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的盛夏闷热且潮湿,即使到了深夜,空气中仍旧残留着白天的余热。所以即使是半夜就睡在室外也绝对不会感冒,当然,会把蚊子喂饱就是了。 陈司然悠悠转醒,虽然睡了一会,但他的头还是一阵阵的疼。他扶着自己的头缓缓地从椅子上坐正,因为刚醒,精神还有些恍惚,待他环视了一遍周围的环境,且注意到了盖在身上的毯子,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林暮依家的院子里。 “啧。”揉着自己那疼到炸裂的头,陈司然起身往店里走去,他想去找林暮依。 不过林暮依并不在店里,陈司然转了一圈也没发现她的影子,直到他听到了楼上传来的水声,才意识到林暮依正在洗澡。 “心真大。”陈司然暗自吐槽了一句,便转身想去店里的小沙发上躺躺,等林暮依洗完澡下来再说。而就是他转身时随意的一瞥,看到了林暮依下午拿下来的那幅画。 陈司然走近,借着灯光观察起这幅画。那种熟悉感又再次涌了上来,他可以确定:这幅画和当时他在图书馆看到的那一幅出自同一人之手,也和当年那幅画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 好像他们一直在寻找的答案就快要浮出水面了。 陈司然蹲下身,眼神紧紧地盯着画面右下角。上次在图书馆他并没有来得及确定,这次终于,他在右下角看到了那个名字——YU。 终于找到了。 他们寻找了很久的人,没想到竟然在不经意间让他碰上了。巨大的喜悦令他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紧张感褪去,他如释重负地笑着站起身,而恰巧这时,林暮依也刚洗完澡从楼上下来。 林暮依穿着平时在家里穿的吊带睡裙,长发全部揽到了一边,正在用毛巾擦着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而她也没想到,刚一下来就和陈司然打了个照面,她立刻就把手上的毛巾盖在了胸前。 “你!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林暮依干脆直接把毛巾围在了胸前,捂得严严实实。她也没想到陈司然这么快就醒了,主要是,她……她没穿内衣啊!林暮依迈着小碎步一步步地往沙发边挪,她本来就是下来穿她放到沙发上的披肩的。 但陈司然并没发现她里面没穿,看她拿毛巾把自己捂严实了,还以为她是出于对异性之间的防备。 看她这小心翼翼羞愤难当的样子,好像是要去拿沙发上的那件披肩,而离沙发更近一些的陈司然立刻心领神会,他上前拿起那件披肩,偏过头,把那件衣服递给了她。 “额……晚上冷,穿上这个吧。” 晚上冷这种话他都说出来了,海滩上那些此时还穿着泳衣浪的人岂不个个都是冬泳健将了?林暮依也知道陈司然看穿她的心思了,但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发现自己没穿内衣。 于是客厅中间的两人,手都伸得老直了:陈司然几乎整个身子都要转过去了,只剩拿着衣服那只手倔强地抬着。林暮依又害羞又尴尬,看陈司然应该不会转过头,这才一个箭步上前拿过那件衣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套上。 而陈司然在林暮依拿走衣服后就收回了手,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手该往哪放,有些不自在地揉着自己发烫的耳垂。 他好像……知道林暮依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了。回想起她刚刚才走下楼的那一幕,陈司然只觉得自己耳垂好像更烫了,他暗骂了一句:“操。” 在这尴尬的氛围中,林暮依套好了衣服,看到陈司然在那站着根本不敢回头的样子,她忍不住又在他后面的空气中打了两拳。 “咳咳!那个……你什么时候醒的?”算了,这尴尬的局面还是得由她来出声打破。 闻言,陈司然这才回过头,但他的眼神飘忽,根本不敢往林暮依身上看。 “就……刚醒一会,想进来找你来着。” “哦,我刚刚……在洗澡。” “嗯……我知道。” “……” 进行了一番没有尴尬而没有营养的对话。就在林暮依脚趾抓地的时候,陈司然率先出声问道:“对了,这幅画,你知道是谁画的吗?” 陈司然指着放在地上那幅老谭的画作,但林暮依并不知道他突然问作者是谁的原因,只认为他是觉得这幅画很不错。 这让林暮依倍感骄傲,得意地叉着腰回应道:“哼哼,你也觉得这幅画画得很好吧?” “嗯,是很不错。所以他的作者是?” “嗯?你为什么不觉得是我呢?我画的也不错啊!” “……”陈司然沉默,因为这个作者的画他十多年前就见过了啊。 但他这么一提,陈司然便看向了店内墙上挂着的几幅画,他记得林暮依说过,墙上的装饰画是她自己画的。虽然能分辨出林暮依的画和这幅画之间水平上还是有差距,但又确实能看出两人绘画风格和笔触之间有相似之处。 难道说…… 见陈司然没有说话,林暮依也就不和他卖关子了,便回答了他的问题:“好啦,这幅画,其实是老谭画的。老谭你还记得吧,我和你提过的。” 但这是一个陈司然根本没有预料到的答案。老谭,那个曾经在岛上开着破烂的书店,那个教林暮依画画,又在前些年去世的那个人,竟然是这幅画的作者? “怎么会……”这个答案让陈司然身形都晃了晃,本来没察觉到的疼痛又一下占据了他的大脑,甚至让他感觉比刚才更疼了。 “你没事吧?”林暮依上前扶住陈司然,然后把他扶到了一旁的小沙发上坐好。 “你是不是头还在疼啊?等着,我给你去端碗醒酒汤。” 林暮依说完便跑进了厨房,而陈司然则靠在沙发上,勉强睁开眼,却是紧皱着眉头盯着那幅画,双眼里全是痛惜。 我本以为我终于找到你了,我本以为她可以回来了,但你已经走了。 林暮依把醒酒汤给陈司然喝下后,自己拉了个椅子坐在他对面。 