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奔出大院,来到广场上的楚枫,身形一震,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连连揉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而后,又猛地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
从脸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让他一下子回过神来,明白自己并没有出现幻觉。
此时此刻,四仰八叉躺在数十步外的雪地中的乞丐,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鬼帝本尊。
他虽然只见过鬼帝一面,但,鬼帝棱角分明得犹如刀削斧凿的五官轮廓,纵横捭阖的霸道气场,却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因此,刚才他一眼就认出了躺在雪地中的乞丐,就是鬼帝。
但,他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都给我退下。”
楚枫脸色铁青,冲着围在鬼帝身旁的四个保镖,挥了下手。
四个保镖暗暗松了口气。
手握生杀大权的楚家之主,终于在这一刻现身了。
他们四人专门负责楚家大院外,整个广场范围的巡逻工作。
发生在广场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四人的眼睛。
然而,就在十分钟前,他们四人却突然看到一个破衣烂衫的乞丐,四仰八叉的趴在雪地中。
四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谁也不知道,这个乞丐具体是在什么时候,来到广场上的。
更不知道这个乞丐究竟想干嘛。
当时,恰巧有楚枫的心腹阿吉在场。
阿吉吩咐他们四人,将乞丐抬到五百米外的鳄鱼池,喂鳄鱼。
可,他们四人使出吃奶的力气,却没能将乞丐挪动分毫。
看似枯瘦如柴,弱不禁风的乞丐,仿佛重若千钧。
阿吉觉察到这个乞丐,绝非等闲之辈,于是吩咐他们四人,寸步不离的留守在乞丐身边,而阿吉则亲自去见家主,请家主拿主意……
“噗通!”
就在四个保镖心有余悸之际,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鬼帝身旁的楚枫,应声跪倒在地。
这一幕,惊得四个保镖面面相觑,愕然欲绝。
堂堂楚家之主,竟然给衣衫褴褛的乞丐下跪?!
这……
这种事,若是传到外界,谁会相信??
四人连连揉眼,直到眼睛都揉得流出泪水时,他们才敢相信,眼恰所见的场景,是真的。
楚家之主楚枫,确实跪在了乞丐的面前。
姿态虔诚,毕恭毕敬,俨然一副乖孙子拜见老祖宗时的模样!
四个保镖,互望彼此一眼,而后,心有灵犀般,非常识趣的向后退去。
不论乞丐是不是家主的老祖宗,以他们四人的身份,他们都没资格见到家主给人跪下的场景。
他们担心家主秋后算账,找他们麻烦。
以家主的手段和势力,要杀他们四人灭口,可谓是易如反掌。
四人退到千步之外的广场边缘后,果断转过身,背对着楚枫,直到这一刻,四人才如释重负般吐出一口浊气。
但,还是不免有些担心,楚枫会在事后,杀他们四人灭口。
毕竟他们四人,亲眼见到楚枫给人下跪的一幕。
“这老乞丐该不会真是楚家的老祖宗吧?”
“我从小就在楚家长大,对楚家的事,也算是知道一些,但,我却从没听说,楚家还有这样一位老祖宗。”
“如果不是楚家的老祖宗,家主为何对他行如此大礼?”
“以家主的脾气秉性,声望地位,他怎么可能给人下跪?”
……
四个保镖刻意压低声音,心惊胆战的窃窃私语着。
而身为当事人的楚枫,
则激动得像个孩子般,险些欢呼出声。
鬼帝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到青石小镇。
对他楚枫而言,无异于神兵天降,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鬼帝能在青石小镇被禁制法则罩住,小镇上的人出不去,小镇外的人进不来的情况下,出现在青石小镇内。
这,足以证明:
禁制法则在鬼帝面前,形同虚设。
鬼帝能够自由进出青石小镇。
“帝尊大人……帝尊大人……”
楚枫满怀激动的低声呼唤着。
他希望鬼帝尽快醒来,助他一臂之力。
鬼帝与凌绝顶关系莫逆,而他楚枫又是凌绝顶的追随者。
不看僧面看佛面。
即便鬼帝不愿给他楚枫面前,也会看在凌绝顶的情面上,助他楚枫,摆脱禁制法则的控制。
然而,这只是楚枫的一厢情愿。
不论他怎么呼唤鬼帝,鬼帝都像是没听到似的,始终纹丝不动的趴在原地。
这让楚枫不由得心里咯噔一跳,不祥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楚枫吸了口气,鼓起毕生所有的勇气,伸手查探鬼帝的鼻息。
几分钟后,当楚枫悬浮在鬼帝鼻端前的手指,真切的感受到从鬼帝鼻孔中呼出的气息时,他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才终于落地。
鬼帝还活着!
