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训一进门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陆仲。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左手臂挂着水。 屋内寂静,都能听到吊瓶里的水掉下来的声音。 赵静训屏着呼吸,俯身去看他,脸颊消瘦了许多,眼窝有些凹陷。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坐下,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这么好看多情的一张脸,赵静训的手不经意地抚过他的脸颊。 嘴唇凑上去的时候,陆仲睁开了眼睛。 “你在做什么?”陆仲哑着嗓子问。 赵静训以为他打了麻药要睡到明天早上,没想到现在就醒了。 她慌乱地起身,却被他一把按在胸膛上。 两颗炽热的心,隔着胸膛猛烈地跳动着。 疯了,她肯定是疯了。 她挣扎着起来,惊恐地看着他,表情像经历了一场兵荒马乱。 “别走!”陆仲右手撑着床铺,努力直起身体。 床柜上的不锈钢盘子被接连打翻,陆仲拔掉手臂上的静脉针,捂着汩汩冒出来的血液,向门口走去。 一刹那,胃又开始翻江倒海地剧烈疼痛。他蹲下身体,忍着剧痛,不住地流汗。 “赵静训,我t死你了!”他咬着后槽牙说。 没多久,护士发现了他的异常,急忙赶过来。 “怎么搞的啊?”护士将他扶到病床上,“快快快,躺好,别动。” “我要出院!”陆仲说。 “出什么院,你刚动完手术。” “不行,我一定要出院!” “你再这样,我喊你哥了啊!”护士说。 “你让他来,让他来给我办出院!”陆仲激动道。 护士拿着对讲机,对在急诊室值班的陆岩松喊:“陆医生,你弟弟发神经,你过来下。” 陆仲嘴里念叨着出院出院。护士叫了医生给他打了一支镇定。 十几秒后,他就睡着了。 陆岩松急忙赶过来,着急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不知道啊,我过来就半蹲在地上,脸发白,一看手,血淋淋的。” “啊?”陆岩松去摸他的额头,“现在睡着了,是打了安定吗?” “对,推了一支,能睡几个小时的安稳觉。” “谢谢。”陆岩松说,“辛苦你了。” “你和他好好说,病人不能随便乱跑的,出了事情,医院要负责的。” “我知道,他醒了,我和他讲。” “嗯,陆医生,那我走了。” “好。” 陆岩松坐在床边,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脸。 陆岩松初中的时候,刚巧那几年计划生育抓得特别严,有些妇女怀孕七八个月被村妇女主任抓到了要去引产。 所以,妈妈躲在叔叔家直到陆仲出生。 陆仲出生的时候,他没去。直到放暑假了,他才知道自己多了一个弟弟。 年龄相差大,他自然不会去嫉妒一个婴儿。 没多久,妈妈就回来了。他问弟弟去哪里了。妈妈只说,带过来会被找麻烦,而且这里上不了户口,只能养在表叔家里。 他后来才知道,陆仲没满月,妈妈就离开了。 他们一家三口,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去看陆仲一次。所以,他对父母感情不深。 后来,父母做生意,日子蒸蒸日上,家里的条件好起来了。 这也是陆仲不管提什么要求,他们都会答应的原因。 他们的确欠他的。 要考航校也是,父母觉得高空飞行不安全,陆仲还是去考了。 而且,招飞第一轮就过了。 陆岩松劝父母,说:“弟弟喜欢什么,就让他去做好了。飞机失事率其实很低很低的。” 大一刚进校的时候,陆岩松经常拿着大包小包去看他。 他同学问:“你爸怎么那么年轻?” 陆仲会生气地说:“去你爸,这是我哥!” 大二的时候,陆仲说寝室洗澡不方便,要搬出来住。 陆岩松马上给他在市中心租了一套房子,交了三年的租金。 这个弟弟,他把陆仲从小没在父母身上得到的爱,尽自己所能,能给的都补偿给他了。 有时候,他都会觉得,是因为自己抢先占了一个名额,陆仲才会这样。 毕竟,第一次当父母的,都会对第一个儿子特别上心,第二个儿子照猪养。 陆岩松回忆起当年的事情,都会掉眼泪。 真心换真心,陆仲也很珍惜他这个哥哥。 什么事情都会和他商量。 除了这件事。 到底是哪个女人,把陆仲搞成这个样子的。 他叹了一口气,女人是男人的学校,这句话真是在每个人身上都会得到印证。 陆仲也逃不过。 一周后,陆岩松帮陆仲办理了出院手续。 “出院了,也要好好吃饭,不然病好不了的。”陆岩松嘱咐道,“而且不能再喝酒了。” 陆仲低低地嗯了一声。 陆岩松将他送回家后,又说:“平时你可以吃食堂,周末帮你请了一个烧饭的阿姨,上午和下午都会来。” “好。” “我钥匙给她了。” “知道。” 陆岩松帮陆仲开窗透透气,一周没住了,屋子里空气不新鲜。 他在开卧室窗户的时候,在窗台上看到一只蝴蝶结发卡。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只挺精致的亮棕色锆石蝴蝶,远看普普通通,凑近看十分美丽精巧。于是,他收在床头柜里。 这段恋情,他知道陆仲并不想提,他就没去问。 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他想通了,就走出来了。 “哥哥走了。”陆岩松说,“你明天回学校上课去吧。” “知道。”陆仲说。 第二日下午,航校。 体能训练场上,王桉跑了一个1000米后,喘着粗气坐到观众台上。 “仲,好点儿没?”他问。 陆仲揉了揉他的头,没有说话。 “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事情会搞成这样的。” “没事儿。”陆仲说。 “那个,没事就好。”王桉说,“当时看你这样真挺过意不去。” “你见到她了?”陆仲问。 王桉点点头,嗯了一声,“你俩怎么认识的?” “打游戏。” “哦,你以前也不那样儿啊。”王桉说。 “嗯。” “女孩儿就长得像成绩挺好的样子。”王桉说。 “她结婚了。”陆仲说。 王桉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下巴都要惊掉了,“你说什么?” “我没开玩笑。”陆仲淡淡地说,“和你是好哥们儿,我才和你说。” “你这是……”王桉搜肠刮肚,挤出来几个字,“疯、了、吧?” 陆仲揉了揉眉心,说道:“我也觉得,我是疯了。” 王桉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操场,半晌都被震惊地回不过神来。我的天呐,这也太t激了吧。 情场老手居然被一个长相普通的已婚妇女给骗了??? 卧槽,卧槽,卧槽…… 什么语言都无法表达此刻的感受了。 “你怎么知道她结婚了?” “我见过她老公了。”陆仲说。 “……”怎么问出来的答案,一个比一个离谱。 “然后呢?”王桉问。 “什么然后?”陆仲说。 “分手了吗?”王桉问。 “差不多吧。”陆仲说。 “那就好,那就好。”王桉按了按胸口,生怕心脏跳出来。 “我让她离婚,和我在一起。”陆仲说。 “什么?”王桉眨了眨眼睛,不可思议道,“你认真的?” “嗯。”陆仲淡淡道,“我是真喜欢她。” “你喜欢她什么?”王桉试探着问。 “不清楚,说不上来。”陆仲说。 刚开始他以为赵静训和别的女人没什么两样,分手后过段时间就忘记了,结果,这份念想越结越深,他想否认他们已经分手了,想否认是自己提的分手。 有时候,陆仲自己都会觉得过分可笑。 王桉说他疯了,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有点精神不太正常。 陆仲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她有老公,我还是喜欢她,我是不是有病?” 王桉点点头,确实有病,病得不轻。这赵静训看着文文弱弱,竟然深藏不露。 啧啧啧,段位高一点都看不出来。 有可能,最高级的猎手,总以猎物的方式出现。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王桉问。 陆仲用手搓了搓脸,“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要知道的话,我还找你聊什么。” “你这是真不把我当外人啊。” “是啊,我都没告诉我哥。” “告诉你哥,你就惨了。” “是啊。” “但我也没有交往有妇之夫的经验啊。”王桉郁闷道,“你和我说,我也整不出主意来。” “没事,说出来,心里就会好受点。”陆仲说。 这几日,这件事情在他心里闷得快窒息了。感觉走入一片深海,周围都是漆黑漆黑的海水,逃都逃不掉,只能让海水将自己完全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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