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月后，春。 秦子萱在教室里发试卷，摸底考的卷子，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高考了。 有同学喊道：“班长！你对象又来找你了！” 秦子萱皱眉，往教室外一看，气道：“你眼瞎！他不是我对象！” 说着，用试卷敲了一下那个男生的脑袋。 放学后，秦子萱背上书包，直往学校外冲，在转角处看到了陆仲。 “你怎么来了？”秦子萱问。 “我飞了好几天，单位调休。”陆仲淡淡道。 秦子萱没想到他真的当上飞行员了，还有那么点小厉害，她抿着嘴笑。 “哎哎哎。”秦子萱看他拿出一根烟，抽了起来，“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陆仲轻轻地吐了一口烟，说道：“走，请你喝东西。” “哎，抽烟不好。”秦子萱捏着鼻子，叫道：“臭死了！臭死了！” 陆仲在手里掐灭了烟，扔到垃圾桶，问：“这下可以了？” “可以可以，但是你还没回答我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秦子萱追问。 “没多久。”陆仲往前走。 “没多久是多久？” “几个月吧。” “那烟瘾不深，几个月还来得及戒掉。”秦子萱建议道，“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才学的抽烟？” 陆仲说：“差不多吧。” “哎，你这样子，赵老师不喜欢你的。” 陆仲脚步一滞，心也跟着往下沉，一听到这个名字就呼吸不上来。 “怎么了，不走了？”秦子萱问。 陆仲回看她，表情五味杂陈。到现在，她和赵静训唯一能有的联系，就是秦子萱了。 这个，他们共同的羁绊。 “好好复习，马上要考试了。”陆仲说。 “我当然挺努力的，这不，还当上班长了么。” 陆仲会心一笑：“不错。” 两人在小吃店吃了几串炸串，喝了杯饮料。 陆仲听她一直在说学校的事情，什么时候一模，什么时候二模，什么时候三模。 分别考了什么名次，进步了多少。 说到后来，还说起想填什么志愿。秦子萱说想考师范。 她说：“想起来好久没见到赵老师了，也不知道她最近好不好的。” “你也没见到她？”陆仲问。 “是啊，最后一次见她是冬天，她穿的还蛮厚实的。分别的时候，她还对我笑呢，也是在一家小店里吃了东西。” 秦子萱拿着年糕啃了一口，又说：“我还和她说起来，要当老师的。” 陆仲不想继续听下去了，站起身，说：“有事，我先走了。” “走了？哎哎哎。” 秦子萱郁闷，点了那么多，她一个人又吃不完的。 于是打电话叫了同学一起过来吃。 陆仲驱车回家，他已经半年没回来了。 房子里的摆设一如往常，只不过现在只有他一人。 他伸手抚过这些熟悉的东西，餐桌，餐椅，沙发……这些，都曾经留下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在房里坐了一会了，看着落地窗的白色纱帘被风一吹，掀起影影绰绰的一个角。 夏日里，他们最喜欢席地而坐，不穿鞋子，光着脚。 在地板上直接睡觉，太寂静了，还能听到冰箱运行的声音。 坐了良久，他打了一个电话给搬家公司。 他想换一个城市生活，离公司近一点，离她远一点。 等了半个小时，就有人拿着纸箱上门。陆仲让他们把一些简单的东西收拾一下就好了，剩下的东西扔掉。 他带不走那么多东西，带一些必备的就好了。 最后，他拿了一个小箱子的物品，里面放了一些他的相册，毕业证，还有其他证件。 有一个穿深色工作服的男人问道：“这个要不要？” 陆仲在相册上的目光移上去，他目光一凛，转而又淡淡道：“扔了吧。” “那。”那个男人支支吾吾地说，“如果你不要的话，这个可以送我吗？我儿子特别喜欢奥特曼。” “随便。”陆仲说。 “好，那谢谢了。”男人说。 收拾完毕，陆仲将家里的钥匙都收起来，放在裤兜里。 他将小箱子放在车后备箱里，没想到四年下来，也就这点东西特别重要。 随后，他又开车去了趟陆岩松的医院。在门诊室外等了一会儿，陆岩松才有空。 陆仲进去后，叫了一声哥。 陆岩松再见到弟弟，十分高兴地问：“工作怎么样？还顺不顺利？” 陆仲说：“还行，整体还说不错。” “那就好，爸妈担心了很久，你不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其实也挺挂念。” “我知道，有空给他们去个电话。” 陆岩松笑，“懂事了，现在懂事了。” 陆仲想起来，掏出钥匙说：“哥，这房子你退了吧。” “你不住了吗？” “对，我想搬到离公司近一点的地方，租个房子。” 陆岩松收下钥匙，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弟弟长成了一个男人的模样，很是欣慰。 