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从不认输,也从不认错。
这大概就是巅峰人物的自信和气场吧,哪怕是面对沈卓这个级别的超然存在,依旧无所畏惧。
若是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来说这番话,大抵是,会引起笑声一片,然而,此时的沈家大院,人人面色凝重,上气不接下气。
同时,也陷入两难的抉择。
照理说,他们虽然是乌合之众,没资本也没资格,去影响这两方巅峰人物的输赢甚至生死,可……
终归是受邀于沈雕寺,如果这个节骨眼,退去了,一旦沈雕寺打赢了,难免会被秋后算账。
可若是沈雕寺扛不住沈卓的全力一战,彻底陨落,那他们,等于是挂靠在沈雕寺身上的陪葬品。
横竖都是死!
“怎么办?帮还是不帮?”
“这沈卓,一看就不是善茬,状态和我们事先预感的完全不在一个档次,哪怕明知道他不在巅峰状况了,可……”
“进一步,可能会死,退一步,百分之一百会死的。”
众人在极短的时间内,权衡利弊,虽然大部分在犹豫,可最后一句话出来,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围攻沈卓究竟会怎么样,还不得知。
但如果背叛了陆蛟龙,那么百分百会死无葬身之地,甚至连带着全家,都会跟着灰飞烟灭,毕竟,这个人曾经都凶残到了杀妻杀子,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轰!
沈卓起身,右手握拳,伟岸身姿立于场地中心,悬挂于苍穹的骄阳,散落无数光泽,正正好为沈卓沐浴。
这位年轻的,曾经不可一世的北天王,这一刻,果真如天神下凡。
如果仔细观察,他的双眼似乎泛着两缕金光,给人一股深不可测的神秘感。
与此同时,他的气息高速膨胀,随着一步迈出,在场的不少人,难以承受这道气息,均是双腿乏力,似要下跪臣服。
嘶嘶!
无数人倒吸凉气,神情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
这种如影随形的压迫感,仿佛有着千军万马践踏而至,稍有不慎,就会让在场的人灰飞烟灭。
下一秒。
沈卓一步踏出。
真的仅仅是踏出了一步而言,转瞬间,虚空荡起骇人的波浪,宛若千斤之重的绳索,于一瞬间被绷直,然后折断。
嘶嘶。
又是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倒吸凉气声,在此之前,谁会想到,现如今的北天王,还有如此惊世骇俗的手段?
若是记得不错,前不久,沈雕寺调集了大批人南下围堵沈卓,而这位年纪轻轻的北天王,只能被动防守,沈卓大部分时间,都处于龟缩状态,现在……
众人清楚,他们对沈卓的战斗力的判断,已经出现了严重的失衡,这个人,绝非表面那么简单。
咔哧。
承载了无数年岁月风霜洗礼的青石板路,在这一刻,集体龟裂,大面积的缝隙,就像是一张铺在地面上的蜘蛛网。
此时,无论是沈雕寺还是龙太子,又或者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的大贝勒宁
洋,均在这一刻,亲眼目睹到了巅峰人物的狂暴战斗力,究竟是何等的恐怖。
叮!
沈雕寺抬起自己的右手食指,作势一点,点向自己的眉心位置。
刹那间,一道半圆形体的光罩,将这位陆蛟龙,以及龙太子,隋珠,隋阳,等部分人物,严严实实包裹在了里面。
光罩外侧流纹闪动,像是一挂皓月星辰,真真假假,虚实之间,给人一股神秘且神圣的感觉。
龙太子瞪大着眼睛,望着眼前的一幕,一方面,他被自家父亲的超然手段所吸引,渴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为这样的人物。
一方面也嫉妒于沈卓的惊世骇俗,如此年纪轻轻,无论是气场还是战斗力,都超出了同辈,前辈,成为这个时代,几乎独领风骚的人物,这……
轰!
流纹闪动的光罩,开始扩充面积,中心点位置光泽更甚,它扛住了沈卓的必经之路,让沈卓和沈雕寺,处于两个不同的小世界。
然而,下一秒,沈卓五指成拳,随之,缓慢抬起。
他的动作很慢,慢到每一帧都尽收眼底,不曾狂暴,不曾粗鲁,宛若芊芊女子扬开玉手,摘落一枚枝叶。
在接近光罩的刹那之间,他又摊开了五指。
短暂凝滞。
他拱起食指,在流纹闪烁的光罩跟前,轻轻弹了一下,仅仅是一下,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啵!
一瞬间,天地剧震。
先前布满流纹的光罩,彻底被打碎的稳固状态,它像是碎裂的盘子,一条又一条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无限扩大。
沈雕寺深深蹙眉,下意识一步迈前,同时,周身泛起大面积的,骇人的杀气。
但,一步迈出的刹那,沈雕寺还是抵挡不住,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只不过一个恍惚的间隙,这位陆地蛟龙,本能性的闷哼一声。
最终,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关注之下,一口老血,直接喷在光罩四周,宛若花洒涌动。
这……
“这怎么可能?陆地蛟龙几时,这么不堪一击了?”
