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才绝艳少年郎（1 / 1）

“原来是我连累了十一娘子，那自是不该了。”他笑着敬了对方一杯酒。

裴沂的心思在幽若身上，但也想起了何云初和裴沂的亲事，便道：“虽说我早已知晓你的品性，但你这般行事着实委屈了十一妹。”

何云初才学极好，虽品性不堪，但裴汶欣赏的是才情，故而与之交好，再说了少年郎君，哪个不向往风流，不过是没本事而已。所以虽为裴沂不平，但到底不是自家的事情，也不是他能过问的。二叔父二叔母都不在意，他因何计较。

“我只是不知十一妹知你如此，为何不肯退亲？”几杯酒下肚，裴汶扶着头道。

何云初心中一动，道：“你如何知道十一娘子不肯退亲？”

为何？自然是他劝过了，裴恒也劝过了，但裴沂始终没反应罢了。但这些他不会说，只是嘟囔了一句：“她命不好呗。”

因为命不好，所以即便所觅非是良人，也不敢反对。

因她命不好，是啊，若非命不好，又怎会遇到他这样的烂人。何云初默默的喝着酒，视线扫过屏风，瞧见幽若的目光，却不动声色的移开了。

酒意酣然，琴音咋停，而夜也凄迷。哪怕是再喜欢再不舍，裴汶也并未说什么，而是在适当的时候告辞离去。

何云初无视了红衣女子的目光，也跟着走了出来。

裴汶有些讶然的看着何云初，毕竟这人长期留恋此地，又有花娘专门侯他一人。不过转念一想也是好事，毕竟这人将来可是要做妹婿的。两人从楼上下来，正巧迎上走上楼的人。

裴汶一眼便瞧见走在前面的白袍男子，褪去一身武装，萧不离看起来多了一些儒雅俊秀的味道。裴汶不以为然的皱起眉头，假装没看到对方。

萧不离与友人一道，见着上面下来的人，略微觉得眼熟。但四目相视，都错开了。

待走上楼，友人突然开口道：“素闻阆王府家教甚严，怎么会纵容儿郎流连此处。”

萧不离回头：“你识得他？”

“原本是不识得的。”楚清怀熟门熟路的推开一扇房门，里面早有花娘备好了酒膳，见二人进来，欠身之后便被楚清怀打发出去了。他虽喜欢这红软清香，但也知萧不离不会。更何况萧不离能来找他，自不是为这而来。

万重书院乃是皇家所属，门下广纳陈国少年才子。但在这书院里也分三六等。楚清怀家事不显，是以压根不跟裴汶这样的人打交道。但耐不住何云初的名声着实显眼。

“裴汶此人资质平平，在书院并不起眼。但他有一友人可是书院的名人。那人你刚才也见过了，乃是云家的嫡出三郎，何云初。”楚清怀提壶为萧不离倒了一杯酒，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见萧不离并未说话，便继续道：“何云初此人实有大才，但品性不端。”

“大才之人，有些自负也不出意外。”萧不离并未觉得有什么，他出生入死十几载，见到的人形形色色，不乏大才

不乏大善也不乏大恶。善者会有小恶，而大恶之人也有时会小善。

“那将军可知，若不是因为品性堪忧，此人定能出侯入相。”

萧不离有些意外的看着他，毕竟能从楚清怀口中得到如此高的评价，可见此人却有能耐，但他素来不喜欢过问朝堂之事，对这等人才是否可惜，也不太在意。

见萧不离完全没有反应，楚清怀忍不住低下了眉眼道：“有如此良才，将军难道不心动吗？”

“所以，你今日带我来此便是为他。”萧不离抬眼看他。他与楚清怀相识数年，哪会不知道他的想法，只可惜君所想非他所愿。

楚清怀并未否定，萧不离却淡然的笑了：“他虽有才，却也品性不端，这样的人，我为何要用？”

萧不离的态度有所舒缓，楚清怀也松了一口气，眉眼也舒展开了：“何云初此人并非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萧不离不疾不徐的喝着酒，他便知楚清怀不会轻易放弃。

“何云初虽为云家嫡出三郎，但却与母族同姓，更是自小在母族长大。当初云家落魄，为撑起门面，不顾颜面求娶了汉宜富商何家的独女。何家并不希望独女高嫁，担心受人欺凌，便以独女出嫁何家无后为由拒绝了。岂料那云家也是顾不得什么了，竟承诺何氏所生之子愿有一子随母姓。后来云何两家结为亲家，云家借何家的财力才稳下了世家的地位。后来何氏得子，云家以嫡长子为由不得外姓拒了何家。生二子时，云家又找理由推托。直到何氏再次有孕，何家直接将何氏接走，强行留下了三子何云初。云家觉得此举有损自家颜面，便再也没有过问何云初的事情。这何云初自小在何家长大，备受何家宠爱，所穿所用所学皆为上等。”