这是楚枫最想看的事。
可,鬼帝却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醒来呢?
楚枫想了半晌,也没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于是,他决定擅自做主,把鬼帝背回楚家大院。
在对鬼帝说了一番道歉的话后,楚枫诚惶诚恐的背起鬼帝,向大院走去。
“少爷干嘛要把这乞丐背回去?”
“这乞丐虽然不是等闲之辈,但也没资格让少爷背他啊?”
“少爷对这乞丐,未免也太恭敬了吧。”
站在广场边缘的阿吉,眉峰紧蹙,百思不得其解的喃喃低语着……
……
隐身在水域中的敖广烈,看着徒劳无功的地君,垂头丧气的离开龙族腹地之后,欣喜若狂的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深海的世界,就是我敖广烈的天下。”
“地君这老东西,虽然神通广大,但,他的神通却是局限在陆地上,一旦进入深海,就万万不是我的对手。”
“在我的地方上,与我斗法,简直是不自量力。”
说话间,敖广烈已从水中,幻化而出,正襟危坐在宫殿正中的黄金龙椅上。
紧接着,归顺他的一帮心腹,也纷纷露出真身,佝偻着身子,分列两排,毕恭毕敬的站在敖广烈身旁,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的静候着敖广烈的下一步指示。
“我现在虽然已经上位,成为龙族之主,但,敖少钦、魏无征两人,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不能安心。”
“谁能替我杀了这两人,我愿与他共同执掌龙族。”
敖广烈的声音虽轻,但他这番话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辩的回荡在大殿中每一个人的耳边。
众人的热血,都在顷刻间被敖广烈这话点燃。
与敖广烈共同执掌龙族。
如此天大的权势,是他们,在这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我敖广烈,一言九鼎,说话算数。”
稍作沉吟后,敖广烈又郑重其事是的补充了一句。
群情激奋的众人,齐声欢呼,恨不得现在就动身,前往人间,追杀敖少钦、魏无征两人。
“敖甲。”
敖广烈冰冷阴鸷的眸光,从众人脸上缓缓扫过,最终落在角落里的一个老人身上。
这老人,满头银
发,头生犄角,穿着古旧的灰色长袍,耷拉着脑袋,佝偻着身子,一副做了错事,连头也不敢抬的模样。
直到听得敖广烈呼唤他的名字时,他才身形轻颤,支支吾吾的应了一声。
“我交代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敖广烈云淡风轻的追问道。
众人的目光,都在这一刻,齐刷刷落在老人身上。
大殿中的众人,全都知道,这老人乃是龙族之中,大名鼎鼎的炼妖师,同时也是龙族之中,最神秘的存在。
凭借掌中一只炼妖壶,数百年来,不知炼制出多少只呼风唤雨的妖兽,深得历代龙族之主的重用……
“启禀族主,由于‘天鹰战队’的数量,太多庞大,而炼妖壶的容量却又极其有限。”
“而且,炼制一壶妖兽,至少要耗费整整三天三夜的时间。”
“因此,直到现在,我才炼制出一百只妖兽,离族主定下的目标,还有巨大的差距。”
敖甲满是皱纹的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恐慌之色,顿了顿,又拍着胸膛,自信满满的说道,“请族主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尽快为族主把三千‘天鹰战队’,全部炼化成妖兽。”
敖广烈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
他费尽心思,才将敖甲收为己用。
指望着敖甲能将‘天鹰战队’的三千人马,全部炼制成妖兽,为他巩固实力,提供强大的保障。
然而,敖甲的炼妖速度,却这么慢。
“时间紧迫,形势紧急,希望你能尽快圆满的完成任务。”
“只有这样,你才能与家人团聚。”