“沈卓再厉害,不至于,沈雕寺一招都接不下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说,我等看到的这一幕,均是假象?”
作为帝京城,最拔尖的那一簇强者,沈雕寺是早期,大家公认的王者,在沈卓还没崛起的时候,这位已经具备了王者之姿。
只不过,因为沈卓的出现,让沈雕寺不再有以前那般光鲜罢了,可,谁也不可否认,这位陆地蛟龙的实力。
所以,为什么,沈雕寺面对沈卓的轻轻一指,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父亲?”龙太子忧心不已,他不相信,自己的父亲,至高无上的陆蛟龙,会如此不经打?
这里面,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二话不说,果断上前搀扶着沈雕寺,沈雕寺原地止步,目光宁静的盯着近在咫尺的沈卓。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强。”沈雕寺感慨,感慨之余多了一丝丝无奈,以及愤怒,若是
那一年自己亲自出手,何至于,养出了这么一条真龙,和自己分庭抗礼。
沈卓微笑,“这不应该是,早有心理准备?”
“对了。”沈卓点头,然后不吝言辞的夸赞道,“演得不错。”
沈雕寺,“……”
“过往十数年,沈某做梦都想宰了你,痛痛快快的宰了你,你觉得,我会在关键阶段心软?”
“还是说,你太看重我是你儿子,这个身份了?”
“你真以为,你吐点血,表现的失落点,本王就有所触动?·”
沈卓拿起桌上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笑容一如往昔灿烂如照样,其人更是浊世独立,风度翩翩。
沈雕寺陷入一阵沉默。
虽说中途十数年不曾逢面,也不曾有过交集,可沈卓生母那么善良的人……,沈雕寺不相信,她会生个如此心狠手辣的孩子。
最多,嘴上表现的强势,骨子里还是不愿意动手,但此时此刻,沈雕寺终于明白了,也彻底明白了。
这个小崽子,是真的想,送自己上黄泉路!!!
什么父子之情,什么生育之恩,在沈卓的眼里,统统不值一提。
想想也对,一个从北部战场,名副其实的死人堆里走出来的人,心狠手辣程度,应该远超过自己,那一场坑杀,沈卓宰掉的生灵,是沈雕寺这一生都追不上的天文数字。
论杀人,谁能是沈卓的对手?别说与之相提并论,怕是连比较的信心都没有。
这么说来,他们父子,还是有着相像之处。
“我记得那一年,瓢泼大雨,也不知道,是老天可怜我和母亲,还是趁你病要你命,故而落井下石?”
“她就跪在这里,一步不离的跪在这里,怀中抱着我这个病秧子。”
“她可能那个时候,试图用这样动作打动你,唤醒你内心的良知,毕竟,我是你的亲身骨肉。”
沈卓呢喃,关乎儿时的记忆,早已稀薄,但这一幕,却永远的刻在了自己的脑袋里,一生一世都不会忘却。
他还记得,中途出现一个年轻女子,举着伞,若无其事的站在他们两人跟前,居高临下,浑身上下充斥着,上位者的春风得意,以及幸灾乐祸。
他更记得,母亲不止一遍喊着珠儿,珠儿,我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去劝劝他,让他改变主意。
少不经事的沈卓,并不理解,这个母亲曾认为,最好的玩伴之一,为什么会出现在沈家,为什么会在母亲的家门口,以那样的眼神,看待他们娘俩?
一个局外人,在那一夜,以那样的眼神?
没有怜悯,没有同情,有的仅仅是无尽的嘲讽和讥笑,具体说了什么,沈卓已经无法追忆,但,有些东西,他依然刻骨难忘。
他在大雨瓢泼的夜里,他在视线模糊的前提之下,尽量让自己清醒,他不希望,自己死的悄无声息,死的神志不清。
哪怕死,也要保证最起码的气节。
然后,他亲眼目睹了隋珠,一手举着伞一手扇着母亲的脸颊,一下又一下,事
后还嚷嚷着,皮真厚,竟然让她手心都疼了。
随之,一阵刺耳的毫不遮掩的讥笑,放纵,肆意,张狂,让沈卓一辈子刻骨铭心,无法忘怀!!!
如今,她就站在自己眼前,咫尺距离,以沈雕寺第二任妻子的光鲜身份,站在这儿。
然而,让人倍感可笑,甚至荒诞的是,这个女人,竟然搬出了自己是她后妈,以及阿姨的双重身份,劝导自己放下,并以一个长辈的身份,训导他,别让执念害了自己?
莫不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还是说欺负自己当初年纪小,不懂事?
“我母亲临走之前,死死攥着我的手,告诫我,好好活着,别复仇,这样只会死的更快。”
“可是……”
生为人子,岂能说放下就放下。
“其实啊,我一直想杀的人,并非你,至少第一顺位,不是你沈雕寺。”沈卓突然开口,双目泛起缕缕金光。
沈雕寺浑身毛孔悚然,也在这一秒,捕捉到了什么。
嗖!