萧不离闻言皱起了眉头，所谓宠爱出纨绔，自来如此。岂料楚清怀如同看出了他的想法一般道：“这何云初的才气便是在此间传出的。所谓三岁成诗，五岁成章，一手好字更是引得东篱先生大赞。也正因为此，云家又动了念头，以求学东篱先生为由，将何云初接到了王城。”何云初与父母聚少离多，但到底母子情深，又随母族姓氏，故而何氏十足的偏心，所有好的贵的都紧着何云初。这也导致了两位兄长的不满，多次暗中针对何云初。何云初孤身一人，对亲情甚是濡慕，即便遭到针对也并未告知父母。但十年前的一桩事让何家三兄弟彻底反目。

“十年前圣上大寿，云家受邀进宫，这是云家落魄后唯一的一次面圣机会，这在云家自然是十分荣誉。云家家长欲携嫡长子进宫，但耐不住何氏哀求，最终带了三子入宫。若只是入宫也便罢了，但那日的祝寿宴上，何云初一首祝寿词赢得了圣上亲口赞赏。一时之间风头无量，就连云家都有所异动，有倾全族之力来助何云初的想法。但那日宴后，何云初就回了汉宜，直至三年前才重新归来。但此时的何云初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郎了。他的才气依旧，但品性却极为不好。不仅流连风月，甚至还口出狂言惹了一众贵女，成了王城里臭名昭著的存在。”

“那十年前发生了何事？”萧不离记得十年前，楚清怀初到王城，那时他根基不稳，年岁不长，应不知晓这云家的家事。更何况那何氏偏心如此，就该明白捧杀的道理。只是无辜牵连了少不更事的孩子。

“我当年初来王城，曾在雪天中救下一少年。”少年身着单衣赤足散发，就那么被扔在东城的破井里，若非楚清怀赶路至此，只怕少年早已冻死。他欲送少年回去，但少年不肯。细问之下才知他竟是被兄长绑到这里的，只因他抢了属于兄长的东西，所以两位兄长恨不得他死。如此一番，他自是不愿回去。但送他回汉宜，楚清怀自身难保，也无能为力。僵持不下的时候，少年风寒病倒。楚清怀恐出人命，便将昏睡的他送到了云家。岂料那一送，再见的时候已经是七年后。

七年后，少年已变了模样，对他也全然没有了印象。

萧不离不动声色的听着，但并没有什么表示。

楚清怀有一些挫败，凑上前道：“何云初少年成名，也曾在圣上那里露过脸。如今虽不知为何藏起了锋芒变成了如今的模样。但料想跟云家的那些麻烦事脱不开关系。若能助他一次，日后必能为我们所用。”

萧不离放下了酒杯，道：“云家也好，何家也好，我均不在意。”

这并非萧不离第一次表态，毕竟这些年来，两人书信来往中萧不离早已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楚清怀不自然的捏了一下衣袖，有些怅然的道：“如今你得胜归来，地位早已今非昔比，难道你就不想继承侯爷之位吗？”

他记得当年那个瘦弱不堪的孩童一生血污的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时候，脸上带着满满的不甘。那时少年不过七八岁，好不容易从铁骑下逃生，几乎是拼了命才爬回月渡关。那时他以为少年也是罪人之子，即便再不情愿也只能在这里摸爬滚打，直到后来相处久了才知对方是侯爷之子，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你为何不回去？”

他曾问过对方这个问题，但萧不离并未回答他，很久之后他才知萧家父子不和，萧侯爷对萧不离的厌恶不亚于云家兄弟倪墙。

“楚清怀，你应知我爬到此位不是为了侯爷之名。”萧不离淡淡的摇了摇头，当年吃的苦，当年受得罪，无非是为了证明自身的价值。但有些东西，不是你努力了就能得到的。

“不是为了侯爷之名，不是为了站在最高位，那是为了什么。你我挣扎这么多年，才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地位，只要再进一步，再进一步，我就可以……”楚清怀红着眼睛，可看到萧不离淡然的表情却又说不下去了。他早知对方的打算，却始终不肯放弃。因为一旦他放弃了，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