“你的家人,也非常想你啊。”
敖广烈波澜不惊的一番话,却听得敖甲老泪纵横,连连点头。
向来置身之外,从不参与龙族争斗的他,一时疏忽大意,令得家人全部被敖广烈捉住,打入死牢。
为了保住家人的性命,他不得不接受敖广烈开出的条件,以炼妖壶为敖广烈把‘天鹰战队’炼化成妖兽。
把人类炼制成妖兽,在他看来,简直就是伤天害理的罪恶之举。
但,为了家人,他只能改变初衷,违背本心……
“别杵在这儿了,快去炼妖吧。”
“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敖广烈有些不耐烦的冲着敖甲挥了挥手。
敖甲的炼妖术,虽然神秘莫测,强大无比,能将天地万物,炼化成妖,但,敖广烈却丝毫没把敖甲放在眼中。
当他决定让敖甲把‘天鹰战队’三千人马,全部炼制成妖兽的那一刻起,他就下定决心:
当敖甲完成任务之时,就是敖甲全家命丧黄泉之际。
他决不允许敖甲这类直到他秘密的人,活在这世上。
只有死人,才能永久的保守秘密……
“哈哈哈……”
直到敖甲举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后,躬身退出大殿,身形彻底消失在敖广烈的视野中时,敖广烈才又再次大笑出声。
地君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身为他麾下精锐力量的‘天鹰战队’,有朝一日,竟会落到敖广烈手上,为敖广烈做嫁衣。
敖广烈越想,越激动,噌的一下,长身而起,状若疯魔般,在大殿中,手舞足蹈起来。
神情骇然的众人,纷纷在这一刻,非常识趣的退出大殿……
……
而此时的刘欣雅,则故作镇定的眯眼打量着近在咫尺的涟漪。
浮现在她面前的涟漪,只有成年人巴掌大小,通体透亮,犹如水晶,但却像水一样无声地
流动着。
给人一种神秘玄妙的既视感。
在这之前,刘欣雅并不是没见过涟漪。
而是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涟漪。
她隐约觉得:
眼前的涟漪,是某个实力强横的修炼者所化。
或者说,这道涟漪,蕴藉着某个修炼者的真元能量。
真正让她感到震惊的是,这道涟漪是怎样从进不来,也出不去,与外界彻底隔离的结界外进来的?
“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很多疑惑想问。”
“但,你所有的疑问,都比不上这一个……”
就在刘欣雅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清冷淡漠的声音,从涟漪内传出,凝成一线,直接送入刘欣雅的耳中。
刘欣雅惊得显得失声尖叫。
她此时的遭遇,已彻底超出了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范畴。
这道涟漪,果然是某个修炼者所化,蕴藉着对方的真元能量。
而且,对方的实力,堪称恐怖。
不然的话,又怎么可能幻化出涟漪,进入被封印的结界之内。
如此神乎其技的手段,怕是连她的主人,也未必有。
一念至此,刘欣雅的精神,险些当场崩溃。
“你并没猜错,趁你防守空虚时,暗中修改了结界运行规律的人,正是南宫麟。”
从涟漪中传出的声音,语气平淡如水,但,在刘欣雅听来,却无异于道道惊雷,在她耳边,轰然炸响,震得她心惊胆战,魂飞魄散。
她最信任的南宫麟,竟然修改了结界的运行规律!?
这……
这可能吗?
自从南宫麟臣服在她脚下后,就被她用药物控制,而且还接受了她的洗脑,彻底迷失自我,对她忠心耿耿得像条狗似的,任由她差遣。
南宫麟怎么可能背叛她?
怎么可能修改结界的运行规律?
“我不相信。”
刘欣雅的答复,虽然只有寥寥数语,但却铿锵有力的道出她的心声。
“这是事实,由不得你不信。”
不悲不喜,不冷不热的声音,再次从涟漪中传出。
刘欣雅深吸一口气,霍然长身而起,目光灼灼的瞪着涟漪,“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你拿得出证据吗?”
“如果没有绝对经得起推敲的证据,那你就给我乖乖闭嘴,从哪儿来,滚回哪儿去,别在我耳边瞎哔哔,扰乱视听!”