他快速反应,一拳打出,挡在了沈卓的必经之路上了,然而,沈卓横空一掠,竟然原地消失。
轰!
巨大的光晕,在虚空迅速震荡开来,原来,沈卓也祭出了一拳,眨眼将沈雕寺的攻势,抵消的一干二净。
沈卓落地刹那,地面像是开了一束花。
不等众人看清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此时的沈卓,手里已经攥了一道人影,一道苗条的人影,惊魂一刻过于迅速,以致于忘记了在沈卓的手里挣扎。
“你放开她!”沈雕寺怒吼,双目如黑色巨刀,滚滚怒气在脑海里凝聚,不断凝聚。
隋阳也看清了眼前惊变,跟着怒声警告,“混账东西,你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你沈卓,就这么不堪吗?有能耐,放下她。”
沈卓冷笑,然后反问了一句,“嘴巴倒是利索,我可以放了她,你过来,跟本王过过招?让本王看看,何为英雄好汉行为?”
隋阳,“……”
这位老人佯装迈前一步,可在沈卓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人身子骨明显一怔,僵持在了原地。
和沈卓单独过过招?
隋阳承认自己坏,但不傻,真中了沈卓的激将法,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女婿,想想办法。”隋阳催促沈雕寺。
沈雕寺其实不敢妄动,只能目光逼视沈卓,语气缓缓,“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和其他人无关。”
“无关?”沈卓讥讽,反问沈雕寺,“这种话,你自己相信吗?”
沈雕寺蹙眉,陷入沉默。
此时,隋珠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始惊慌失措的挣扎,无奈,沈卓五指成勾,越是动弹,她的呼吸越是急促。
“为……,咳咳,为什么?为什么?”隋珠一边咳嗽,一边尽量让自己表达清楚。
众人亲眼目睹着这一幕,虽然不屑于沈卓,关键时刻跟一个女人动手,可也不敢过多指责。
谁不知道,这位大名鼎鼎的小人屠,嗜杀成性,眼里从来没有男
女老幼之分,说杀谁就杀谁。
“孩子,我是你隋姨啊,你怎么这样?”
“虽然那时候你还小,可我毕竟是你母亲最最亲密的朋友,你这么对我,她在天有灵,会难过的。”
“小时候,我可喜欢你了,还经常买零食给你吃……”
这些倒不是什么空穴来风,哪怕是沈菀,也在先前承认过,隋珠确实和沈卓的生母关系甚好。
只不过……
隋珠试图通过一些东西,唤醒儿时的记忆,同时,一贯表现的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在场的人心生怜悯。
一个女人,一个柔弱的女人,率先被发难,而且是以这样的方式,暴露于大庭广众之下,谁不同情?
“我母亲全程和你这场恩怨无关,你找她麻烦算什么?”
“你的敌人,是我父亲!!!”
龙太子也如隋阳一般,只能远远的站着发声,别说靠近一步,甚至连挪动步伐的迹象都没有。
“做人不能不懂感恩,我那时候,对你那么好……,你,你为什么……”隋珠还在嚷嚷着,表现的越发委屈。
沈卓面对隋珠的哭哭啼啼,乃至质问,始终无动于衷。
他五指攥紧隋珠,然后,慢慢的提起来,提到鼻尖,提到眼前,随之,就这么目光平静的,冷冷的盯着隋珠。
“隋姨?”沈卓确实记得小时候,这么喊过她。
隋珠大喜,误以为,自己唤醒了沈卓存在于童年阶段的记忆,这是好事,她忙不迭点头,“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哎。”
“我要是知道你没死,很久很久之前,就该出去找你了,毕竟,你是她唯一的骨肉,呜呜。”
“都怪我,都怪我,一时疏忽,让你在外面受了这么多的苦。”
隋珠掩面而泣,转瞬间,便是潸然泪下。
“是啊,我的好隋姨,确实都怪你。”沈卓跟着微笑,荣光灿烂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只是,隋珠明显看到沈卓瞳孔里,不减反增的杀意。
这让隋珠一刹那,后脊背毛孔悚然,然后,泛起大面积的冷汗,眼神更是不断的涣散,失去了光。
“我尽量回忆出了当年的画面,要不,你给解释解释?”
“你记得组织好语句,本王争取让你死的心服口服!!!”
沈卓闭眼,轰的一声,他的身后冲出一道光卷,起先模糊不清,然后随着时间的推动,不断的重组,不断的凝聚。
沈雕寺的眉梢,在这一刻,几近拧成一条线,语速险些失控,“时光回朔?”
“怎么回事?他……”
“这沈卓,真的高深莫测,这画面,好像是他童年时的经历,刚刚好,发生在那一天!!!”
迎风而动的画卷中,半片苍穹跟着乌云密布,然后是漫天大雨。
大雨中。
两扇朱红色的大门,分外扎眼。
和眼前的沈家门庭如出一辙,只是少了一点岁月的痕迹。
雨幕中,一位风华绝代的年轻女子,无助的,抱着怀中的孩童,一步一跪,磕磕绊绊,身影渐渐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