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如松受伤的事情通过杏花到了霜降这里,她掏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吩咐杏花去买办一些补药给他送去。自己则打包了另外一个包袱:是半斤的燕窝子,一斤阿胶糕,一包参粉红糖糕。 这是给姐姐元娘的,参粉红糖糕,并不是用米面做的,它可能更像是糖块的形状,是拿了红糖,人参粉,枸杞和红枣熬成的方形凝固糖块状。是济世堂新出的妇人产子后养身子的产品。 先前嫂嫂朱氏生了二哥儿,苏氏就去济世堂给她买了好些来,每日拿温水化开,或是拿了去煮个糖水蛋也好,就这么着吃也好。这对朱氏的身体很有好处,故此姐姐元娘生孩子时,朱氏才能一口气拿出来。 霜降并未成婚生育,补品补得过了头也并不是甚好事,故而她没吃过这参粉红糖糕,可是嫂嫂朱氏说吃了好,她也觉得嫂子如今气色是好,恢复的也快,或许真的有它的功劳。就叫杏花去买了些来,给姐姐补身子。 林氏药铺是济世堂东家的另一个铺子。这家铺子同济世堂是专门负责诊治病人的不同,它只负责售卖药材,包括济世堂老大夫们研发出来的药丸药膏以及一些补品。 她叫杏花把给崔如松兄弟准备的补品拿去给崔安,自己则包袱款款的去瞧大姐姐元娘。 元娘出了月子,苏氏疼爱她,常常给她送东西来,她自己又管着家,鸡,猪脚,鱼,这些东西自来就没断过。都是梨花天不亮就爬起来,到市集上头精心挑的最好的家禽,然后回来拿砂锅炖的烂烂的,给她补身子。 包括几个妹妹合起来给她买的桂圆红枣红糖,吃的元娘出了月子,人反倒胖了两圈儿。 小哥儿乳名叫做严哥儿,是罗云取得,他希望儿子能做一个对自己严格要求的小郎,长大有一番出息。这名字并不难听,元娘也欣然接受了这个名字。 虽然姨妹来了,但是罗云并没有时间招待姨妹,他得去看铺子。但这是他娘子的亲妹妹,所以他也很客气 :"三妹妹今日就在这儿用午食罢,也好陪着你姐姐说说话,我叫梨花多整治几个好菜,你们姐两个好好聚聚,前些日子元娘不得出月子,闷得很呢。" 他既这样说了,霜降本也想同姐姐多待一会儿,她就笑着道:"那就多谢姐夫啦。我也想同姐姐多待一会儿呢。" 罗云点点头,把梨花叫来,摸了二两银子给她:"三妹妹要在这里用饭,你拿了银子去,瞧瞧集上有甚好菜,也买些回来招待三妹妹。若是不够,就叫你家奶奶从公账上再拿些。我和爹爹今日在铺子里吃,席上就不必打算我们的了。" 梨花接过钱,点点头:"小的知道了,到时还是叫秦妈妈送去就是了。" 罗云"嗯"了一声,就急匆匆的拿上褡裢,去铺子里守着。罗家杂货铺不如沈家布庄赚钱,罗家父子也不如沈家父子有经济头脑,所以他家的铺子如今是吃喝有余,但扩张不足,也就没有雇伙计,都是父亲罗满成和罗云两个看守铺子。 严哥儿如今是在元娘房里小摇篮睡着。小家伙长了一个月,褪去了刚出生时皱皱巴巴的红皮肤,变得白嫩可爱。元娘把他哄睡着了,就跟霜降说话。 她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在月子里,大家都要她好好养身子,梨花跟了她那么久,早就知道一应日常安排怎么做。偏她闲不住,给妹妹做了身衣裳,叫她来看。 这是一条百蝶洒花裙子,鹅黄色的缎子做的,元娘绣工算不得好,可是针脚细密。 "大姐可真是!人家都说坐月子要好好将养,少动针线的,你倒又偷偷摸摸的给我做甚裙子了?我哪里就缺裙子穿了呢?"霜降埋怨大姐。 元娘笑了:"往年我每季都要给你和五弟做衣裳的,这半年怀着孩子不得空,坐月子我想闲着也是闲着,就给你做了条裙子。五弟也是要成婚的人,他的衣裳,就拿给他娘子做去罢。" 又催促妹妹换上:"我瞧瞧合不合身?我隐约瞧着你像是长高了些儿就做的长了两寸,也不晓得合不合适。" 霜降只好去了屏风里头,换了裙子出来,果然合身。元娘满意笑着:"我就说了,我妹妹穿甚都好看!" "大姐可再别做了,你刚生完孩子,本来身子就亏空,应当好好养一养,把身子养回来才是。阿娘总是说,月子里动针线伤眼睛的。"霜降道。 "知道了知道了!小管家婆。"元娘笑着捏了捏妹妹的鼻子,就好像她未出嫁时那样,和霜降两个玩闹时的孩子气。 可一扭头瞧见摇篮里的严哥儿,霜降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严哥儿都那么大啦,大姐怎么可能还是在家做女郎时,十几岁的模样呢? 