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训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她记得来高中上课的第一年,就听沈主任不止一遍说,教师,特别是女教师的着装规范。 领子不能看到锁骨。 袖子不能是无袖的。 裙子不能露出膝盖。 上衣不能露出腰线。 鞋跟不能是高跟鞋。 “你刚来,可能还不清楚,这个青春期的孩子,就特别蠢蠢欲动。”沈主任说,“所以,作为教师,要穿得端庄,不能花里胡哨。” 林老师也特别委屈,说:“主任,我这个也没有很夸张啊?” “衣服不能穿太紧。”沈主任说,“不能做指甲。” “……”林老师只能低声说,“好的。” “嗯,还有不能染奇怪颜色的头发,发型也不能太奇特。” “这个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沈主任说,“就是提前和你说一下。” “好。”林老师低着头听沈主任训话。 “教师的着装和仪容是教师职业道德的重要内容。”沈主任提醒道。 “了解了。”林老师说。 等林老师出去的时候,赵静训敲了敲门进去了。 “主任,这是这几个班的成绩单。”她说,“是按照成绩从上往下排的。” 沈主任接过去,将眼镜拉上去,仔细看了几分钟。 “重点班的文科成绩有待提高。”沈主任说,“二模的时候,再看看。” 在等他继续往下说的时候,有两个长得很高的男生进来,“报告!” “进。”沈主任说,“那赵老师,你这个成绩单先放我这里,我看完再和你具体说。” 赵静训离开的时候,听到沈主任在训话。 “你们是不是把王老师的电瓶车扔河里了?”沈主任问。 “没有,还说没有!”男生说。 “监控都拍到你们了!”沈主任说。 高中生真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赵静训边走边感叹。 下午,她给高一上完语文课,就在办公室里写教案。 写到一半的时候,室外开始下雨。 没过几分钟,体育课的王老师走过来问:“你们谁要上我的课?” 几个老师面面相觑,不太好意思抢,毕竟大家都想要。 “没人要的话,我让学生看电影了啊!”王老师说。 李京忙起身,和他招手,说:“王老师!王老师!我要我要!” “行,那我和学生说一下,体育课改成数学课。” “成,我准备下,去上课了。”李京很是开心,拍了拍王老师的背,“有几道大题,要花心思和学生讲一下。” 等李京走后,赵静训又低着头写教案。 下班的时候,雨才停。 她开车回家的时候,顺道在路边吃了一碗牛肉面。 正准备结账离开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脸,坐车从她面前开过。 秦子萱。 不是肚子疼请假了? 她小跑着回车里,跟着他们一路走,最后来到了一家KTV。 室内昏暗,没一会儿就找不到人。她左右环视,只能打家长电话,打了三遍,都是忙音。 她只能硬着头皮一间一间找过去。 第一间几位大叔在喊麦。 第二间公司上班族在聚会。 第三间…… 第五间,她悄悄推开门,伸头张望。 也不是。 “我都跪下来求你了,你还想要怎么样?” 她看到一个女生的背影,跪在地上,前面站了一个男生。 两人看到有人开门,不约而同地看过去。 她有些紧张,迅速关上门,向其他房间走去。 赵静训实在是受不了这室内的味道了,烟味夹着酒味,偶尔还能闻到呕吐物的味道。 她想找这里的经理,可绕了半天都没找到,只有服务生说自己刚来的,不知道。 正在气头上的时候,只见一间包厢里有人出来。 “秦子萱,你站住!”赵静训说,“你爸给你请假了,你怎么现在在这里?” 秦子萱背对着她,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转身,说:“赵老师,你也来这里唱歌啊?” “唱什么歌,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做什么?”秦子萱说。 赵静萱见她画了一个紫红色的妆,穿着一身露脐装,一点都不像一个高中生的样子。 “跟我回去!”她拉着秦子萱的手腕,向外走。 “哎哎哎!”秦子萱拉着门框,“你别拉我!我不走!” 两人吵吵嚷嚷,引来不少路过的人围观。 秦子萱的同伴听到声音围过来,问:“你谁啊?我们唱歌好好的,我说子萱去哪儿了?” 一个莫西干头的男人凑近,问:“你谁啊?” “我是她老师!”赵静训问,“你们又是什么人?” “哦~老师啊,那老师好啊!”他油腔滑调地说。 周围的同伴纷纷起哄,道:“老师啊,教什么的?” 赵静训看着这群头发五颜六色的男人,皱着眉头问:“你哪里交的乱糟糟的人,和我回去!” “哎!老师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我们那里是乱糟糟的,我们很正经的!” “她上高三!”赵静训强调,“马上要高考了。” “那又怎么了,谁规定高中生不能来KTV?”