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小的等候室里空空荡荡,只有两人。 “只是一个小玩笑,但----说不定呢?” 她侧头,深棕色的眼睛里浮现出几缕兴趣,“像你这样看重感情的人,一定会更加痛苦吧?实在好猜呢。” 萧肖双手合十,轻闭双眼,“那么我们来做个小游戏?你赢了我就帮你---一个小忙。” “请离我远一点!”王平眼窝深陷,脸色苍白,心情极度糟糕。 她这样要求萧肖,但自己起身坐的更远了一些。 “啧,啧!啧!”萧肖挑了挑单侧的眉毛,站到她面前,按着王平的肩头,俯下身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脸,“瞧瞧你,状态多么糟糕!脸色苍白,失血眩晕,痛苦愤懑,疲惫不堪,还这样心急。这些都没什么,可是你怎么,怎么把理智丢了呢?” 王平站起身拂开她的手,神色愠怒,“我不需要你!” “不明白现在情况吗?总不会需要我给你梳理一遍?”她长相温柔和善,令人下意识心生好感,但说出的话却辛辣讽刺,“你就不能让你的大脑工作一会吗?” 室内的绿植只有的柳兰花,墙壁上内嵌着一块装饰性大于实用的钟表,款式复古,发出滴答的声音。 王平颤抖着手倒出两粒镇痛药,缓解疼痛带来的头晕以便还能说话,她缓缓吸了一口气吐出,把激烈的情绪压下,大脑恢复了一丝清明,看向浪潮的首领,“你来找我,说明我已经走投无路。” 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招揽,也不止一个人受到过这样的招揽,可没有一次是首领亲自来的。 “没错,你正身处险境。” “可为什么我会走投无路?车祸不是意外,稽查员会介入---按理说我应该被保护起来,非常安全。除非凶手可以越过法律和稽查局,对我动手?” 王平闭上眼睛,疲惫地靠上椅子后背。 “不错!你还看出了什么?”萧肖眨了眨眼,观察着王平思考的神情。 王平用力抓住扶手,她刚刚经历过神经接驳手术和肌肉复位,身体里的药物共同作用,困倦像潮水一样无声迅疾的涌出。 她扒开腋下纱布一角,锋利的匕首割开一道伤口。 强烈的疼痛从腋下密集的神经束传导至大脑,生理性的眼泪从她眼角滑落,“就算凶手还能对我动手,我也有还手,甚至反杀的余地,为什么---为什么我走投无路?除非凶手可以联合更加庞大的,我反抗不了的势力。如果是【浪潮】,你就不会来招揽我。那么他到与什么组织合作?势力大到可以越过司法杀人?” 萧肖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会她身边,意有所指道:“真相就在眼前呐。” “没有什么犯罪组织能够对抗联合政府,在稽查局的搜捕下他们都像老鼠一样四处躲藏,没有!根本没有---” 王平猛地停住,真相就在眼前?思维掉头回转,她瞬间睁开眼睛,“-联-合-政-府-?怎么可能是联合政府?凶手是……” 冷凝的空气里传来“啪”“啪”的鼓掌声,萧肖一脸赞叹的打断她,“真不错!对我来说真是出乎意料!周围的人像是水母一样,脑子如同装饰品,而你,我的朋友!你就快得到真相了!” 萧肖端起水杯一饮而尽,脱掉了最外面的白色工作服,露出了里面的贴身礼服。 是件华丽的青色单薄长裙,在狭小的等候室中流光溢彩。 她半裸着光滑的背部,仪态万千,只缺一杯香槟就可以毫无违和感的站在吹笙鼓簧的宴会现场。 她站直身体向王平伸手,近乎一米九的高挑身高十分具有压迫感,“那么游戏开始?” 不等王平回答,她一把捞过王平的腰,打横抱在怀里,“我不容拒绝。” 萧肖步履稳健,即使穿着单薄贴身的长裙和配套的高跟鞋,还抱着一个人,依旧大步流星。 门口正是刚刚拉过吴老师的殡葬车,她带着王平钻了进去,速度飞快。 “等等,我想问--” “到了再问。”萧肖驾驶着殡葬车,兴奋的脱掉了鞋子,“反正都是些问‘我们去哪’或者‘什么游戏’之类的无聊问题,我现在不会回答你。” 王平顿了顿,“不是这类问题,我想问---” “会的,我说话算数。” 萧肖再次打断,“不要惊讶,我没有读心的异能。我只是合理推测一个复仇心切的小家伙会问什么,不外乎“你说话算数吗”,或者“你怎么保证你不反悔?”这样的问题。大部分人站在我面前,他的经历就像是吵闹的体育赛事,我不想听也会钻进我的脑子里。” “咳。” 一道男声突然从车后传来。他的声音让王平皱起眉头,十分耳熟,是谁? 她侧身探头,看见了一张美貌绝伦的脸。 “嗨,女士。”他斜坐在后座上,仿佛没有骨头似的,身上有种标志性的懒散,伸出右手手掌,“上次见面不怎么愉快,忘了自我介绍,余理。” 