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轩回来的早一些，几乎是在群里说完话以后不过二十分钟就拎着鸡蛋回来了。 池慕用了几颗蛋黄涂红薯司康，剩下的蛋清放在那儿没动，宋亚轩上楼换完睡衣过来看了眼，随意说了句“这个可以煎蛋么？” 池慕点点头“可以，就是没蛋黄了。” “没事儿。” 说完他就开始要起锅。 刘耀文凑过来趴在吧台上“你也饿啦？” “有点儿，中午没吃太饱。”他垂着眼打开煤气。 “那咱晚上吃啥？” 锅铲轻点热油，油面开始泛起小泡。 “都行，看你们。” 话音落，鸡蛋下锅，油沸声瞬间爆裂，后半句话几乎被吞没。 宋亚轩稍稍往后退了一步，但油点没有像预期中那样四溅。 池慕在他身后看了良久，忍不住拿起油瓶往锅里又倒了点，感觉到宋亚轩在看她，她解释“油太少会粘锅的。” 宋亚轩点点头。 “刚才马哥说要吃炸鸡。”刘耀文续上刚刚断掉的话题。 “行啊。” “但贺儿想吃火锅。” 宋亚轩轻轻把遮眼的刘海甩了甩，听见这话低笑出声“在宿舍？” “对啊，也不能去店里吃吧？” “我都行。”说话间隙他给鸡蛋翻了个面“吃什么都可以，听你们的。” 气氛热络不起来，总带了些勉强。 刘耀文没感觉出来，因为宋亚轩平日里话也不多。他兴冲冲的回去和马嘉祺说“宋亚轩儿说都可以。” 贺峻霖笑着说“那麻烦了，又多了个选择，严浩翔想吃烤肉。” “那我要吃烧烤……” 每一个不用吃阿姨做饭的时刻都很难得，几个人围坐桌台讨论的起劲，只有他们两个没参与话题。 池慕环胸靠在矮柜上，看宋亚轩背对着她左手撑在台面右手闲散的在锅里翻炒，后背上的肩胛骨把白色半袖支出两条明显的褶皱。 像一对翅膀，也像两颗獠牙。 他太瘦了。 池慕看着他的背影，感觉到一种无需用语言倾诉的疲惫。 他今天应该遇到什么事了吧？ 突然，巨大的一声“叮”响吓了池慕一跳。 宋亚轩也颤了一下，他下意识回头看她，池慕尴尬的笑笑“烤箱到时间了。” 宿舍的烤箱不小，池慕一次性烤了两盘，毕竟到晚饭时间还有很久，总要做够能解饿的量。 这些司康个儿小但扎实，池慕带着两个手套抬出一盘，再回头发现另一盘已经被宋亚轩拿出来了。 屋子里都是香味，烤箱的盖子一开味道就更重了，几个人都凑上来看，但都只看不吃。 贺峻霖拿手机拍了两张以后才问“可以尝尝么？” “可以啊，就是有点烫。” 她帮他们装好盘，几个人拿到餐桌上去吃，池慕还不太饿就拒绝了他们的邀请。 虽然严浩翔他们说整理厨房这些后续工作交给他们，但是现在闲来无事，池慕还是慢慢悠悠的开始洗碗了。 宋亚轩也没去，没人吃鸡蛋他就自己盛了一碗站在厨房吃。 鸡蛋少，两口就下肚，嘴里还在咀嚼他就收好碗筷作势把池慕往外推。 “我洗。” 说完还强行扯下了她身上的围裙。 池慕只好坐到沙发上看着电视发呆。 电视停在动画频道，现在正播《果宝特攻》，屏幕上一堆果冻一样软嫩的果宝一弹一晃的走。 她有很多年没看过了，那时候院子里其他孩子喜欢看虹猫蓝兔奇侠传，常念妈妈就总放那些光碟。 哪怕后面那几年已经没有小孩爱看了，常念妈妈又换了其他的动画片，也依旧没有给池慕特意放过她爱看的。 池慕徒生烦躁，她彻底关了电视，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厨房水流和碗筷碰撞的声响。 宋亚轩低着头，刘海垂落，从池慕的角度看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 宽大的衣领随着他的动作变得不规整，斜歪歪的挂在他的肩头，几乎露出右侧锁骨。 可能池慕的视线过于直白，宋亚轩停下动作顿了几秒后才抬起头看向她，他轻笑“怎么了？” 池慕挑眉用眼神表达疑问。 他说“干嘛一直看我？” 她后知后觉，有些尴尬“看你需不需要帮忙。” 其实她是想问他今天是不是遇到了不好的事情，可是两个人的熟悉只限于在人群中，一旦独处，这种疏离感便占据上风。 这个问题不该她问。 他摇头“不用，也没多少。” 