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是感恩，在你救我第一次便当如此。萧不离，我只问一句，我若嫁给你，可好？”裴沂知道她若不开口，此生她都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人。一个愿意照顾她一个愿意救她一个不曾计较过她命数的人。 萧不离皱着眉头没有开口，裴沂满心的欢喜瞬间就落了下来。她便知有些事不是她想要，对方就能回应的。她失望的低下了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萧不离，但要她说这是玩笑话萧将军不必当真，她却不愿意说。 “是我失礼了。”裴沂低低的开口，转身便离开。 文伮和郑桜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也知两人气氛不对。如今见裴沂离开，连忙追了上去。 “将军，裴娘子怎么突然这样了。”郑桜奇怪的问。 萧不离盯着裴沂离开的方向，良久才道：“你觉得如果我娶了裴娘子，侯爷会如何？” 侯爷会如何。郑桜一想到那个场景便不寒而栗。一个不顾儿郎名声也要让人传出杀欲过重孤寡一生的人会如何，当然是不喜了。“圣上只是有意为你指婚，侯爷便忍不了。如今你娶裴娘子，侯爷自是不喜的。” “那便让他不得不喜，如何？”这父慈子孝只要能装一日，萧远便不得不笑着看他与阆王府结亲。其他人顾及他的声名和不被重视的地位不愿委屈自家女娘，但裴府却不会。因为裴沂的名声，也因这是裴沂自己提出来的。 虽不知为何，但若真如此，于他也好，于裴沂也好，都是一桩好事。 “可裴娘子会答应吗？您这是挟恩图报。” “她会同意的。”萧不离道。 裴沂回到院子便趴在了书案上，等到觉得热的时候才知道萧不离的斗篷还披着她的身上。她有些的生气抓过斗篷想扔掉，犹豫了半天索性扔在了地上。 文伮在她后面进来，弯腰捡起地上的斗篷，一边叠好一边道：“娘子，那萧将军可是惹您生气了。”她并没有听见两人的对话，只知裴沂十分生气甚至不告而别。她将斗篷放在了一边，走了过来。 裴沂红着眼睛却不说话，她是很委屈，但也知道这委屈并不是萧不离给的。她有权力说，那萧不离也有权力不接受，说到底都是她的一厢情愿而已。 “无事，萧将军救了我几次，如何会惹我生气，是我妄念了。”萧不离三番两次的救她，于她本就恩重如山。她如何能恨得了对方。 文伮这才知道原来救了裴沂的人便是萧不离。一想也对，只有萧不离那般的人才能不动声色的从湖中将人救走。那日太子殿下都在，想来萧将军在也不足为奇。 “萧将军倒是一个好人。”文伮道。 裴沂当然知道他是一个好人，那这样的好人却不能是她的。不管委屈也好不甘心也好，裴沂也没得办法改变现场。 夜里一场大雪悄然而至，次日清晨开门时，雪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有仆从在清扫积雪，而周冉一大早便蹦了起来，去找裴恒了。裴沂去祠堂给祖母请安，又去了东厢看望裴旸。裴旸如今好了一些，只是依旧汤药不离身。佟林纾见她依旧没有好脸色，但碍于裴旸也没说什么。 裴沂领着文伮走回院子，见到还没来得及清扫干净的积雪，便道：“这个冬天着实冷了一些。”连雪都比往年的大了许多。她记得往年的雪不需要清扫便能悉数化尽。 “瑞雪丰年，明年定然是好的。”太子归来，瑞雪丰年，这是好兆头。文伮不由得想起了陈文以。虽说陈文以只是为了救她，但那是她第一次与异性接触，虽与礼数不合，但幸好事态紧急，无人来追究这些。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会想起那温暖的怀抱，却也知道她今后的路与裴沂是一体的。裴沂能出嫁，她或许还能找个人相守过日子。或裴沂不能，那么她便只能陪裴沂孤独终老。 仔细想来也不算什么。连王府嫡女都无法左右自己的人生，她一个女侍还奢望什么呢。 雪一刻是化不了的，裴沂趴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积雪。假山上的，花丛上的，还有那松柏上的，寒风刺骨，而她的期许又何尝不是呢。 “娘子，娘子。”一名小侍突然跑进了院子，咋咋呼呼的样子惹得严嬷嬷十分不快，怒道道：”这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 裴沂也被惊到了，便推开门走了出来。