此时的刘欣雅,气势彪悍,目露凶光,向来古井不波的情绪,近乎于失控状态。
“格格格……”
刘欣雅并没听到对方说出的证据,而是听到一串银铃般悦耳动听的娇笑声。
虽然这笑声里,并没冷嘲热讽之意,但还是令得刘欣雅愈发气不打一处来。
直到几分钟后,笑声才逐渐平息,而后,刘欣雅终于听到她要的证据:
“自始至终你都小看了南宫麟。”
“你以为南宫麟已被你控制在鼓掌之前,实则他那是扮猪吃虎,以弱势姿态,骗取你对他的信任。”
“你给他服用的药物也好,你对他的精神洗脑也罢,全都无济于事,他的脑子清醒得很,从未迷失过自己。”
“他对你的忠诚与顺从,是他故意伪装出来,让你看到的。”
从涟漪中传出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快准稳狠地刺在刘欣雅心头。
刘欣雅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之所以沦落到如此地步,那是因为从一开始,你就忽略了南宫麟的出身与底蕴。”
“南宫隐族虽然已经覆灭,但,身为南宫隐族最名正言顺的第一
顺位继承人的南宫麟,又怎会是等闲之辈?”
“更何况是参悟出‘生生不息造化图’的南宫麟?”
“你就更不能以看待普通人的目光,来看到南宫麟了。”
“可你,唉……”
满是遗憾的叹息声,从涟漪中传出,令得刘欣雅眼前金星乱冒,整个世界都在她的视野中剧烈晃动起来。
隐身在涟漪中的人,说的虽然不是最直观的证据,但,每句话都经得起推敲,绝不是空口白话。
如此一来,她不得不相信:
南宫麟确实已经背叛了她。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可悲可叹可怜呐。”
这一刻,刘欣雅竟从涟漪中传出的声音里,听出了掩饰不住的同情之意。
对方竟然在同情她?!
她刘欣雅几时轮到别人来同情!?
她刘欣雅用得着旁人的同情吗!?
“说了这么多,你还是没告诉我,南宫麟那厮为什么要修改结界的运行规律,将我困在这个结界中。”
不动声色的吸了口气后,刘欣雅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一字一顿的问。
“因为,南宫麒失踪了。”
“他要去救南宫麒。”
“他知道你一定会阻止他,于是他就把你困在这个结界中。”
从涟漪中传出的答复,有理有据,即便是向来心思缜密的刘欣雅,也挑不出半点破绽。
刘欣雅眼前一黑,顿时形如烂泥般,瘫倒在地。
南宫麟的背叛,对她而言,近乎于致命的打击。
这,不仅意味着南宫麟不再听命于她,为她效力,更代表着她又一次把主人交代的事情,办砸了。
“我的人生,果然就是一段接一段的悲剧啊。”
刘欣雅绝望如死,有感而发的喃喃自语着。
而涟漪则如有灵性般,飘到她面前,悬浮在她一抬眼就能看到的虚空里。
“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岂能轻易下结论,认定是悲剧?”
“即便真是悲剧,也能逆转局势,演绎出一场喜剧。”
涟漪中传出的温柔声音里,循循善诱之意,令得刘欣雅在不知不觉间,深陷其中,深以为然的重重点头,攥紧双拳,咬牙道:“没错,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的人生,只能由我掌控。”
“其他人,都™见鬼去吧,老娘再也不伺候了。”
直到说出这番话时,刘欣雅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这番话究竟有多大逆不道。
她这番话,若是被主人听到。
以主人的脾气,一定会处死她。
但,说出口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从现在开始,老娘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声嘶力竭的宣言声中,刘欣雅像是打了鸡血似的,从地上一跃而起。
此时的她,目光灼灼,身上仿佛会发光,之前的颓废沮丧,一扫而光,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很好,很好,很好……”
涟漪中传出的声音里,满是欣赏之意,刘欣雅还听到轻拍双手的鼓掌声,从涟漪中传出。
刘欣雅天翻地覆的神态变化,惊得盘旋在半空中的陆贞,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身形一晃,直奔刘欣雅而来。
她虽然不相信刘欣雅,但,在这个结界中,她只能与刘欣雅联手,才有可能离开结界。
然而,还没等陆贞来到刘欣雅面前时,突然出现的涟漪,竟在这一刻,突然消失在刘欣雅的视野中。
“我还会再来找你的。”
凝成一线的声音,从虚空里传来,直接送入热血沸腾的刘欣雅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