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是个好日子！心想的事儿都能成！明天又是好日子！千金的光阴不能等！今天明天都是好日子~~~！” 欢畅的歌声响彻在街头一角，搭配着店面魔兽世界涂饰的装修，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冲击，犹如通往异世界的大门，引得无数少年欣然前往。 但最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店门口那道大大的大红色横幅——“为犒劳本届高三学子高考辛苦，本网吧从六月八日下午六点起，凭准考证免费上网三天！！！”（当然你得成年） 这是2008年六月八号的下午六点半，高考刚刚结束一个小时。 尚守恒透过两条马路凝视着路对面的网吧。夏天的风掀起了他的刘海，少年眉清目秀，满脸的望眼欲穿。 从便利店买冰棍回来的袁薇看到他那个样子，表情一下子拉了下来，将一根冰棍偷偷扔进他后颈里。 “咝——好凉！！！” 猛地一缩脖子，尚守恒反过手拿出冰棍，扭头刚想发作，却看到了表情有一丝愠怒的袁薇，瞬间笑逐颜开。 “嗬！老冰棍，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它！” “可不嘛！”袁薇眯起眼，“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还知道你现在不想吃你最爱吃的老冰棍，想去网吧！秦顶他们在里面等你吧，DPS？” “不想不想，都是些酒肉朋友罢了，怎么和你比！而且汶川地震才过去几天，他们就这么放浪形骸，温饱思婬欲啊！” “你别在这骂自己了。”袁薇眼睛一撇，扭头走了。他紧随其后，拆开包装纸吃起了冰棍。 这是最美好的时光。 十七岁的年纪，和相互喜欢的人肩并肩走在街上，回家有爸妈做好的热菜，还刚刚结束了三年高中教育的繁重课程，离金榜题名只差一个公布时间。 玻璃晴空，橘子辉煌。他们都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考的怎么样？” 不疾不徐，一路晃到了栗城湖边，过度生长的芦苇草像水怪长毛的手臂爬满岸边，尚守恒折断一节拿在手上玩，又补充道：“不用说也肯定很好吧，学习委员？” “正常发挥吧。”袁薇扭头看他，“你呢？” “还算正常吧，该拿的分都拿了。” “还算？你要真考差了，等到了站台目送我远去的时候，我怕我眼里只有远大的前程，可没法回望你一眼！” “没问题，大不了你去浙大上学，我去浙大扫地嘛，一块去杭州。” “呸！你想去，人家环卫工人还不要你嘞！” “等成绩出来再说吧。”尚守恒不想过多停留在未知的分数上，借这个口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这三个月大长假准备干嘛？” “当志愿者，去四川找我姐。” “啥？！我劝你还是别去捣乱了，紫姐照顾伤员够辛苦的了，没空再照顾你。” “我爸妈也不同意。”袁薇摊摊手，无奈中透着点不爽。 她知道不该拿这种事和爸妈赌气，可一想到，他们听到后那从容不迫的神情……真是！一股气从脚底板顶到了天灵盖！ “我准备去奥运会！”没等袁薇问，尚守恒先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北京奥运会？”袁薇听到的第一反应是：“你能买到开幕式的票？” “票是买不到，去凑凑热闹呗~要不要一起！”尚守恒目光灼灼。 “那还不如看电视凑热闹来得实在……”袁薇兴致不高，“还有两个月呢，到时候再说吧。” “别到时候说啊，奥运会啊，你不想去吗？我还没去过北京呢！” “北京啊……” “……” “……” “……” 天色逐渐变暗，残留的日暮将歇未歇，远方是绮丽的晚霞，蓝紫色卷着红粉色，一层一层的相互覆盖，仿佛糖霜放多了的甜品，看上去很甜很甜。 两人边走边聊，湖边的行人也慢慢多了起来。所有人口中的话题，清一色都是刚刚结束的高考。 考的怎么样？试卷难不难？能上成那所大学吧？咱老刘家还没出过大学生呢…… 栗城就是这样的小县城，每年的大事无非两件，一是高考，二是过年。其他无论什么事，甭管多大，都叫新闻消息。 也有许多和他们一样考完试的小情侣，瞧了瞧别人相互牵手依偎，又看一看自己身边这个张牙舞爪、还在说什么什么奥运会的家伙，袁薇气不打一处来。 尚守恒嘴上没停，但眼里有活。顺着袁薇的目光打量，他明白事情不妙，但又想逗逗她。 “我说袁薇同学，”他开始胡咧咧道：“你说到了大学，我们身边多了那么多来自五湖四海的新同学，帅哥美女肯定几箩筐啊！到时候，万一我遇见比你好看的，心动了怎么办？” “那我就在你们结婚那天，送你们一对三米高的花圈，白菊花掺着白玫瑰，祝你们百年好合，黄泉之下也能永结同心。”袁薇面不改色道。 “哇……可怕可怕。” “不过呢……”袁薇狡黠一笑，又立刻切换成严肃的表情，五官绷紧，“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不管以后我遇见了谁，不管以后你变成什么样儿，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我都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的，尚守恒！！” 被她突然这几句话镇住了，尚守恒一时间脑子比刚才高考还不够用，顿时脚步绵软头脑发热，像个小男孩。 “噗……噗哈哈哈哈哈哈！脖子！你脖子红的像猪肝一样哈哈哈哈哈！” 反应过来的尚守恒浑身一臊，又语塞说不出话，憋得整张脸也被传染变的通红。 “整个一个红烧猪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不说话，袁薇就笑得更开心了，毫不顾忌周围人的目光，她故意大声重复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不管怎样，我们两个永远在一起哈哈哈哈哈哈……”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不管怎样，我们两个永远在一起……” “无论发生了什么……” ……… ……… ……… 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 “嗯？！！哈！！！！” 一个剧烈地大喘气，守恒猛地睁开双眼，梦醒了。 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他彷佛做了一个很可怕很可怕的噩梦。坐起身子，他察觉左半边的床是空的，尚冰琛还没上床睡觉。 瞥了一眼从卧室外映射进来的黄色灯光，他知道，她肯定还在书房写今天从学校带回来的试卷。 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02:23。 “呼……” 长舒一口气，守恒弯着腰驼着背，像一把打了败仗的反曲弓，就这样坐着发了一会儿呆。 有这么一个说法，说如果从睡梦中突然醒来，发现时间是凌晨大半夜，离天亮还很远，还能再睡一觉的安心感，往往会让人觉得特别幸福。 守恒曾把这个说法讲给尚冰琛听，从未有过这类经历的尚冰琛只是平淡地回应他：这也太苟且了。 他倒觉得还不错，苟且多好啊，苟且地感觉自己还活着。 窗外微弱的沙沙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起身拉开窗帘一看，下雪了。 今年冬天栗城的第一场雪。 明天还要早起，看了几秒，他就回被窝继续睡了。 肯定是因为下雪了，我才会再做那个梦……再次入睡前，守恒把刚才会做梦的责任，归结于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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