车站小偷。或者说,王奕的--- “新来的?” 说话的是萧肖,她对凭空从车上冒出来的人并不惊讶,只是看了一眼又转头接着开车了。 “一年前刚加入浪潮。” 他一边回话,右手还伸在半空。 王平骨子里的礼貌本能让她下意识握手问好。 “你看起来真是相当憔悴,女士。”他问,“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但凡有点情商的人都不会这么问,这个新来的家伙真是把没礼貌写在头顶。 萧肖在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嗤笑出声,也没管这声嘲笑是个回旋镖,有没有戳到了她的无礼。 王平也看向后座上毫无所觉的余理,环境的压抑和性格注定她不会把自己伤痛随便给陌生人讲述,也不会被人冒犯的话语激怒。 她含糊地终结这个话题。 他还想追问时,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到地方了。 肃杀的蓝色调作为底色,不远处的场地正中央竖着一块漆黑的石碑,上面刻着王平十分熟悉的“正身直行,自强不息”。 墨绿到趋近于黑色的松柏规律的分布在周围,洁白的雪花压在上面,因为他们的到来簌簌落下。 正是王平的高中。 寒风肆虐,积雪深厚。萧肖光着脚踩上雪地,她随意的搓了搓胳膊,放任自己站在风中,长裙被吹起,猎猎作响。 她享受的在寒风中转了半圈,哈哈大笑,“好戏开场,王平!” 略带神经质的行为让她就像是一个不分场合表演舞台剧的疯子,荒诞而怪异。 王平默默的走开了两步,旁边的余理反而见怪不怪,神色平静地向王平解释道,“她就是这样。” 王平吐出一口气,叹息道,“我在新闻里见过,以为是夸张描写。” 没想到相当纪实。 人在现场,直面神经病带来的冲击力度很大,幸好最近身边的怪人不止萧肖一个,阈值上限已经被拉高了。 他们最后到达了学生公寓的三楼室内活动室,东西杂乱,因为毕业而丢弃物品在这里人数不胜数,他们几乎无处下脚,最后都只能姿势憋屈地蹲在桌子上。 萧肖打开窗户缝,示意王平向下看。 她仍旧是亲和脸庞,但语出惊人,深棕色的瞳孔因为兴奋微微放大,“这个游戏叫做,三分钟侦探。王平,集中你的注意力,楼下即将有一场谋杀,你有三分钟的时间找出真正的凶手是谁!” 什么?! 王平心跳过速,血液都在向她的大脑集中。 洁白地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她下意识眯眼,按住自己想要报警的手,同时擦去眼角的生理眼泪。 冷静,冷静下来,王平。 注视现场,整理线索,做你能做的。 她看向楼下的人,瞳孔瞬间紧缩。 是赵何时,和一个……黑衣男人。 这个黑衣男人曾经出现在吴老师的楼下,避开吴老师悄悄送生活用品,她后来问过吴老师,这个人确实是以前的某个学生,叫江莫。 这两个人,谁是凶手,谁是被害人? 萧肖看着楼下的两人,摆弄着手腕上的青色玉手镯,好心提醒道,“我们来看看今天的受害人---赵何时。” “怎么可能?”王平转头看向萧肖,匪夷所思地问道,“赵何时的母亲是赵玟,浪潮核心骨干,你就这么看着同事的儿子死在你面前?” 萧肖单侧眨眼,“认真观察吧,三分钟倒计时开始!” “你!” 王平来不及瞪她一眼,被迫转身,单单就现场来看,凶手是江莫,这一目了然。 但是萧肖说的是‘三分钟找出--真正的凶手。’ 真正的凶手?江莫腰上别着热熔刀,身上有大面积刺青,这种帮派人员经常受雇于人去干什么脏活累活。 江莫受雇用于某人来杀赵何时? 谁? 不可能是严谨,他已经准备离开这里了。 是学校吗?不然江莫怎么进入---不是学校,否则按照学校维护面子的做法,地点应该选在校外。 能是谁? 还会是谁? 和赵何时有仇还能有谁?数十个人名从她脑海划过,被一一否定。 她思维有些迟钝,身体在提醒她该睡上一觉。 但现在不是犯瞌睡的时候,所以她再次拔刀,像上次在腋下划出的浅浅伤口旁边又来上了一道。 密集的神经受到刺激,剧烈的疼痛和麻痒钻进脑子里,翻江倒海。 楼下的赵何时和江莫交谈着,看着对面的人拿出热熔刀把玩,毫无动作。 他信任江莫,为什么? 王平捂住脑袋,用力喘息着。 她的肌肉不受控的微微颤栗,身体倾斜,差点从窗边摔下去。 “还有两分钟!”萧肖一把把她拉回来,附在王平耳边抛下倒计时。 赵何时是一个固执,敏感多疑,心胸狭隘,好嫉妒的人,他为什么能卸下警惕,毫无顾忌地和一个手持武器的人自如交谈? “严谨不会再回A-233,更不可能加入浪潮了!”