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不离摇了摇头，表示一无所获，请圣上责罚。 陈帝也不恼怒，就那么坐在那里一边慢慢的敲着手指一边慢慢的打量着萧不离。良久才道：“说吧，你猜到了什么？” “臣以为那凶手当场就被抓住了。”萧不离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都看着地面，就连陈帝也看不到他的神情。 陈帝见状不由得皱了皱眉眉头，随即道：“那你认为朕为何让你查？” “臣不敢猜测。”因为他是真的不敢猜。 陈帝蓦然笑了起来：“当初朕要封赏你，你父亲道你久不在朝堂恐无法服众，故未曾让你封官加爵。如今看来，你父亲倒是看走眼了。” 萧不离并未答话，只是低着头，眼神带着一丝冰凉。若说之前查百官，他还有底气，但如今查过皇宫中，他便知道论算计，无人能与帝王比。他以为陈帝只是想威慑百官，却不知陈帝只是将他当做一颗棋子，还是一颗随时能扔掉的棋子。 陈帝从书案后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道：“你可知道那凶手是谁？” 萧不离神情未变，俯身道：“楚清怀。” “你认识此人？”陈帝也不意外，而是顺着他的话问。 萧不离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道：“认识，他曾在边关救过臣，臣与他相交甚笃。” “你就不怕朕抓了你吗？” 萧不离深深的伏了下去道：“臣虽与楚清怀相交，但对此事并不知情。圣上若不相信，直接查便是，若有半句虚言，臣愿赔上萧府全家性命。” “不知平天侯闻得此言是何感想。”陈帝似乎听到了很好笑的话，忍不住笑出了声：“你可知若有虚言，赔的不止是萧家上下。”还有裴府上下。 萧不离深有所触，依旧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起来。楚清怀与他相交的事情，太子知情，那陈帝不可能不知道。如今楚清怀犯上，陈帝首先要怀疑的便是萧不离是同谋。但怀疑归怀疑，该利用的还是要利用。于是萧不离便被推出去做了陈帝的一枚棋子，借着查案的事情，将整个王城的势力翻了一个遍。 但是萧不离办的事情太干脆了，干脆到陈帝都有一些舍不得了，所以才让他去查了东宫的事情。天子被刺，太子救驾，但应得的功勋也一点都没有。萧不离不难怀疑是太子身边的人出了问题。他若有心一查，便能知道这人是谁。 因为楚清怀，他太熟悉了。他没想到是楚清怀胆子如此之大。但也只能说他隐藏的太好了，毕竟太子都未察觉。纵观之前相交的种种，越发会觉得别有用心，他只以为对方是为了翻案，却不知对方的恨意已经如此之深。他这一动，牵连的不止有萧家，还有太子。想到还受伤在床的陈文以，萧不离心中愈发冷然。他若得不到好，太子亦然。 “你可知楚清怀是何人？”帝王的问话自带威严，萧不离就算再沉稳，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臣知他为罪臣之子，后发配边关。及至成年才脱离奴籍回到王城。”他认识对方时，便已知道对方的身份，也知他此生的梦想便是翻案。但对于行刺天子一事，他一概不知。 萧不离功勋卓越，不会拿全族性命来完成一个不可能的事情。但帝心叵测，他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宫殿内一时间又恢复了安静，静得微风扫过，都能听得到卷帘浮动的声音。萧不离迟迟不敢起身，就怕帝王一怒，萧裴两家全部遭殃。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帝才道：“既如此，那这人便交由你审讯吧。” “臣，遵旨。”萧不离低低的应了一声是，起来时已经浑身冰凉。 萧不离先是搅得满城风雨，随后又查了皇宫。裴旸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坐不住了，几乎是天未明便已经去了萧府。而此时裴沂对宫中的事一无所知，她借着老妇人卧病在床，再次去了祠堂。但这一次她并未找到那块无字牌位。 裴沂从祠堂转出来时正好碰到高嬷嬷领着大夫走了出来，她避到了一旁，正想着等下问高嬷嬷祖母是否好一些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跟在大夫身后的那个拎着药箱的年轻人。