵横把脑袋
,抬高,不与顾剑交汇。
一副吊儿郎当,极其敷衍的神态!
“要人?”
李老爷子浅笑,表情看不出丝毫破绽,他合好茶杯,反问顾剑,“我李家虽说家大业大,可这里,似乎并没有,与你亲近的人?”
“又或者说,有你想找的人?”
顾剑耐着性子,提醒了句,“李大少?”
李纵横还在佯装不知,闷声闷气吭了声,依旧没有搭理顾剑的意思。
李老爷子依旧笑眯眯的看着顾剑。
“我唯一的孙子,在李大少手里,昨个贵少主在我府上,带回李家做客了。”顾剑想着,都主动登门了,还用得着拐弯抹角,于是主动坦白。
“啥?啥玩意?”岂料,李纵横双手一合,故作惊讶的挺直身体,个人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你在说什么?我李纵横日理万机,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几时去过你顾家?”
“再者,你顾家什么破地方,值得本少主,亲自登门吗?”
李纵横这番惊诧万分,言语中又带着嘲弄的姿态,让顾剑彻底愣在原地,这是直接不承认,昨天的所在所为?
自家孙子好说歹说,是个大活人,这青天白日带离顾家,难不成也能抵赖?
“李少主!”顾剑硬着头皮,沉沉喊了一句。
李纵横两手一摊,摆明了今天要抵赖到底,死不承认。
而且看此时的姿态,反而有自己,诬陷这位少主的嫌疑?
堂堂李家,帝京本土一霸,什么时候沦落到,敢做不敢当?
顾剑实在不明白,李家究竟什么意思?孙子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故此李家拒绝承认?
李纵横更是三言两语,将自己摘除的一干二净,这……
“大少,事关人命,而且一个孩子,麻烦你行行好,别寻老夫开心了。”顾剑迫于无奈,不得不求情,语气也尽显谦卑。
李老爷子转头,沉声呵斥,“到底有还是没有?”
李纵横蹭的一下子,站直身体,险些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自家老爷子诉苦,“爷爷,您难道不了解我吗?”
“纵横向来敢作敢当,这种事情,我但凡做了,肯定坦坦荡荡的承认,何至于这样?”
李纵横的过激反应,终于让顾剑后知后觉,察觉到了什么。
这爷俩,不会在唱双簧吧?
一个说有,一个说没有,故意拖延时间?
此时。
李家门外,一位年轻男子,姗姗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