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训到家后,发现玄关上多了一双鞋。 “妈妈?你来了吗?”她看过去,是一双中老年保健鞋。 没人回答,她径直走进去,看到王慧仙在厨房烧东西。 抽油烟机声音很大,她没听到。 “妈妈。”赵静训走过去叫她。 “静训回来了啊?”王慧仙回头,“你坐着,我烧汤。” 赵静训嗯了一声,就回客厅打游戏去了。 过了一会儿,王慧仙从厨房出来,问:“刚才出门了吗?” “对。” “去哪里了?” “医院。” 王慧仙皱眉头,问:“上医院做什么?” “过敏了,配一些药。”赵静训说着拿起桌上的苹果吃。 “哎哎哎,这个水果不能吃冷的。”王慧仙拿过去。 “什么意思?”赵静训纳闷地看着她。 “我听专家说,冬病夏治,这个水果属阴,最是湿寒,要用水煮一煮吃。”王慧仙说。 “水煮一煮?”赵静训一听到这话,眼睛都瞪大了。 “对啊,水煮一煮,热了吃。” “妈妈。”赵静训叹了一口气说,“水果煮了之后就没有维生素了。” “没有维生素不要紧,你看啊,胃是热的,你吃下去的是冷的,冷的对胃不好。”王慧仙说。 “那算了,我不吃了。”赵静训摆摆手,“我喝点水。” “水也要喝热的,千万不能喝冰的。” “知道。” 王慧仙见她听话的样子,十分高兴。 她接着说:“你还记得上次你参加元晦弟弟婚礼吗?” “记得,怎么了?” “他媳妇儿怀上了。” “那么快?” “办酒席的时候就有两个月了,现在三个月了,他们就说出来了。” “未婚先孕吗?” “也不算吧,结婚证早就领过了。” “哦。”赵静训听她话里有话的样子,该不会又拿什么奇奇怪怪的汤给她喝吧。 “你刚说身上过敏,医生怎么说的?”王慧仙问。 “没怎么说,不是很严重,就让吃点药。”赵静训说。 “夏天吃棒冰特别不好,特别是女人,还是少吃点。”王慧仙说,“容易宫寒。” “知道了。”赵静训说,“妈妈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王慧仙一拍大腿,“汤忘了。”说着赶紧去厨房关火。 过了五分钟,她端了一碗汤出来,说:“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 “那先放着,等你晚上吃。” “好。”赵静训见汤里飘着几颗枸杞问:“又是上次那个?” “不是,不是,这个是老中医配的,调理月经的。” 赵静训无语道:“妈妈,我月经很正常。” “中药吃一点又没什么事情的,不像西药伤胃。”王慧仙说,“中药喝不坏的。” 赵静训懒得和她争辩,王慧仙一直以来就是个没什么边界感的人。 “行吧,你放着,我晚上喝。” “嗯,一定要喝,别人说这个老中医很灵的。”王慧仙说,“还有好几贴,我每天帮你炖吧?” “我爸爸。”赵静训想了想说,“最近摔断腿了,所以我每天要回去看看。” “怎么那么不小心啊,怎么摔的?” “走路没看路摔的,不要紧。”赵静训说。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妈请了一个看护,人挺勤快。” “那也浪费钱,不过请好了就算了。” “嗯,那我现在过去看看他。”赵静训说。 “你爸爸运气好,生了你这么有孝心的孩子。”王慧仙说。 “行,妈,那我走了。”说着,赵静训起身。 “几点回来?” “再看吧。” 赵静训出了玄关,关上门,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有家也不想回,至少要等王慧仙走了才回去。 她开车回去的时候,在水果店买了一箱牛奶和奉化水蜜桃。 一到夏天,水蜜桃最好吃,汁水多又甜得入口即化。 赵静训很难想象,如果把水蜜桃煮一煮是什么味道的。 她开进小区的时候,几个上托班的小学生从培训班出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换卡牌。 赵静训小时候收集过水浒传的英雄卡。小浣熊干脆面里,每包都有一张,不过大部分都是重复的。 现在看小孩玩的是奥特曼和斗罗大陆的卡牌,花花绿绿的色彩,看起来蛮有趣。 她停下车,将牛奶和水果拎上楼,放在门口敲了敲门。 “静静回来了。”赵伟同给她开门,“怎么来也不说一声?” “路过。” “快进来,进来。”赵伟同去拿门口的东西,“家里有水蜜桃,你还买什么?” “多吃几个。”赵静训说,“想吃。” “你这个买的没我买的好,我买的正宗的。”赵伟同看了一眼说。 “老板和我说这个也是正宗的。” “你这个一看就是不太正宗,正宗的水蜜桃,它是白里透红的,哎,哎,你有没有在听?”