从他刚考入航校的青涩懵懂，到现在也是能挑起一个成年人的担子了。 “下班请你吃饭。”陆岩松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你到哪里逛逛，等等哥哥。” “好。”说着陆仲起身，走出了诊室。 他绕过护士台，坐电梯下去了。 陆岩松记起来，有一份文件落在妇产科门诊了，急忙去拿。 他直接从安全楼道走了下去。 在门诊外，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诊室外等待，旁边还陪了一个中年女人。 他热情地叫道：“赵小姐吗？” 赵静训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看着他穿着白大褂，但是不认识，疑惑道：“您是？” “陆医生，你忘了吗，5楼的诊室。” 赵静训哦了一声，点点头道：“是陆医生啊。” 陆岩松坐下，看着她的肚子，开心道：“是怀上了吗？” “对。”赵静训低着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不凑近还看不出来。”陆岩松说，“真是恭喜啊。” 赵静训笑笑，没有说话。 王慧仙说道：“她孕吐，吃不下多少东西，所以很瘦，肚子很小。” 陆岩松说：“没事，后面会长起来的，不是特别缺的话，不用额外补充。” “人家都说，孩子越大越好养。” 陆岩松科普道：“阿姨，这是很老的观念了，现在健康的胎儿体重在3到4公斤之内最好，这个体重内的胎儿可以顺产，胎儿过大的话，产妇生产，会造成会阴撕裂。” “你说的我不懂，反正是胖一点好。”王慧仙说。 “没事，你不懂没事。”陆岩松说，“周一，周三的上午，我们医院有孕产妇课堂，你到时候可以过来听听。” “那我也不懂的，几千年的人都信这一套，你们太那个了。” “阿姨，你来听一回就知道了，还是要相信科学的。” “科学的，又没有老祖宗的东西好。” 赵静训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谁都说服不了谁。 门诊室叫到她了，她起身进去后，医生给她开了一些孕检项目。 做的腹部B超，医生在探头上涂抹了一些耦合剂，当探头触碰到肚子的一瞬间，赵静训感觉有一丝丝凉意。 紧接着，肚子里的胎儿用力地踢了几脚。 “哦，这宝贝好坏啊。”医生笑，“踢我的探头。” 赵静训感受着探头在肚子上划过的触觉，还有胎儿一阵阵的起伏，原来母子连心是这样的感觉。 十分钟后，医生将报告递给她。赵静训看了一下指标，一切都在正常范围内。她谢过医生，便出去了。 出来的时候，王慧仙已经在B超室门口等待，看她出来，抢过单子，看了看，嘴里嘟囔着：“怎么那么小。” 赵静训不想理她，她本来也没叫她来陪。王慧仙非要来的。 出了医院大门，赵静训从包里拿出一条长长的披肩，将自己围起来。 “妈妈，我打车回去就可以了，你也回去吧。” “我陪你一起去吧？”王慧仙建议，“虽然元晦找了个保姆，但哪有家里人贴心。” “不用了妈妈。”赵静训见车来了，上去后又说，“你回去吧。” 王慧仙看着驶离的车子，撇了撇嘴。 儿子大了不由娘，儿媳妇儿也跟着不听婆婆的。 赵静训在车上和王姐打了个电话，和她汇报了一下自己宝宝的情况。 她辞职在家已经有半年了，平时没什么人聊天。自从加了这个群之后，每天看到那么多姐姐妹妹分享自己的烦恼的事情和开心的事情。 好像自己的生活也变得没有那么不可期待了。 至少，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生命在陪伴她。 她打电话的时候，知道王姐也怀上了，有四个月了，过了危险期。 她为她高兴，她也为她高兴。 进了小区，赵静训让司机开近一点，这样她就不用走进去了。 从怀孕开始，她就变得异常懒惰，走几步都嫌累。 她下车后，付完钱，便在楼下输入门禁密码。 “931 ……” 突然，有一只硕大的手，按在了密码键上。这只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顺着手看过去，赵静训找到了这只手的主人。 陆仲。 他怎么会在这里，赵静训心跳快了起来，抿了抿嘴，说不出话来。 “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了？”陆仲一字一句地说，语气里带着轻视。 赵静训将肩膀上的披肩拉了拉，目光往别处移去，不去看他。 僵持了一会儿，陆仲说：“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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