赵何时激动地握住江莫的另一只手,他神色愉悦,“哈哈,江莫,我再给你两千信用点!” “真是没想到他父母死了能让他这么快就滚!”赵何时拍了拍江莫的肩膀,转过身去,此时他得意忘形,“也让我妈看看,严谨就是个没用的家伙,一把火,就把他吓得滚出了314!” “赵玟让我问你最近缺钱吗?”江莫神色晦暗,还在把玩热熔刀柄。 江莫是赵玟的人? 王平皱眉,他既然为赵玟办事,却要杀了她儿子? 江莫背叛了赵玟吗? “不缺,你等我回去……嗬,嗬嗬嗬--” 热熔刀突然窜出,划破赵何时的喉咙。 江莫动作利落收刀后接住倒下的男孩,顺着赵何时倒下的重力把他放在地上,甚至及时避开可能溅到他身上的鲜血。 没有看一脸错愕震惊地倒在地上的男孩,他什么话也没说,迅速转身离开。 要是等稽查局赶到,这将又是一桩悬案。 王平翻身跨过窗户,三楼,将近十米,要是一个普通人跳下去,免不了断胳膊断腿。 但她是王平,即便身受重伤,也是一次安全落地。 萧肖和余理都沉默地看着她翻身跳窗,一跃而下,上前救人。 余理从大衣口袋里取出香烟,只是点燃。 萧肖看着他点烟不抽的动作若有所思,把原本刻薄话咽了回去,接着语出惊人,“我准备自杀来着。” “真是选了个省事方便的好地方,在殡葬馆就地火化?那什么让你死而复生,站在我面前?” 余理的语气和之前截然相反,轻飘飘地冷笑话令人忍俊不禁。 萧肖摩挲着指尖,说道,“真实的生活如此无趣,不如与死亡共舞。我和你妹妹做个游戏,你不介意吧,崖州?” “我相当介意。”【余理】脱下大衣,没有否认她最后的称呼。 活动室里东西杂乱,灰尘浮动飘荡在两人之间,光影灰暗。 “但是你妹妹--” “但是王平--” 她两异口同声,又同时停止互相对视,都有些嫌弃这种的默契,俱撇开视线。 两人都明白王平此刻破天荒愿意搭理萧肖,正是因为情绪上头,复仇心切,一旦开始,就难以阻止。 “她已经知道了我在浪潮的代号,怎么不来找我呢?” 【余理】把香烟送进嘴里,叼住烟头,“或许我不如某个拿自己真名兴风作浪的家伙有名?也或许我也该像你一样,毛遂自荐一番?” 被内涵的萧肖反以为荣,幸灾乐祸的抢过大衣,披在自己身上,“那是当然!外加你正是人设崩塌的时候,我建议你最好道个歉,不要让情况变得更糟。” 【余理】美貌平静的侧脸隐匿在烟雾里,她脸颊庞的烟草红光明暗不定。 “还有不到一分钟。真正的余理这会儿在哪呢?”萧肖拢紧大衣,兴味上来问了问被盗号的某个商人。 【余理】瞥了她一眼,关上窗户,“在稽查局蹲着,我以为你不冷呢。” 她们前后脚下楼,边走边聊,等到了楼下,声音渐低。 “……” “这个给她的计划怎么样,是不是精彩绝伦?” “我恐怕她不会采纳。” “该死!你难道看不出来我需要观众捧场吗?” “恕我眼拙。” “亏你还当了这么多年稽查员,连奉承都不会?” “如你所见,这么多年还是二级。” 风渐渐小了,萧肖一时上头脱鞋爽,此时冻得时不时换脚单脚站立,就像一只鸟被鱼啃了脚底板似的,有些狼狈滑稽。 “让我在见到王平之前问问你,你是怎么做到……” 她上下扫视着【余理】,露出困惑费解的表情,“扮演的如此惟妙惟肖?” “就当是我给你出的小谜题?” 【余理】掐灭香烟,转身离开,“我猜你能解出来,在你下一次自杀前?” 萧肖用力拍了拍冰凉的脸蛋,十分不满,“我就随口问问,谁稀罕似的?” 顿了两秒,又瞪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骂道,“该死!你给我等着!” 鲜血汩汩从赵何时脖子流出,正如生命流逝不可挽回。 不到一个小时,又一次有人死在她面前。 江莫是个老练的熟手,赵何时死的相当迅速,没有留下一点机会给王平挽救。 “怎么样?有得到答案吗?”萧肖把手插进大衣兜里,汲取着上一个人留下的余温。 “没有。” 不知道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真是遗憾,三分钟就要到了,十,九,八,七---” “赵玟,是赵玟,对吗?” 她嘶哑着声音,如同一声不知为谁而鸣的丧钟。 她排除了所有可能的人选,最有可能就是江莫根本……没有背叛,只是日常执行了赵玟交代的任务。 王平转过身来,双手沾满了赵何时的鲜血,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人选。 母杀子,何其残忍,何其冷漠。 这个世界向王平展露了血腥诡谲的一角。 萧肖笑了起来,她亲切姣好的外貌第一次让王平毛骨悚然。 她说,“答对了。”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