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次醒来时，是被酒保唤醒：“小姐，我们打烊了。” 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凌晨两点。她居然喝了这么多，醉醺醺的。她扶着额头晃悠悠起身，准备离开。刚迈出步子，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在地上。 “小心！”酒保急忙伸手扶住了她。 傅梨抬起头，借着昏暗的灯光盯着酒保的容貌。大抵是酒喝得多了，愣神之中，她竟将他看成了陆文。 好在他唤醒了自己，她这才反应过来。 酒保扶起傅梨后，问道：“小姐，需要帮你叫车吗？” 傅梨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可以了。” 说罢，便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向酒吧出口走去。 来到酒吧外面，她没有立马打车。而是一个人晃悠的没有目的地地走着，只是一个没站稳，傅梨就又摔倒了。 好不容易扶着墙站起来，结果走两步就又摔倒在地。 也好在有酒精的作用下，让她次次摔倒，才没有感觉到磕撞的疼痛。 “好困……”傅梨无力脱口而出两个字后，也放弃了行走，径直靠坐在墙边，抱住自己的膝盖，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梨感觉到有人在拍打自己的肩膀。她睁开眼，迷迷蒙蒙中，看到陆文的脸近在咫尺，吓得她来了精神。 “怎么是你……”傅梨惊呼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陆文笑得灿烂：“我不是说过吗？无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 傅梨撇嘴：“我才不要你来找我呢！” 看着她像小孩子一样和自己置气，陆文丝毫不恼。伸出手在她头上轻轻地摸了摸，就像哄小孩一样的语气：“你醉了，我送你回家。”陆文弯腰，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朝前面走去。 傅梨窝在他怀里，闻着属于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忽然感到安心：“陆文，我做噩梦了……” “梨梨梦到什么噩梦了？”陆文低头看着怀中的傅梨，温柔地问道。 傅梨搂着他的脖子，哽咽着讲述自己的噩梦：“我梦到……梦到你和我分手，还和别人订婚了。” 她突如其来的说辞，让陆文有些措手不及。 “傻瓜梨梨，梦都是相反的。”陆文轻抚傅梨的后背，一个吻落在她的侧脸，“别忘了，我许诺过你的，我永远也不会背叛你。” 陆文对傅梨告白时，是在全校人面前发过毒誓的。还记得当时是高三的毕业典礼上，傅梨作为全校优秀生上台发言。结果，她刚说完致辞，一个穿着玉桂狗的玩偶服的人手里捧着一束雏菊跑上了台，接着递给了她一封信。 傅梨没有立马接过，而是试探性问：“给我的，是吗？” 穿着可爱玉桂狗玩偶装的人，笨重地点了点头。 拿过信封后，傅梨将它拆开来。她一字一语地看着信里的内容： 高三一班的傅梨，你好。我是你的暗恋者，一个……暗恋了你整整三年的同校生。你或许会惊讶会疑惑，怎么还会有人暗恋了这么久还忍不住和你表白的？难道就不怕哪天你和别人在一起了吗？以上的问题，我都有想过。一，之所以我一直暗恋你忍住不告白，那完全是因为我这个人太腼腆了，连我朋友都说我太怂了！成不了事！但是我想说的是，其实喜欢一个人，并不需要刻意将喜欢表达出来，更多的是一种态度，一种决心！所以只要能默默守护就够了。二，我当然怕你会和别人成为男女朋友啊！毕竟你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所以今天，我想让你看到我勇敢的一面……我想要在全校人的见证下，对你说出那句，我喜欢你和对你问出那句，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我知道，在今天如此重要的毕业典礼上这样做，很冒昧，但我无非就是想要给你一个保证而已。 在信的末端处，还有一段文字，写道：“三年暗恋，畏手畏脚，不敢表白。毕业典礼，众目睽睽，见证爱情。” 傅梨看完了信，鼻尖蓦地涌上一阵酸涩。 她抬起头，怔怔的望着眼前的玉桂狗：“你……真的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对我告白吗？你不怕我不答应吗？” 玩偶服里的人一怔，似乎也知道她会这样说。 于是点了点头。 “笨蛋，”傅梨靠近他，随后抱了上去，“你的告白我差点就听不到了。” 里面的人听到她的回答，先是不可置信地呆愣住，直到傅梨说出‘我愿意”’三个字，他才猛地回过神来，将傅梨也拥进怀中。 “梨梨……”他亲昵的唤她，如获至宝般紧紧抱住傅梨，“梨梨！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嗯……”傅梨靠在他怀里，闷闷地答应，“我愿意。” 陆文激动不已，摘掉了头套，又将傅梨紧紧圈在怀里，抬起她的手印上一吻。 又对着全校人，拿话筒高声发出誓言：“我陆文，会爱傅梨一生。一生一世，永不背叛！如有虚言，天降神罚！” 傅梨靠在他的怀里，耳边是他坚定的誓词。她被陆文这番誓言震撼，他的每一个字都敲击着她的心，仿佛来回在琴键上跳动着的符号一般。 回忆就像水滴一样，一点点的汇聚成水滩，再形成水池，再多就积聚成湖水，更多就变成了汪洋大海…… 傅梨和陆文在一起，积攒了许多幸福美好的回忆。 而回忆终究是回忆，一旦有积攒就有破损，有坍塌，最后便化为泡沫，消散在空气中。 当回忆渐渐成为回忆，傅梨却越发清晰的知晓，曾经的甜蜜与快乐是多么的短暂，留存的也仅仅是些片断罢了。 她的人生中总是充满着悲剧色彩，比如父母的死亡。 傅梨七岁那年，失去双亲。孤零零地活了十年，独自舔舐伤口。 她不知道该哭泣还是该庆幸，幸运的是，她遇见了陆文，这个犹如神明一般降临，给了她温暖和爱的男人。 可上天似乎不眷顾她，在三年后，傅梨还是等来了和陆文的分手。 当回想结束了，她也才从假象中彻底清醒。 “原来，都是我看到的幻象罢了……”傅梨望着暖黄的路灯，凌晨的街道上四寂无人，“我还是……忘不了他。” 刚才看到陆文来接醉酒的她，其实都是傅梨做的梦而已。 即使是梦，倒也反映出她最真实的想法。傅梨还是希望，他能来到自己身边，哪怕不是找自己复合，简单地说说话也好。 梦终归是梦，与现实不符。 傅梨苦涩的扬起唇角，双眼流出温热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半晌，她擦去眼泪，扶着墙站稳脚跟。拿出手机叫了车，经过四十分钟的路程，回到了家。 然而，她并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天台。 她坐在天台边缘，望着夜幕深沉的天空，任由夏夜的晚风吹干她眼角残余的泪痕。 原本只是想来吹风清醒一下她嗜酒过头的脑子，结果突然冒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傅梨其实也挺吃惊的，她不过就是分手了而已，但只要难过一阵子就好了。 但是，她很脆弱，和镜子一样，一旦碎裂，便无法修补。 她还是不敢面对，害怕接受了分手的事实，那一切都会消失，包括她的回忆和梦境。 傅梨的嗓子都哭哑了，难受地出声：“我没有你一样的勇气，足够接受分手。” 宁愿困在梦里，她不想回到现实中去，接着低头看向楼下黑漆漆的地面。 那个不好的念头，就是跳楼。 和陆文相比之下，她就是一个胆小鬼，没办法面对现实。 就算是做梦梦醒，她依然选择逃避。 傅梨的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具备死亡的勇气，但是她不想继续这样痛苦的活着。她不知道这样的活着有什么意义，她甚至觉得，自己早该去死了。 “或许，只有死亡，才能让我永远地在有和你在一起的梦里醒不过来吧。”说完她泪光攒动。 傅梨闭上眼睛，绑在头发上的红色头巾随着她整个人倒下去飘了起来。 快速地飞坠，傅梨耳边呼啸的风和身体的失重感几乎同时涌来。但只是暂时的，那种不适的感觉只维持了一两秒，她便察觉到自己没有继续往下坠落，而是整个人浮漂在半空中。 她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再次出现了幻觉，但是有些新闻报告里，跳楼的人都是一瞬间就坠落到了地面的速度来说，自己也应该是死了。 傅梨还是缓缓地睁开眼睛，想一探究竟。 正如她的猜想，自己并没有坠地，而是漂浮着。而在自己的周围，还浮现着白色的光团，它们环绕着她，慢慢跳动。 傅梨有些茫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好奇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光团。它们仿佛有生命力一般，受到她的接触，也朝她聚拢。 “这……”傅梨错愕住了，反手扇了自己一巴掌，一个不疼，再来一个。 直至脸上疼痛传来，她意识到这不是什么幻觉。 在傅梨想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的时候，那白色的光团渐渐汇集在一起。她懵懵地看着光团产生了变化，接着便凝汇成了一个人形。 她大为吃惊，只因这个人一点也不符合这个时代。 他一身月白色华袍，拥有的是一头银白色长发，还有着一对雪白的毛茸茸耳朵和九条……尾巴。 看到这些，傅梨认为是自己酒还没醒。她连扇自己两巴掌，力度达到了，她也确实没在做梦。 他的外表还是人类的样貌，长得也眉清目秀，两道浓眉下面嵌着一双锐利的目光。