元娘又道:"再过一个月,就是五弟妹进门的日子,我想着给新妇的见面礼,就预备一对银树花钗,你瞧着会不会简薄了些?" 她一面把那个盒子打开,示意妹妹看,一面说:"实在是三弟妹进门时,我就送的是一对银镯子,到了五弟妹这里,虽说家里是越来越好了,可总不好是越过三弟妹去。可这钗子差不多,我又怕五弟妹觉着简薄。" 那对钗子是做的一树桃花的模样,底下略有些流苏坠着米珠,瞧着价值同朱氏进门时,元娘给的见面礼——一对莲花银手镯差不多,应该都是二十两左右。 以前这份礼物,元娘出的并不亏心,盖因那时沈家虽说是小富水平,可并没如今这样的条件,一对银镯子,已然是不轻的礼物了。 但现在的沈家在西市,坐拥着一座两层楼六个开间的布庄,雇着十来个伙计,家里也是呼奴使婢的,元娘就觉得这礼物有些拿不出手。 "这礼没甚不好的,大姐姐放心好啦,"霜降道,"你没见过五嫂嫂,她是个极其温婉的小娘子,再不会计较这些个的。何况若是送的重了,三嫂嫂那头可怎么好呢?三嫂嫂的心思,与五嫂嫂是有些不同的。" 霜降的话说的委婉,但元娘听明白了。霜降跟许元娘接触过一段日子,这位许元娘,定然是一个很温和的女郎。她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但朱氏,虽说霜降和元娘跟她关系都还不错,也不得不说一句,她是个十足好强的妇人了。 她永远知道甚事情该做甚事情不该做,也很看重长媳的地位和权力。她能够对着苏氏低头,是因为苏氏是婆母,她娘家不得力,三郎虽然也很喜欢她,但是他不会因为婆母为难自己而去苛责婆母——这个男人是典型的封建家长,他只在乎家里的大事,而内宅里的事对他来说都算是小事。他又是长子,自觉就要孝敬父母友爱弟妹,至于他的娘子,忍让一下又怎么样呢?家里最终还是要交到他们两个手上的呀。就因为了解三郎,她从不做忤逆婆母,苛待小姑的事情,但进门的弟媳若要她忍让,那是再不能的。 因为三郎不在乎内宅里的事情,但她在乎,她如今的忍让,都是为了婆母能够放心的在年老体弱之时把管家权交给她,所以她不能容忍再出现一个小刘氏。她不会,也不能沦为王氏。 对于这个要进门的五弟妹,朱氏表现出了极大的注意。霜降也能感觉得到,原先朱氏对她虽说好,可也没有这样常常刷好感的地步,也不会常常把禄哥儿送去给婆婆苏氏。元娘怀孕时她也远远没有她生孩子这般殷勤。 这一切都是因为许元娘要进门了,她希望哪怕跟五弟关系更好的三妹,也能念着她的好,站在她这一边,她希望婆婆苏氏因为喜欢禄哥儿而偏向她,她也希望大姑子元娘不要因为疼惜幼弟而偏帮许氏。 总之,她想确立自己长媳地位这个不可动摇的认知,来传达给新妇。希望她自己知趣,不要跟她争甚么。 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元娘送许元娘的见面礼规格高于了朱氏,那么已经精神紧绷的朱氏一定会警铃大作,猜想是不是大姑子心里觉得看重许氏超过她,这不管对于许元娘,还是元娘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元娘是个聪明人,她自然想清楚了这一点。她点了点头:"既这么着,那就送这对钗子好啦。"话头一转,她又说,"既这许元娘是你都赞了的温和贤淑,那是我们五郎的福气。他那见风就是雨的样子,但凡是来个四娘似的爆竹脾气,那都得鸡飞狗跳的。” 霜降替哥哥底气不足的辩驳:"可是,五哥如今也成熟了好些了。大姐姐你老是这样说。" 元娘笑道:"他要是再没点长进,那还得了?都是要成婚的人了!" 说话间梨花回来了,元娘就隔着窗子叫了她一声:"三妹爱吃的樱桃煎可有买了来?" 梨花脆生生的应道:"买了,不光是樱桃煎,还有三娘子爱吃的鲈鱼和排骨,给三娘子做蒸鱼和糖醋排骨吃。奶奶您不消说的,小的怎么会不知道三娘子爱吃甚?" 桃花笑着接话:"那可不是?我刚来时都是梨花姐姐手把手的叫我的,她做事再妥当不过了。" 梨花拿着东西去了厨房,元娘扭头跟霜降说:"如今我出了月子,算着这丫头也该嫁了,你回去替我把话透给李妈妈和沈金知道,再是沈金是个奴,该有的礼数也是要有的,我们梨花嫁他本就是下嫁,虽不求他聘礼丰厚,可总不能甚也没有,委屈了我们梨花。" 霜降笑笑:"好,我知道了,梨花好歹也伺候过我几年,等她成亲了,我也送她一套头面做嫁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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