赵伟同见她进去理都懒得理他。 赵静训觉得他是被孙雅萍传染了,买水蜜桃都能搞出来那么多讲究,能吃不就可以了。 她烦得在茶几上直接拿了一只啃了起来。 “心情不好吗?静静。”赵伟同走过来问。 “没有,妈妈呢?”赵静训问。 “你妈和她的老同事出门旅游去了。”赵伟同说,“都是些小学老师,退休之后没什么事情。” 赵静训点点头,问:“那你怎么不去?” “都是些不认识的,有什么好去的。” “那倒是。” 赵伟同说:“哎,静静,你婆婆前阵子打电话过来,问我们两个好不好的。” “那你怎么说的?” “都挺好。” “嗯。”赵静训应了一声,“没说别的?” “我讲了几句,你妈妈电话拿过去了。” 赵静训以为她又要说孩子的事情,她抿了抿嘴,擦掉桃子汁,支支吾吾地问:“爸,你说夫妻相处久了,是不是都会处成朋友?” “怎么突然问这个?”赵伟同问。 “想听听你的想法嘛。” “我能有什么想法,我哪是什么朋友,我啊,当了你妈一辈子的奴隶。”赵伟同说,“相处久了,还会心生厌烦,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的也有呢。” 赵静训笑道:“什么嘛,哪有奴隶还生活那么滋润的,我看你不陪妈妈去旅游,就是想去楼下找老戴下象棋。” 赵伟同哈哈笑了一声,说:“小机灵鬼。” 赵静训见他心情不错,随口问:“我一个朋友想离婚。但是吧,又离不了,你说怎么办?” “谁啊?你们学校老师吗?” “爸爸,你瞎打听什么,我就说怎么办?” “那她为什么想离婚?” “就是吧……”赵静训想了想才说,“就两个人结了婚都没那个。” “哪个?” 赵静训见他这样都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说:“算了算了,不和你说了。” 赵伟同哦了一声,说:“哎,大人总说离婚对孩子不好,但是吧,有些夫妻不离婚,整天吵吵闹闹的,对孩子更加不好。” “他们没孩子。” “没孩子,没孩子啊,那不就上民政局或者法院起诉啊。”赵伟同说。 赵静训叹了一口气。 一年前,她和李元晦聊过这件事情。 “静训,我不想离婚。” “你提出来的,我不会同意的。” “以前的女人,丈夫早死的,或者没嫁过去,就做寡妇了,她们没有x生活照样可以过一辈子,为什么你不可以?” “我和你讲过,我可以在金钱上补偿你。” “如果你想起诉的话,法院不会支持的,因为国家有规定。” “所以,你放弃这个想法吧。” 赵静训回过神来,闷闷地说:“爸爸,她离不了。” “为什么?” “爸爸,遥控拿给我,我要看电视。”赵静训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赵伟同将遥控递过去,问:“还要吃桃子吗?我去洗。” “好。” 赵静训打开电视,从一套换到八套,换到体育台,又切到少儿频道。 赵伟同洗完桃子回来,看她哭了,疑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赵静训毫无知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才发现眼泪流到了面颊上。她轻轻擦掉,觉得有些丢脸。 赵伟同一看少儿节目,问:“这是奥特曼吗?” 赵静训低声嗯了一声。 赵伟同笑:“你这孩子,看个动画片也能给你哭成这样。”他坐下看了一会儿,又问:“是放到什么感人情节了吗?” 赵静训摇摇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掉眼泪,真是太奇怪了。 “是小时候,你妈妈没给你看过动画片吗?”赵伟同想了想说,“确实,别人家的小孩还能经常看个动画片,你没得看,现在想来伤心也是正常。” 赵静训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说:“爸爸,我哪里是那么幼稚的人。” 赵伟同回忆般说:“我倒是宁愿你幼稚一点,可是啊……你小时候就懂事得不像话,哪里像个小孩的样子。” “爸爸!”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赵伟同说。他觉得他女儿二十几岁还能看动画片哭鼻子真是不可思议。 他想上去抱抱她。算了算了,女儿大了,不需要自己拥抱安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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