红宝石色的眼眸，闪耀着令人移不开视线的璀璨光芒。 “你是谁……”他不明所以，看着怀里的人刚才的举止，“你又在做什么？” “啊？”傅梨一下被问懵了，“你在问我吗？” 他想伸出手去摸她的脸，无奈是公主抱。倒也难不倒他，他旋即伸出自己的一条尾巴卷住傅梨的腰肢，得以抽出手来，用指腹抚摸傅梨柔软细腻的脸颊：“干嘛没事打自己？你是头脑不清醒吗？” 傅梨瞬间感觉有被冒犯到：“我……我是想……”她语无伦次，决定反客为主，“你是人……还是妖怪啊？” 傅梨愣住了。 眼前的人，不管是长相还是穿着打扮，都和普通人截然不同。 如果他是妖怪的话…… 傅梨也在大部分的影视剧里见识过各式各样的妖怪，但是在现实中亲眼见到真实的妖怪还真是第一次。 他的五官精致绝伦，皮肤白皙如玉，鼻梁高挺，薄唇紧抿，轮廓立体而锋锐。他的眼眸泛着冰冷的寒意，脸上也看不出情绪。 “你应该先回答我的问题才是。”他轻描淡写地提示，像在教导学生一样。 傅梨说话的声音都不利索了：“我叫……我叫傅梨。”她努力克制着恐惧的心理，试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至于我打自己，是想验证一下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出现……幻觉了。” 听到她名字的那一刻，他瞳孔微震，似是诧异和震惊。只是傅梨从看的他那双红色眼眸里，依然没有一丝情绪。 “那……你呢？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也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傅梨强装镇静，却还是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肩膀，她尽量不露怯，但她颤抖的睫毛暴露了自己此刻内心想法。 她曾经在电视上见识过不少妖魔鬼怪，但是当自己在现实遇见了的时候，的确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脏，如擂鼓般震动不止，傅梨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感受着傅梨颤抖的身体，将目光锁定在她苍白的脸上：“你害怕我？” 这句话问得很平静。 傅梨咬着牙，摇了摇头，但仍旧有些畏缩：“没有。” 她在撒谎，她根本就是在害怕。 “傅梨。”他低喃。 傅梨抬眸，与他的视线交汇。他的眼睛很好看，但是却带着一种神秘莫测，像是一汪深邃的海水，让人根本窥伺不透。 直到他的声音钻进耳朵：“我叫……”男人的声音犹如低鸣的琴音一旋一音传入傅梨的耳中，带来悦耳舒适的同时还有一股安全感，“我叫齐司一。” 他的手覆盖在她的额头，轻柔地抚摸她的发顶，温暖的触感从他的指尖蔓延开来。 傅梨原本不安的心也渐渐安稳了下来。 “齐、司、一，齐司一。”傅梨懵然重复着他的名字，看着微微飘动的银白色发丝和如火耀眼的眼眸，心也随着它们一起被夜风吹得摇晃。 而后随着一片刺眼的金光亮起，再次睁开眼睛时。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她的眼前只剩一片虚境。明明是夏夜里，傅梨却完全听不见任何夏蝉虫鸣的声响，只有耳旁不断回荡着一阵阵念着诗句的声音。 那声音如涓涓流水潺潺作响，带给人一种安宁的感觉，傅梨渐渐沉浸其中，忘记了周遭的一切，只想跟着那声音走。 “花朝月夜动春心，谁忍相思不相见。”她不由自主跟着耳边传来的声音一同念出，整个人的状态也迷离起来。 齐司一又一次轻声唤她，但傅梨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了，眼神渐渐涣散。 他皱了皱眉，收回了缠绕着傅梨腰肢的尾巴，轻而易举把人抱在自己怀里，低下头去寻找她的唇瓣。 而在仅仅相隔一节手指头的间距，傅梨清醒了过来。她惊慌失措地将手放在他的嘴上，反应过来后，又重新捂住自己的嘴巴。 “你……你要干嘛？”傅梨瞪圆了眼睛，满脸惶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他将傅梨捂住嘴的手轻轻握住，与她近乎贴面。 只听齐司一淡淡地说道：“我没想……对你做逾越之举。” 他的气息萦绕在鼻端，带着一丝凉意，还有一缕淡淡的白檀香气，闻之沁人心脾，即使再焦躁不安的心也会慢慢沉寂下去。 傅梨看着他清冷的容颜，心跳快得几乎能够听到血液在体内奔腾的声音，她吞咽了一口唾沫，艰涩地开口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人还是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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