那小侍原是母亲院里的，现在跟着裴老妇人，做个打扫的活计。所以是祖母那里出事了。 “可是祖母那里出事了。”裴沂急忙问道。 小侍喘着气道：“不，不是，是老妇人请您过去。” 祖母请她也不会如此急促，裴沂想不通会发生何事。毕竟她清晨去请安的时候，佟林纾也没对她有何怨怼。她不敢逗留，带着文伮往外走。严嬷嬷也跟在后面问那小侍可知发生了何事。 “有人来提亲了，聘礼直接送到了老妇人那里。” “提亲，向谁提亲。”裴沂脚步一顿道，裴旸说过之前的事情就此作罢，缃贵妃也说了不愿添怨偶，所以云家不会来提亲。但府中还有谁需要提亲，是她，还是周冉。若是周冉，要提也该去周家，所以是向她提亲。 她加快了脚步往前走，一时捉摸不清还有谁会来提亲，甚至越过佟林纾，已经传到了祖母那里。 她过来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堆满了聘礼，挨挨挤挤的十分隆重。裴沂只随意扫过去，便看到了布匹绸缎玉器珠饰，甚至还有一个箱子里全是毛皮。尤其是那一尾白色的狐皮格外显目。陈国尚文，世家婚嫁迎娶也十分讲究。文人不许俗物，故不会直接送真金白银。文人不喜杀生，故不会有皮毛骨饰。所以观这一院子的聘礼，裴沂脸色有一些发白。 她的名声再不好，也沦落不到被一粗野乡人或商户求娶的地步。她快走几步，一回头便见佟林纾也带着人过来了，反而是她还走在了前面。 佟林纾也瞧见了这一院子的聘礼，脸当时就黑了，看裴沂的眼神也充满了怨恨。 “这便是你想要吗？”佟林纾冷声道。嫌弃云家，那也要看之后有没有人会来求娶。如今倒是有人来了，却将整个王府的脸都丢尽了。 “那对母亲而言，我是否连这都值不上。” 佟林纾无言的瞪着她，随后笑道：“十一，我知你与老妇人亲近，想必这婚事也是你求到老夫人名下的。可你应知道你祖母辟居山野几十年，如何能为你求到合适的夫婿。”她扫了一眼满院的聘礼，虽不乏贵重珍奇，但却看得出这人定不是出身世家，连文房四宝都没有。她倒要看看老夫人为这嫡孙女找到的是哪门子的亲事。 提亲越过父母，这是对父母颇有微词，还是说这亲事本就是老夫人安排的。裴沂不知，但她知道她从未向祖母要求过什么，而祖母也不会管她。她只觉得眼前一片黑，刚刚脱离了云家的麻烦事，如今却还是要被人羞辱至此吗？既如此，她当初就真的该死在那冰冷的湖里。 裴老妇人跪在了蒲团上，但心思已不在手中的串珠上。因为身后坐着的人让她无法凝神。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在女侍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这才看向了来人。 “萧将军这是何意？”她收到门童传话说是萧将军求见时，她并未做多想。毕竟萧不离救过她，而萧府又与裴家是故交。于情于理她都不会置之不理。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以为的晚辈拜见，却变成了那一院子的聘礼。 阆王府能够议亲的女娘只有一位。之前的风波刚刚过去，如今却又要风声再起了。 “晚辈是来向贵府提亲的。”萧不离道，他素来在边关，对京城的很多习俗都不知晓，就算知晓也不会在意。但他也知，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可找佟林纾，他不愿意。那便只能是裴老妇人了，毕竟二人有私交。 “老生不知萧将军竟与十一有此缘分。” “说起来这还是因为老妇人不是吗？”他于山庄斩匪救了裴沂，当时老妇人是亲眼所见的。 裴老妇人蹙着眉头，想着应如何应对。但此刻她却不知该说什么。裴云两家的事情闹得这么大，萧不离不可能不知道。但如今对方提亲的时机也非常巧妙，刚好是风头过后双方互不牵扯了。云家可重新议亲，而裴家也能再为裴沂挑选夫婿。若她说裴沂命不好，这话还真开不了口。毕竟裴云两家闹至如此，不就是因为这命数之说吗？萧不离既然敢来，就应是早有准备了。 “婚姻大事，素来不是一家之言。萧将军若执意要挟恩图报，老生也无话可说，只是这到底关系到两人，老生同意，也要看十一的父母以及她是否同意了。”萧不离把东西送到她这里，也是因为他有恩与她。只是她到底不想淌这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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