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陈岚你！！！” 顾舒然心下忿忿，被对面端坐着的这个女人拿捏了，好生气，所以要大口吃她买的蛋糕。一勺子把漂亮的柠檬蛋糕戳歪，居高临下地开口：“所以，你是怎么遇见他的，又怎么招惹他儿子的？” 陈岚看甜品的效力甚好，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他儿子跟斯宸是同学，我今天去学校就碰巧遇见了。走的时候他说有事不方便带孩子，就塞给我了。” 轻描淡写的样子让顾舒然十分不爽。这时候熟络的服务生端着顾舒然每来必点的番石榴气泡水过来了。“顾小姐，请慢用。” “开头，经过，结尾，时间，地点，人物，对话，一个细节都不许漏，老实交代吧。”看一眼陈岚不情愿的表情，舒然又补上一句“把话说清楚，别让我冤枉了你。” 陈岚叹气，“我本来这会儿应该是在喝酒的你知道吗？” 顾舒然听完久别重逢的故事，似笑非笑地冲陈岚说：“你知道吧，你俩真他妈孽缘。” 陈岚破罐破摔：“那怎么办呢，你说我该怎么办。” 顾舒然：“先不说别的，那么大个孩子，十几岁的男生，个子兴许比你都高，上高中了，半天不管还能丢了是吗？于远厚脸皮惯了，陈岚你也是上赶着，一见他就什么都忘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陈岚翻了个白眼。顾舒然接着说：“我看啊，要不你就断干净，换个城市生活吧，要不出国？斯宸英语不错吧，你那工作转成线上问题不大，外派到别的大洲也行…欧洲不好，姓于的可能还能追上，罗马尼亚你看怎么样…” 舒然接着准备大谈特谈规划陈岚移民以后的美好生活，被陈岚用更大的白眼打断：“行了姐姐，你觉得可能吗，有用吗？” 顾舒然乐呵呵地看着陈岚的臭脸，她刚因为陈岚提心吊胆老半天，都盘算好怎么养陈岚下半辈子了，这会子被几兜子甜品打发听陈岚躲不开的狗血前男友的故事，可不得悠哉悠哉得看看热闹嘛。 眼见陈岚真的烦了，顾舒然突然正色：“你俩分手前不是有次聊红楼梦，还是三国演义来着？聊崩了嘛，接着聊呗，聊到他气得翻白眼跟你就此别过后会无期啊。” “看戏就看戏，喝倒彩是不是有点损了啊。” “我这不给你出主意摆脱渣男嘛。你别不识好人心。” “别提以前了。”陈岚轻轻把脸别过去。 “父子俩一个对斯宸近水楼台，好巧不巧一块出节目表演，一个和你一样作为学生家长光荣出席，这就旧人重逢又要黏上你了，怎么说，天赋异禀啊。你俩也真是般配哈，你不吱声自己领养了个女儿，他就那么巧刚好不知道哪来了个半大儿子，这要再不是缘分，我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啧啧。” “你不是忙吗？赶紧走吧，收下我洗劫甜品店来的贿赂，记得去接孩子。我找个地方喝一杯，听你说话脑仁疼。” “喝什么好喝的呀，带上我。”顾舒然雀跃起来。 “呵，你回去带孩子吧，我要是今晚没来接，你就把斯宸送我爸妈家。” “于家那小子呢？也送你家去？陈叔叔见了不得……” “那你愿意救救我，给于远打电话让他来接孩子吗？”陈岚一秒钟变脸，可怜兮兮地看着舒然。 “……”顾舒然想一口拒绝，又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太过不近人情。 可这事没有回转的余地啊。 倒不是说于远这人有毒有害，只是他跟陈岚分手闹得惨烈，彼此折磨消受，两败俱伤。好容易几年过去，眼看着已经要相忘于江湖了，这又突然重逢相遇，还跟商量好一样，我家的闺女就刚好和你家儿子一个学校一个年级一个班的。 顾舒然平心而论是不想跟这奇妙的缘分有任何牵连的，但也希望陈岚能涨涨教训到此为止。 人美心善的小顾老师叹了口气，心想真是情关难过。忍不住说：“陈岚，你确实应该去喝一杯。” 陈岚心情复杂地表示感谢理解，顾舒然又补上一句：“不过你得把手机关机，别再喝多了犯傻了。” 陈岚拿起咖啡厅送的柠檬水啜了一口掩饰尴尬，张嘴想说什么。顾舒然敛眉正色说道：“这样吧，两个孩子交给我，你不用管，去喝酒，就当我给你放假了。晚点我联系于远接他儿子，斯宸跟着我也行，送到伯伯伯母那万一让他们知道了什么，还得生事。” 陈岚感动得两眼汪汪，起身抱住舒然，一句简单的“谢谢”说完，便头也不回逃难似的奔向酒吧。 留下一头黑线的顾舒然买自己的单，然后看看时间，回画室待了一会，安排好老师学生便驱车上路。 顺利接到斯宸和于明澜，顾舒然打开音乐电台，有一搭没一搭若无其事地跟两个孩子聊天，到底比高中生大十来岁，不着痕迹地套几句话不是什么难事，何况顾舒然还长了一张好漂亮可爱的娃娃脸。 这边顾舒然有条不紊地带孩子，“囡囡啊，来，把上周你这幅画完吧先，然后我们今天再做个砂画好不好……”顾舒然轻轻地把斯宸的碎发别到耳后，大大咧咧地招呼明澜：“小孩儿，你跟斯宸进去找个位置坐，想画什么，想玩什么自己跟助教姐姐说啊。“ 那边，于远开着无边无际的会，眉头紧锁，因为上级单位又来活了，老规矩，时间紧任务重。 