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一场平平无奇的刘氏家宴,便在吕雉这一声似是说笑般的提议中,悄然临近尾声。
酒足饭饱的诸刘宗亲,也都各自辞别了太后吕雉、天子刘盈,而后回到了各自的府邸。
宴散之时,天子刘盈更是已然醺罪,由弟弟刘恒搀扶着回了寝殿。
见儿子被扶回,吕雉也并未着急离开,而是拉着刘恒的生母,如今的代王太后薄夫人,在宣室殿拉起了家常。
其余诸皇子、诸宗亲,也都在宫门外彼此道别,又约定后天一齐送齐王刘肥启程,而后便乘上了各自的王辇。
梁王刘恢、淮阳王刘友二人,自是上了辇便揉起了额头——对于年仅六七岁的二人而言,酒精的伤害,还是有些难以抵挡;
至于酒足饭饱燕王刘长,以及昏昏欲睡的赵王刘建兄弟俩,则是同乘一车回到了长乐宫中,各自睡去;
但众先皇诸子、诸刘宗室当中,却有三人,注定彻夜不眠。
——因吕雉的提议,而激动不已的营陵侯刘泽;
扶着皇帝哥哥回寝殿,却被刘盈强自留下‘促膝长谈’的代王刘恒;
以及,刚坐上马车,就战战兢兢地命令车夫‘速速回府’的齐王刘肥······
·
回到王府之后,刘肥只醉意全无,满脸忐忑的在王府正堂来回踱步。
府中下人见自家大王这般模样,虽都一头雾水,却也根本不敢上前询问。
看着刘肥焦躁的来回踱步,不时来到堂门外,看向府门的方向,众人更是愈发疑惑了起来。
好在不片刻,刘肥翘首以盼的身影,终还是急匆匆来到了堂门之外······
“齐内史臣士,拜见······”
“内史快快请起!”
不等那中年男子行过礼,刘肥便着急忙慌上前,将男子扶起。
之后又是不等男子开口询问,刘肥就拉着男子走入堂内,旋即冷然回过头。
“通通退下!!!”
“敢有窃闻者!族!!!!!!”
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喝,惹得堂内的众王府下人立时作鸟兽散,恨不能离刘肥所在的正堂百步开外,才能稍稍安心。
见刘肥这般架势,那男子只脸色一沉,本就严肃的面容,也立时更加严峻了起来。
作为比二千石级别的诸侯国内史,这个名为士的男子,本不该出现在此刻的长安。
——按照太祖高皇帝刘邦亲自下令,并有奉常叔孙通所拟定的诸侯王朝觐长安之制度,诸侯王朝长安,本只需带上王相即可。
至于主管国中政务的内史、掌管军事的中尉,则都应该留在诸侯国,主持诸侯国内的大小事务。
但在去年,曾经的两位齐相傅宽、曹参,都被先皇刘邦调离;阳陵侯傅宽,去做了代国的国相,平阳侯曹参则是入朝,担任了御史大夫。
虽然今年年初,太后吕雉下令任命齐王刘肥的小叔子驷钧担任齐相,但在去年,太祖刘邦驾崩之时,齐国却并没有国相。
也正是因此,齐内史士按照‘矮子里面拔将军’的原则,取代了本该随同刘肥入京的齐相,跟着刘肥一起到了长安。
对于这位内史,齐王刘肥也是十分尊敬,遇到变故,更是对内史士言听计从。
现在,齐王刘肥,便遭遇了自有汉以来,降临在自己头上的最大变故;
而这一次,失去了傅宽、曹参二人出谋划策的刘肥,便只能将自己的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这位年不过四十,甚至在长安朝堂籍籍无名的小人物:齐内史士身上······
“今日家宴,太后言探寡人,可愿割土以王营陵侯!”
没有丝毫拐弯抹角,刚一落座,刘肥便将自己遇到的问题,简洁直白的摆上了台面。
“太后言似说笑,寡人不明所以,便亦未明言以复;怎料太后随即色变,竟未再言及此事!”
“临宴将末,太后又言寡人曰:淮南王就国六安,寡人身王之长兄,当于淮南王不时诫勉,以阻淮南再生逆意!”
“再后,太后便赐寡人陈酒二樽,祝酒罢宴······”
“太后赐酒,大王可饮?!!”