说着,他去拉秦子萱的手说,“我们继续唱。” 几个人围住赵静训,挑衅道:“要不,老师也一起来唱歌?” 赵静训想着报警,对服务生喊:“这里有未成年!” 音响声震耳欲聋,隔了几米远,旁人根本听不到声音。 一个瘦高个男人用手推她,说:“你最好实相点!” “你放手!”赵静训说,“我报警了!” “瞧瞧你老师,多关心你。”说着示意他身边的莫西干头去拿她的手机。 “亮哥,亮哥!”秦子萱急着说,“老师,你走吧。” “你也走!”赵静训说。 “走?你和你老师说说,欠了我们多少钱?”瘦高个说。 秦子萱低着头,抿了抿嘴不说话。 “多少钱?”赵静训追问。 “赵老师你这人为什么那么烦人的,你赶紧走,别问了。” 瘦高个说:“看看,人家都嫌你多管闲事,对吧。” 赵静训知道秦子萱单亲家庭,父亲平时也不怎么管她。快高考了,和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这怎么也不是个事情。 “未成年人是无法借款的。”赵静训说,“你们这是违法的!” “哟~瞧瞧,老师知道的知识真是多。”莫西干头说,“你也不去道上打听打听,你亮哥是什么人。” “什么人都违法,管你们什么道的!”赵静训说,“你们让开!” “我就偏不让了,你能拿我怎么着吧。” 几个人越逼越近,压迫感让她也生出了一丝恐惧。 “我说啊,像你这样当老师的,真是讨人厌,人家学生都说愿意,你瞎操什么心。”亮哥说,“小心多管闲事,把自己闹出事了。”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的,却句句都带威胁。 “正义感呐,是好事。”亮哥凑近,“但就凭你?” 周围全是嘲笑的声音。 赵静训欺身被几人围在墙角,后退无路。 “刚下班吗?穿那么正式?”亮哥说。 “喂!”有人从身后喊。 几人回头看去,赵静训也听着声音看过去。 “你哪位?”亮哥说。 “陆仲。” “不认识。”亮哥说,“劝你也别多管闲事。” “不认识现在可以认识下。”说着一个拳头挥过来。 “我特么!”亮哥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重拳砸到。 身边的人,见势就要开打。 KTV走廊上,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圈人。直到有个人叫了保安,这场混乱的群架才结束。 派出所内。 警察拿着笔问:“谁先动手的?” “他们。”赵静训说。 “明明就是这个男人先动手的!” “你说说,是不是你先动手的?”警察问。 “是他们先骚扰这位,赵老师的。”陆仲说。 “有吗?”警察问。 “嗯。”赵静训说,“这几位还向我学生放高利贷。” 警察上下看了一眼,问:“这是你学生?” 赵静训将进KTV后的所有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末了还补充道:“KTV是不能允许未成年进入的。” 几个人在审讯室等了一会儿后,警察又走进来,说:“你们两个可以先走了,这个未成年需要监护人过来。” 赵静训急着起身,“我在这里等她父亲过来!” “那随便你。”警察说,“我这边还要单独问她一些事情。” “她是我学生。”赵静训问,“我可以进去陪着她吗?” “不可以。”说着,警察就进了审讯室。 于是,她只能等在派出所的大厅里。 大厅里只有一条不锈钢长椅。她坐在左边的一头,陆仲坐在右边一头,两人中间隔了一个位置。 两分钟过去,赵静训见他还不走,觉得尴尬,身体不自觉又往左边挪了挪。 “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她说。 “不客气,赵,老师。”陆仲说。 “嗯,你还不走吗?”赵静训问。 陆仲歪着头看她,说:“陪你。” “也,不用,她爸爸说马上就回来了。”赵静训说。 “哦!” 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你刚才推门的时候,我还以为认错人了。”陆仲说,“挺像。” “不好意思,找学生。”赵静训说。 “嗯,我以为你找我呢。”陆仲说。 “……”赵静训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刚才让你见笑了。”陆仲说。 “什么?” 赵静训刚才推开第五间门的时候,看到一个女生跪在地上。 “我不喜欢女人这样,哭哭啼啼的,没男人不行的样子。”陆仲说得轻描淡写。 “是女朋友吗?”赵静训问得小心谨慎。 “过去是,现在不是了。”他挠了挠头,“真是麻烦啊。” 这是什么极品人渣,这个念头在赵静训心头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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