竟然是温苍旭。 “十一娘子，你在这里呀。”身后有人说话，她回过头便看到了伺候在大伯母身边的招娣。 裴沂甚少到第三进院子来，也不知大伯母唤她如何。等到真的跟着招娣过来，却发现去的地方俨然不是大伯母的院子。她迟疑了一下便停了下来。 “十一娘子，此番请你过来的不是大伯母，而是四郎君。”招娣欠身道。 裴沂这才得知裴汶被大伯父关在了院子里。想必是买通了招娣来替他传话。她转身想走，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招娣去了裴汶的院子。 裴汶被关在房里，听到敲门声，便凑了过来道：“十一？” 裴沂嗯了一声，她以为裴汶会让她想办法放他出来，却不知裴汶只是让她去传个话，给一个人，而那人正是九黎的花娘幽若。 裴沂当下退后了一步，她是女娘，如何去得那种地方。裴汶看出了她的犹豫，急忙道：“她如今不在九黎。”因为裴汶把她安置在了一个宅院里。 裴沂万万没想到裴汶竟然会做出养外室的事情，她看了看四周，转身便要离去。 裴汶急急唤住了她道：“十一，看在你我兄妹一场的份上，如今帮我一次可好。那幽若并非普通花娘，她乃是清官出身，只因家道中落才沦落到那般地方。” “四兄忘了自己的身份吗？”裴沂道，先不说是否清官出身，单说出自那个地方便不可能进的来裴家的门。更何况裴旸注重门风，就算是做小，也不可能让那样的女娘和自家儿郎在一起。 裴汶抓着门，手指一点一点的掐了进去，很疼，但他一点也察觉不到。 “十一，你就帮我一次可好。”面对裴汶的苦苦哀求，裴沂最终心软的。因为裴汶说不日幽若就要回九黎了，等待她的便是拍卖。裴汶有心将幽若赎出来，但是银钱不够，便只能将对方包养起来安置在外面的宅院里。他想着等他筹够钱便将人带走，只可惜这件事因上次萧不离搜查被大伯母发现了。为了防止他偷偷见幽若，王氏便将他关了起来。 说起来还是因为萧不离。若没有萧不离多事，这事也不会这么快被发现。 裴沂心知裴汶这事做得不对，但裴汶说你不能因为你好，而看着我不好。 裴汶将幽若安置在东市的一个宅院里。裴沂悄悄带着文伮来了这里。敲了半晌的门才有一老妪来开门。等到裴沂说明来意后，老妪告诉她，幽若姑娘前些日子被人接走了，至今未回。至于接走她的人是谁，老妪不知，只知身份应不低。 裴汶许诺幽若会在她拍卖之前赎她出来，但此间幽若却不在这里。裴沂落了空，便带着文伮离开，无意间看到街市的药铺时，她忍不住问文伮，可知道裴家常请的大夫是哪个医馆的。 襄王城虽大，但知名的大夫只有那么几个。裴家常请的更是屈指可数。裴沂就算一家一家找过来也没花太长的时间。在走到崇文医馆时，她便瞧见了那日给祖母看病的大夫。 此时看病拿药的人不多，大夫也坐在案几后打盹。裴沂瞧了四周并没有看到温苍旭的身影。便让文伮去问下这里是否有一个叫温苍旭的人。 “那人是谁？”文伮奇怪的道。 裴沂只能告诉她，温苍旭是王先生的书童，她不久前才遇见了对方，后来瞧见他跟在这家医馆的大夫身边。 文伮想起裴沂曾说过的那个书童便忍不住笑道当真是缘分。随后她便走过去打听温苍旭的情况。不一会儿便回来了，只是神情并没有那么好看：“娘子，我问过了，他们说这里没有叫温苍旭的学徒。但几日前他们请过一个小工，名叫蔡元起。这人昨日托病请辞了。” 裴沂闻言疑惑了半晌，她不知这蔡元起是否就是温苍旭。也不知若真是温苍旭为何会改名。但她突然想起祖母曾经见过温苍旭，若是看到温苍旭应该是认识的。 裴沂匆匆回到王府，第一时间就去了裴老妇人的院子。高嬷嬷告诉她老妇人睡下了，不易打扰。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瞧着胖胖的高嬷嬷道：“高嬷嬷不久前去过庄子，不知庄子里的人可还好。” “托十一娘子的福，庄子如今好着呢。老妇人前些时候还惦记着回到庄子去，还吩咐老奴去取了一些旧物什。” “祖母年纪大了，倒是有一些念旧了。”裴沂顺着她的话道：“我也时常想起高家冲的事情，只可惜都没了。” 物还在，但是人却没有了。裴沂想起这些的摧毁不过一夜之间便觉得岁月匆匆。 “老妇人也念叨过，昨日还念叨着故人不在，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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