她不明白,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头忽然又疼起来了。 但陈司然在喝完醒酒汤后一言不发,他双手撑在膝盖上,低着头盯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司然,你怎么了?”林暮依很担心,她把手放到陈司然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一脸的担忧。 感受到他的触碰,陈司然瞥了一眼两人交叠的手。他有些犹豫,究竟该不该告诉林暮依。但看到林暮依的眼睛后,他还是选择把那些话吞了回去。 陈司然微抿唇,笑着安慰道:“没什么,就是酒劲忽然又上来了。” “那要不我给你找点止疼药吧。” 林暮依正打算起身,陈司然就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摇了摇头道:“不用,我缓缓就好了。”而后他微微用力把林暮依拉回到椅子上坐好。 林暮依还是想起身,陈司然就一直扣着她的手腕,表示自己不需要吃药。终于,林暮依拧不过陈司然的力气便放弃了,毕竟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她刚刚在门口也是亲身体验过一次了。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了一会。就在林暮依神游天外的时候,想完事情的陈司然出声喊了她的名字:“林暮依?” 林暮依回神,应道:“嗯?” “你哪天能带我去看看老谭吗?我……”说着,他将视线投向了那幅画,道,“我想去看看这幅画的作者。” 林暮依看看那幅画,又抬头看着陈司然的侧脸。她虽然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又能隐约地感觉出陈司然对这幅画有着别样的情感。 “可以,22号那天刚好是老谭的忌日,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吧。”尽管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愿意相信陈司然。 听到她的回复后,陈司然放下了心,笑着点了点头。 林暮依也回了他一个微笑。她本想起身,这才意识到陈司然还抓着她的手腕呢。这家伙真是的,也不用抓这么紧吧。 “那个……我手疼了。” 此话一出,陈司然也才反应过来,他赶紧松开抓着林暮依的手,仔细一看,发现她的手上因为他用力而勒出了一圈红痕。 “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林暮依揉了揉手腕,心想:你这点力气还没刚刚那会大呢,我刚刚可是差点就要被压死了。 “话说,你们男生力气都这么大的吗?刚刚也是,我腰都闪到了。”边说着,林暮依还往自己那受伤了的腰上指了指。 但她这话却让陈司然很疑惑:“刚刚?刚刚怎么了吗?” “啊?你不记得了吗?就是……” 控诉的话到嘴边,林暮依却突然不说了。他们刚刚……这下一回想,她刚刚在门外的时候可是紧紧地抱着他,虽然当时是事出紧急,但怎么现在回想起来,她脑子里全都是些旖旎的画面啊! 她刚才鼻尖抵着他的肩膀,双手也环过他的腰,甚至为了扶他起来还对他“上下其手”了。而昏迷的陈司然也好几次额头擦过她的侧颈,鼻息也一一划过了她颈侧的肌肤。 嘭!林暮依的脸红炸了。 陈司然更迷惑了:“刚刚究竟怎么了?” “你……你还好意思说!”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林暮依决定恶人先告状。 “你也不想想,你到门口就晕了,我当然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你扶进来,所以才闪到腰了啊!”腰其实是在他倒下,而她搂着他那一刻闪的,但林暮依刻意地把那段搂搂抱抱的过程给省略了。 但陈司然也并没多想,这么一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确实是事实。 “对不起,我……我好像确实到门口就晕了,后面的事完全不知道了。” 完全不知道了?听到这句话,林暮依狂喜:妙极了,没人知道她的罪行了。 “还说你没醉,这下没话说了吧?” 但谈到这个问题,陈司然还是坚持一点:“我真的没醉。” 林暮依搞不懂了,醉了就醉了呗,难道这个问题还涉及到男人的尊严了? “没醉是吗?那在车上撒娇说‘啊,我头好重啊’的是谁?” “……我没撒娇。” “还有什么‘啊!灯塔!你带我去看灯塔吧!’” “……” “‘练习好烦啊,我不想练了,我想睡觉!’” “……” 死去的记忆一下攻击了陈司然。这下子,他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说是这么说了,但我语气不是这样的……”为了自己的颜面,他还是要争一争。他坚信,林暮依一定添油加醋了。 总之,这下换陈司然羞愤难当了,他立刻起身就要逃离这个令他尴尬的地方。不知为何,这熟悉的一幕,就像那天晚上他来这里吃面,最后落荒而逃一样。 梅开二度,林暮依找到对付陈司然的方法了:这家伙脸皮薄,看来以后只要脸皮比他稍微厚一点就行了。 陈司然已经起身到了门口,他站在风铃下,林暮依出声喊住了他。 “说真的,明天可以休息一天的,毕竟连你都这样了,那阿晖和小彬肯定早已不省人事了。” 陈司然一想到那俩家伙今晚不知道喝了多少,确实,与其逼他们坐在那,他还不如给自己放个假。 “行吧。” 本以为对话到此终止,但林暮依立刻就运用了自己刚才得出的结论,厚脸皮地补上了一句:“正好,姐姐明天有时间,可以带你去看灯塔哦!” “……” 这一战,是陈司然的败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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