于远左手握成拳撑着下巴，笔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记了几行字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一边心里盘算着项目该怎么安排，进度要怎么推进。 散会了，于远还坐在座位上脑子乱转。 一场不大不小的会，开场前说一个半小时就好，结果又开到三个钟头。 外面天快要黑了，于远挠挠耳朵又抓抓后脑勺，原本的工作进度基本上安排好了，天降通知，又来了一堆事，大家手里的活儿都已经饱和了，突然一个会开完又给一堆急事要赶，搁谁也不乐意接啊。 外面都瞧着体制内这个好那个好，铁饭碗，人闲事少，福利多，钱安稳。 屁。 人不够用，大事小事全是急活，年轻的年长的男的女的哪个都开罪不起。挣得不多，气没少受。 助理小刘进来探头：领导，散会了，下班了。 于远嗯了一声，点下手机，把拟好的工作安排通知发到了相关工作群里。 出了办公楼，天是冷淡的蓝色，风打在脸上，于远清醒了一点。坐上车才感觉饿了，家里应该没什么吃的，唔。 准备开到常去的大排档，手机突然亮了，一低头是陌生号码的短信：你儿子在我手上，速来琅芩大厦接。 于远揉揉眉心，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不是说没换手机号嘛。 一拧方向盘，眉眼弯弯地想着一会见了面怎么跟陈岚打浑。 红灯，堵车，于远眯起眼睛看向车窗外，路边的商店灯火阑珊。是不是该买点东西？有来才能有往吧。 打定了主意便开向最近的商超，拉过一辆购物车就准备大采购，手机恰时响起，还是陌生号码。 “喂？”于远带着笑意懒洋洋地开口。 “？孩子扔给我不要了？接电话这么快，会开完了吧，来接你儿子。” “唔，忘了。开会开饿了，你吃饭了吗，把孩子们带出来，咱们去吃个饭？” 顾舒然的白眼隔着手机翻到了于远脸上：“于远，你听清楚，我不是陈岚。陈岚不想见你，把孩子放我这里了，你快点过来接，我还想下班回家呢，别耽误我时间了。” 于远脸色骤时难看起来。挂了电话，从身边的货架上拿了几样包装漂亮的东西，没仔细看就去结账了。再回车上重新发车，心情已是大不一样。 “陈岚不想见你。 ” “陈岚不想见你。” “陈岚不想见你。” 于远面无表情地冲加塞儿的车大摁喇叭。刺耳的声音加剧了他的烦躁。好在琅芩大厦不远，于远拎着东西上楼，终于见到等候多时的顾舒然。 顾舒然也不打算碰硬茬，招呼在休息处坐着的明澜过来，明澜画的小插画已经塑封好，递给孩子，顾舒然就准备让于远滚蛋。 于远当然认识顾舒然，陈岚的大学挚友，形影不离，说生死之交也不为过，毕竟当初他和陈岚闹得满城风雨，顾舒然一直坚定地陪在陈岚身边。今天下午陈岚看上去沉稳迷人，和几年前分手时的萧索憔悴大不相同。应该也有眼前这位的功劳。 于远赔了个笑脸：“陈岚把明澜托给你了？哎真是辛苦了，我今天开会时间是有点长了，路上也堵车所以来晚了，不好意思啊，明澜没给你添麻烦吧？” 顾舒然听他一口一个“岚”啊“澜”的心里就烦，孩子在一边看着，不能翻白眼，娃娃脸美女也就笑容满面地说孩子很懂事，一点都不烦。行了你赶紧带孩子回家吧我要下班了。 “哎哎好，”于远像是听不出来顾舒然话里的不耐烦。“哎麻烦你收下这些吧，来的时候仓促从超市买的，也不知道……” “不用了哈，一点小事，不用这么客气。”待斯宸走到顾舒然身旁，她就准备关灯断电锁画室的大门。 “呀，小斯宸也还没走？”于远眼前一亮。 顾舒然脸色登时冷了下来，身体稍转，大大的托特包挡住斯宸：“我正要带斯宸去吃饭呢，这么晚了，你也赶紧回去吧，明澜爸爸。” “噢噢，那要不我请你们吃饭吧，再……”于远想说再叫上陈岚，又想起顾舒然说的陈岚不想见他，话头悬着不知道怎么落下。 “不用了哈，斯宸，走了。” 斯宸跟在顾舒然身后，依然乖巧地跟于远道别。 于明澜一捅于远胳膊，示意于远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斯宸。于远忙不迭地照办，心下感慨孩子没白养。 斯宸本来是要推脱的，抬头看见明澜朝她眨眨眼，便不明就里地没再递还回去。 顾舒然没发现身后的小剧场，带着斯宸雄赳赳地跨进电梯。 明澜：“我们不走吗？” 于远：“等她们先走吧，不然碰见了顾舒然说不定还得把东西退回来，折腾半天。” 明澜呆呆噢了一声，心想大人的关系还真是复杂。转头走向楼道的落地玻璃窗朝下望去，顾舒然的红裙子在大楼暖黄的灯光下有些发橘色，她拉开车门的时候扭头看到了斯宸手里拎的东西，两人好像说了几句话才上车。但总归没把东西丢进垃圾桶。眼见车缓缓驶出停车场，明澜招呼于远准备下楼回家。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黑漆漆的几步外，于远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屏幕，已经点开陈岚的手机号码半天，就是摁不下去。毕竟当年………… 周遭俱寂，于远却听见自己心里的风声，冷冽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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