听刘肥说起吕雉开口试探,以及提醒刘肥‘盯着点淮南王刘如意’时,内史士面色只愈发阴沉了起来;
待听到最后这句‘赐寡人陈酒二樽’,内史士却是面色嗡时一紧,只从坐位置上弹起身!
见此,刘肥只茫然无措的摇了摇头,又神情惊恐的也站起身来。
“寡人怎敢?!”
“自有汉以来,凡宫中设宴,太后便每以‘不喜食酒’而不至,纵至,亦默然无闻!”
“今日,太后一反常态,又独赐酒于寡人,寡人又怎敢饮之?!!”
听闻刘肥声情并茂的道出这句‘怎敢’,内史士只长松了口气,虽是又重新坐回了座位,面上神情,却是更加阴沉了一分。
待刘肥也惶恐不安的坐回座位,内史士终是面色一肃,抬头望向刘肥。
“幸太后赐酒,大王未饮!”
“若否,恐大王此刻,早已一命呜呼!!!”
笃定一语,惹得刘肥面色陡然一滞,额间立时冒出点点冷汗。
却见内史士自顾自继续道:“自殷商之时起,天下之酒,虽因其料而各分不同,然终不过清、浊之分。”
“清者,乃制酒之时再三滤酒中杂粮,方得清,故酒清则必贵;及浊,则乃民自酿而不甚滤之,中含杂粮多者,方其浊,其价宜。”
“然浊酒者,亦不单只劣酒,若为陈酒,亦偶有浊而烈!”
听到这里,刘肥只赶忙点了点头:“确如是!”
“太后所赐之酒,浊不见樽底,又味烈刺鼻!”
就见内史士又稍点了点头,眉宇间,也隐隐带上了些许愁苦。”
“浊酒者,一曰劣,二曰陈;又宴请宾客,若以浊酒,则必蒙怠慢之嫌。”
“故自春秋之时,凡宴比无劣酒。”
“即宴客之酒,清则为贵,浊则为陈······”
说着,内史士不由深吸一口气,望向刘肥的目光,更是愈发忐忑了起来。
“依往时之例,若宴中的年少者、年老者,亦或女身而至者,则多以清酒宴之;”
“但非大喜,又与宴者皆男壮,便少有设陈酒者······”
听闻此言,刘肥又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在刘肥的记忆中,自打记事时起,自己喝的便基本是口味更柔和、酒味更轻的清酒;
至于内史士口中的劣制浊酒,刘肥倒是没见过,也没听说过。
倒是因陈酿而略有混浊的佳酿,刘肥曾见过亡父刘邦,用来在战后宴请朝公将帅。
想到这里,刘肥便暗自点了点头,望向内史士的目光,也是愈发迫切了起来。
——刘肥迫切想要知道:内史士究竟是如何判断出,太后吕雉所赐的那两樽陈酒,是绝对不能喝得!
看出刘肥目光中的询问之意,内史士又是深吸一口气,暗自纠结了许久,才终是稍一咬牙,将上本身稍前倾了些。
“大王有所不知······”
“自春秋之时,每有欲以酒鸩(zhèn)杀者,用则必为陈酒!”
“何也?”
“——劣酒不得为宴,而良酒过清、过淡也!”
“劣酒虽浊,然不为人所喜,又良酒过清、过淡,若以毒融于酒中,则清酒亦浊,毒味扑鼻也!”
“故唯以陈酒为鸩,陈酒之浊、之烈,方可匿毒之色浊、之味刺!”
说到这里,内史士只心有余悸的抬起头,望向刘肥的目光中,更是满满带上了后怕。
“今日家宴,不过陛下欲以‘宴送大王’为名,而欲诸宗室稍聚,以疏宗亲情谊;”
“——如此寻常之家宴,太后又何须出禁中陈酒?”
“纵出,又何不早出而供众人饮,反先以清酒为宴,后独赐陈酒于大王一人?!”
“更况赐酒之前,太后曾言探大王割土之意,待大王不明言以复,方赐陈酒······”
听到这里,刘肥终是反应过来,刚擦干的额头上,立时又冒出点点冷汗。
“太后······”
“欲鸩杀寡人?”