几分钟后，水流声止住，宋亚轩擦干手说了句“我回房间了。” 池慕应了一声没回头，过了一会儿再看，厨房已经没人了。 刘耀文手里夹着筷子从厨房出来看了一圈问“宋亚轩呢？” “回房间了。” “回去了？”他纳闷“真奇怪，怎么这么早回去了？” “难道今天太累了？” “司康还一口没吃呢……” ———— 池慕没等他们吃完就睡着了，中途醒了一次，爬起来回房间继续睡，之后就一觉睡到晚上。 她是被丁程鑫回来的关门声吵醒的，仔细听了一会儿外面几个人似乎都没睡。 严浩翔还在跟丁程鑫说“丁哥，师妹今天做好吃的了，给你留在烤箱里了。” 说话间隙里还能听见若有若无的吉他声，可能是张真源或宋亚轩。 池慕搓了搓脸醒神，然后登陆微博大号把今天拍的红薯司康照片发上去，文案写了句：大家今天吃什么了？ 关掉微博，点进微信。 姜楠又刷了屏，全都是美食美景，最后来了一句“英国这两天预警有一场台风，我说天气怎么总闷闷的。” “你向来点儿背，别到时候来不了了。” 池慕撇嘴，发了个无语的表情包过去。姜楠立刻回了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最近联系常念妈妈了吗？” “我都好久没看蔓蔓了，她养父母怎么样？” “你今年过年回去吗？” “我想回去一趟，虽然我爸应该还是不欢迎我回去，但是总归也要看看他。” 池慕删了写写了又删，最终发过去“常念妈妈回老家了。” 姜楠发过来一个问号“她今年回去过年？那园子怎么办？” 池慕没回，许久之后姜楠又发来一条。 “池慕，你别跟我说常念妈妈不干了。” “嗯，不干了。” 电话铃声立刻响起，接通一瞬间池慕听见姜楠的声音有些抖。 “池慕？” “嗯。” “常念妈妈回去了，那园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池慕垂着眼看自己腕上的银镯“她说陆陆续续都被领养了。” “阿库，小雅，楠雪……”他一个个念。 池慕没等他说完便打断“嗯，都被领养走了。” 电话里沉默下来，两人许久都没再出声。 “为什么突然要走？” “我真是不理解。” 姜楠语气开始不好“那么多孩子，都是看着长大的，她难道不会难过吗？” 池慕语气淡淡“她说她干不动了。” 几十年了，该老了。 “她腰不太好了，上次去看她的时候她走几步路就要歇一会儿。” “以前她总爱背园子里的孩子玩儿，那天楠雪闹着要背，她半天都没直起身子。” “以前放饼干的小柜子里现在全都是药，上次她让我帮她写一下那些药一次都要吃几粒，我问为什么要写，她说因为她已经看不清使用说明书了。” “她老了，该歇歇了。” 姜楠有些哽咽。 池慕听着听着轻笑出声“你怎么比我都难过？” 姜楠难得正经，他闷着鼻音“池慕，以后过年回我家吧。” 这句话让池慕瞬间眼眶通红。 “我以前离家出走没饭吃的时候，常念妈妈总给我煮面吃。以后你来我家吧，我让我爸妈把那几年的面都还给你。” “我爸妈虽然不待见我，但他们一定不会为难你。” “实在不行，到时候你来英国我们一起过，或者我回重庆去找你。” 池慕揉了揉眼睛，眼泪止不住。 等好不容易止住要溢出的哭声她才苦笑着说“姜楠，园子被卖掉了。” “我没有家了。” “蔓蔓有自己的爸妈，她也不再需要我了。” “常念妈妈回老家和自己的孩子一起生活，她也不能当我的妈妈了。” 池慕终于忍不住，哭声外溢，喉头哽咽的发疼。 四周黑暗，窗外有微弱的灯光。 在这一刻，她好像突然回到了刚去常念园子的那个晚上。 那时四周昏暗，园子窗外的路灯坏了一个灯泡，雪在暖黄的光线里洋洋洒洒的落。 那是爸妈刚刚去世的第四个晚上，小小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她熟悉的气味，她蜷缩在被窝里小声啜泣，疯了一样的想爸妈。 就是那时候，常念妈妈轻轻抚摸着她的头，然后把她抱进怀里。 她说“小慕，别怕，常念妈妈就在这儿哪也不去。” ———— 门被扣响，池慕戴上镜框去开门。 但丁程鑫还是一下子注意到了她的眼睛。 “眼睛又肿了，角膜炎犯了？” 池慕胡乱点点头。 “眼药水还有么？” “有，师兄我没什么事。” 丁程鑫还是一脸担心“行，实在难受还是要去医院的。”他往外走几步冲她招手“吃饭了，先吃饭。” 池慕走出去，闻见浓浓的火锅味儿。 结果走近饭桌，看到桌子上还放着两盒炸鸡和一大包烤串。 她缓缓抬头，和桌对面的马嘉祺对视。 马嘉祺也很无奈“都要吃，就都买了，怎么劝也不听。” 池慕轻笑。 “亚轩呢？还睡呢？” 丁程鑫一边摆碗筷一边催贺峻霖上去叫他。 贺峻霖在开饮料瓶没时间，池慕就把这个任务揽下来了。 她住进宿舍之后为了避嫌就没去过二楼，这是第一次看见具体样子。大体格局和一楼一样，只是厨房位置变成了房间。 上来之前丁程鑫友情提醒她宋亚轩很难叫醒，并建议她最好带个铁盆上去敲。 不过池慕没采纳。 她敲了敲宋亚轩的房门，几秒钟之后听见脚步声，不一会儿门就开了，这项任务完成的出奇的容易。 他光着脚，睡衣凌乱，但发型还算规整。 两人对视都是一愣。 宋亚轩可能是惊讶于来人是她，而池慕惊讶的是宋亚轩眼睛红肿，一副哭过的样子。 她不动声色“吃饭了。” 宋亚轩点点头，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回去找拖鞋。 两个人先后下楼，丁程鑫扫了一眼两人然后奇怪的问“亚轩眼睛怎么了？” 宋亚轩淡淡的说“进东西了。” 丁程鑫打趣“不知道以为你们两个哭了呢。” “两个？”贺峻霖凑过来看，然后问“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池慕也淡淡的说“角膜炎。” 宋亚轩瞥了她一眼，池慕感觉到了对此没做反应。 “今天咋样丁哥？” 丁程鑫笑起来“还不错。” 最近丁程鑫接了一部青春电影，前几天刚进组。电影就在重庆本地拍摄，所以偶尔收工早的时候他会跑回来和大家一起吃饭。 “你们呢？”他反问。“张哥的新歌准备的怎么样了？” 贺峻霖立刻起哄“绝了呀，特别好听！那天录de我听了一下，真不错！” 马嘉祺也点头应和“很抓耳。” 张真源害羞起来“什么呀？快吃饭吧。” 池慕低着头专注于盘子里的丸子，宋亚轩坐在她左边也低头认真吃饭，两个人情绪不高涨没怎么参与聊天。 严浩翔突然问“师妹你什么时候走？” 池慕想了一下“四天以后。” 丁程鑫感叹“以后就是研究生了。” “那你是要自己去吗？还是你家里人送你？” 池慕愣住，然后说“小雅姐说有工作人员陪我去。” 刘耀文看起来很激动“你家里人是不是特别欣慰啊？反正我要是考上研究生了，我爸妈肯定特别开心！” 丁程鑫附和“肯定呀。我要是考上了，我姐估计会奖励我一双鞋。” 池慕笑了笑没说话。 她不知道该怎样回应。 原本没那么难过，但姜楠的话让她的情绪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现在听到什么都会想到以前。 池慕盯着盘子里红黄的油碟发愣，鼻尖又开始发酸。 呆愣着，突然旁边伸过来一根叉子放到她碗里。 池慕下意识侧头看向他，宋亚轩面无表情“一个丸子你都快夹了五分钟了还没夹上来。” 池慕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犹豫了一下后拿了个勺子放进他的碗里。 他看向她。 池慕也面无表情的说“一块地瓜夹了五分钟了都没夹上来，再不吃它都要碎了。” 宋亚轩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问她“你角膜炎怎么总犯呢？” 不知道是不是池慕多想了，总觉得这句话内容丰富，好像宋亚轩知道了什么似的。 池慕想了想，也笑眯眯的反问他“你眼睛里进的是砖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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