闻言,内史士却并没有点头,只借着低头的机会,朝刘肥隐蔽的一眨眼。
就见刘肥目光呆滞的跌坐回座位,双目无神的呆愣许久,才终如梦方醒般,从座位上弹将而起!
“先生救吾!”
见自家大王神情惧怖的对自己拱手一拜,内史士却并没有如往常那般起身,表示自己‘当不起如此重礼’。
——并非内史士觉得,自己当的起刘肥这一拜,而是内史士此刻,心中也是一阵仓皇······
太后想要杀一个人,谁能拦?
当家主母要杀庶子,又谁敢拦?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太后、这个主母,是吕雉!
谁能拦、谁敢拦,又谁,拦得住?
若先皇刘邦尚在,或许能出手救下刘肥;
如果当今刘盈有胆量跟母亲作对,也可能能救下刘肥的性命。
但无论如何,能在太后吕雉的手中救下刘肥的人,都绝不是内史士,这么一个区区郡国二千石······
“割土以王营陵侯······”
“诫勉淮南王······”
目光涣散的发出两声呢喃,内史士终是稍眯起眼,眼眸也逐渐聚焦。
见刘肥仍躬身站在自己面前,内史士也顾不上多客套,将刘肥稍扶起身,便郑重其事的看向刘肥。
“臣只一问于大王。”
“——太后赐酒,大王,乃如何避之?”
闻言,刘肥只焦急地咽了口唾沫,一刻都不迟疑道:“乃陛下!”
“太后赐陈酒二樽,使寡人祝酒罢宴,陛下亦已微醺,便取其一樽,言于寡人同祝!”
“然见陛下举酒,太后反笑而起身,夺陛下手中酒樽,而言:陛下不胜酒力,又尚未加冠,不可多饮。”
“闻太后此言,陛下亦未多言,只从太后令而罢宴,为代王搀而归寝······”
听闻此言,内史士只沉沉一点头,目光中的惊骇之色,也稍有了些缓解得趋势。
“即太后赐鸩酒,而陛下不知,此事,便尚得转圜之余地!”
闻言,刘肥只赶忙又一拱手:“敢请先生赐教!”
就见内史士稍一点头,满是郑重的望向刘肥。
“即太后明言,欲使大王割土一郡,而王营陵侯,此,便乃太后惮大王之土阔极!”
“又营陵侯,本不过宗亲旁支,太后以王营陵侯而探大王,其本意,恐非营陵侯一人,又或使大王只割一郡······”
说着,内史士面上神情,也愈发自信了起来。
“臣闻前岁,太祖高皇帝封吴王之时,陛下曾谓吴王:凡吴国近海之地,皆当使少府畅行,以谋盐利。”
“又今齐国,得琅琊郡亦临海,大王若割琅琊以王营陵侯,使少府复得琅琊近海之所,而再谋盐利,则陛下必喜。”
言罢,内史士终又是自顾自一点头,拉着刘肥,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若大王此番,欲自长安全身而退,恐只此一法。”
“——明日辰时,大王即往长乐而朝太后,乃言:昨日家宴,饮酒稍多,口有失言。”
“而后,大王便当自请裂琅琊,而王营陵侯,以全宗亲之谊;”
“又鲁元公主为大王姊,今无汤沐之邑,大王甚惶恐,故欲裂城阳郡与鲁元主,以全姊季之情。”
“如此,营陵侯得王琅琊,而陛下使少府得盐利;鲁元主得城延以为汤沐之邑,而太后、宣平侯各喜。”
“若如此,太后仍于大王心有不愉,陛下、宣平侯亦当出身,为大王言说于太后左右······”
闻言,刘肥只若有所思的直起身,满是迷茫的望向内史士。
“割琅琊、城阳二郡······”
“寡人得王齐,亦不过六郡七十三城······”
听闻刘肥此言,内史士只沉沉一点头。
“然。”
“大王拥齐六郡七十三城,方有今日之祸!”
“若不隔二郡以安太后,待鸩酒送抵府门之外,恐大王欲割三郡、四郡,乃至请辞齐王之位,亦为时晚矣······”
“割琅琊、城阳,则大王社稷得存,仍得四郡五十城;”
“然若不割······”
“大王当尚记得前岁,淮南王尚为赵王之时,于长安‘意图谋反’之故事······”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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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05章 壮士断腕×断尾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