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翊不明就里,被苏采薇拉去角落,看着她瞪大双眼,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由一愣,道:“怎么了?” “我想同你说,”苏采薇想了想,道,“这些天来,一直这么闹着,我心里也不高兴。” “嗯。”宋翊没明白她想说什么,只能点头应声,继续听她说。 “可是,是你先说要一拍两散的,又不是我。”苏采薇嘟哝道,“说完那话以后,两天都没找过我,还那么冷淡……我就是不想那么轻易原谅你。” “我知道。”宋翊颔首道,“所以,我也不敢奢求你能原谅。” “可是……可是我就是在意这件事,就是想让你补偿我啊。”苏采薇越说越别扭,不自觉伸手挠了挠脖子,道,“可我想不到要让你做什么,你得帮我想。” 宋翊闻言一愣,好半天没想明白她这话说的是何意思,良久方点了点头。 苏采薇不再说话,眼见沈、凌二人走来,立刻露出笑颜,搂过宋翊胳膊,跳起来向他们招了招手。 四人进村时便已过了酉时,如今天色将暮,村前村后又是崇山峻岭,一走便得花上一整日,只能休息一晚,才好继续赶路。于是沿街找到一家客舍投宿。进门走近柜台,沈星遥冲正忙碌的中年伙计招了招手,对他道:“小二,四间客房。” 那伙计抬头朝几人望了一眼,看看沈星遥,又看看苏采薇,眉头一紧,露出疑惑之色:“就两个人,要四间房干什么?劈开来住吗?” “嗯?”沈星遥闻言一愣,指了指凌无非与宋翊二人,正待开口,却见那伙计扔过来两张房牌,道,“就在二楼,最东面的两间,都靠着的,自己去。” 四人见此情形,一时面面相觑。 荒野村落,能找见一家客舍已属不易。几人虽觉古怪,却也未与店家过多争执。沈星遥拿起房牌,随手将其中一张塞到凌无非手中,便即拉着苏采薇走上楼去。 “这地方怎么回事?”联想起先前被那摊贩看做一阵风似的没当回事,凌无非仔细看了看手中的房牌,愈觉不可思议,怀着满心疑惑,同宋翊二人找去客房中,只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听得房门被推开,闯进一个伙计来。 “你不是说这房已定出去了吗?怎么没人住啊?”那伙计瞧着约莫四五十的模样,像个睁眼瞎似的,脑袋探出栏杆冲楼下大喊。 “这的人眼神没毛病吧?”凌无非扶额咬牙,只觉像是被人耍了一般。 没过多久,方才招待几人的伙计便走了上来,往房内看了一眼,又去敲开了隔壁房门,冲着满脸疑惑的沈星遥道:“早说你们两个住一间,这空出来的,我就开始给别人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不是人吗?”沈星遥指着凌无非问道。 “要么你们两个一人一间,要么那间房我就收走了。”那伙计仿佛没听见她的话似的。 “你开什么玩笑啊?看不见他们是吗?”苏采薇顿觉被人愚弄,不由怒道。 “既然非得这样,行。”沈星遥指着凌无非,道,“你,过来。” 凌无非走到她跟前,看了一眼苏采薇,又看了一眼宋翊,略一迟疑,道:“那采薇你……今日就先委屈一下?” “真是莫名其妙。”苏采薇气冲冲跑进隔壁房中,大力关上房门,在床沿坐了下来。 宋翊一言不发,拿起桌上的陶壶,倒了杯茶水,走到她身旁。谁知茶水刚递到她手边,苏采薇便似受了惊一般,回首将杯盏拍在地上,猛地缩到床角。 茶杯落地,滚了一圈,直到滚进角落,才不再动弹。 苏采薇怔怔看了一眼地上的茶杯,又看了一眼一脸错愕的宋翊,这才反应过来,正要说话,却见宋翊平静俯身,拾起沾了灰尘的茶杯,简单擦了擦,放回桌面,又拿起一只新的,重新斟满茶水,递了过来。 “这里的人的确有些古怪,吓着了吧?”宋翊柔声说道,“放心,有我在。” “对不起啊……”苏采薇嗫嚅着接过茶杯,深深低下头,一小口一小口抿着杯中茶水。 这过激的反应,只有她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 驱蛊那日的遭遇,就像一团阴霾一般压在她心头。如今被迫共处一室,他一靠近,她便本能感到恐惧。 “没事。”宋翊待她,一如既往的温柔,“这里恐怕也不太安全,一会儿你先休息,我守着你。” “嗯。”苏采薇乖乖点头,偷偷抬眼看了看他。 若不是那日的女儿香,令他丧失理智,他也会一如既往待她以礼吧? 他是温厚之人,虽不爱说话,却一向守君子之礼,即便先前赶往复州时,途中因意外而共处一室,每夜休息也只是和衣紧靠床沿,离她远远的,从无半分逾矩。 倘若他们之间的关系,能一直这么简简单单就好了。毕竟他什么也不记得,自己就算说了,也是给他徒增烦恼。 夜里,苏采薇躺在床上,用棉被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脑袋。宋翊只当是她因这倒春寒觉得冷,恐她着凉,便解下氅衣又给她加盖了一层。 苏采薇睁大圆圆的杏眼,目不转睛盯着他,一动也不动。 “还冷吗?”宋翊柔声问道。 苏采薇紧紧闭着嘴,一声也不吭。宋翊也看不明白她的眼神,便即坐在床沿,伸手探了探她脸颊温度,刚觉正常,却见她耳根泛起了红晕,不由笑问:“你这是怎么了?” “你会一直这么待我吗?”苏采薇忽然问道。 “当然。”宋翊温声笑道。 “那……谁能保证呢?”苏采薇嗫嚅道。 “的确,”宋翊沉默片刻,想了想道,“往后的事,现在便许诺,都与空话无异。” “所以……算了,我不问了。”苏采薇翻了个身,面朝墙躺着,心下涌起一阵浓郁的伤怀。 要是那件事情,从来都未发生过就好了。 她也不必为了此事压抑恐慌。 苏采薇的异样,宋翊并非没有察觉。只是连日来发生了太多事,他自己也无法确定,她如今面对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境。他不敢问、不敢试探,更不敢妄加猜测,毕竟因为自己的疏忽,已给她带来了太多困扰,他实在不忍再见她伤心难过,只能竭尽所能对她好。 二人各怀心事,焦郁难安,却忽然听到隔壁窗外传来一声陶器碎响。 苏采薇听见这动静,一把掀起被褥,拉上宋翊走到窗前查看,却见沈、凌二人都伏在窗边,看着楼下院中的一名女子。 女子面前,躺着一只四分五裂的花盆。而隔壁客房窗口本该放着花盆的位置,却是空空如也。 那女子也抬头朝二楼望来,瞥见有两扇窗开着,便往左右都看了一眼。 沈星遥立马缩身关窗。 眼见那女子伸手指来,宋翊当机立断,一把揽过苏采薇肩头,合上了窗。 “这……怎么回事啊?”苏采薇疑惑不已,“按理说,他们也不可能会……” “去问问再说。”宋翊拉过她的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敲了敲隔壁房门,刚好听到里边二人的对话。 “你刚才会不会太冲动了?”这是凌无非的声音。 “可你不觉得她那样子,同中了傀儡咒有几分相似吗?”沈星遥道,“一个人在院子里痴痴呆呆,自说自话。那次我在秦州见到的孩子,就是有人靠近以后便晕倒在地。所以我才会……” “看来明日一早,真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凌无非一面说着,一面拉开房门,随即比画了个手势,示意二人进屋。 “星遥姐,真是你扔的花盆啊?”苏采薇一面进屋,一面说道,“这会不会太……” “可问题是,到现在为止,我们都没在这个村子里见到一个正常人。”沈星遥道,“要不还是走吧。” “说得也是,从进了南诏国境开始,便没遇见过一件好事。”凌无非拿起啸月,道,“许是我们几个,同这八字不合,还是趁早走为妙。” 四人收拾行装,趁着夜色,悄然离开客店,然而到了街头,却看见了令他们更为诧异的情景——一个个盛装打扮的女子,同虚无缥缈的风有说有笑,一个个簇拥着往前行去,走向同一个方向。 而这些女子的腰间,都挂着一只流苏团锦结。 沈星遥掏出袖中绳结,放到鼻尖闻了闻,嗅到一阵极淡的香气,并非任何花草的芬芳。 “这里边,不会有什么毒物吧?”苏采薇恍然大悟,“难道是因为避毒丹才……” “你们先在这等着。采薇,同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沈星遥说着,便即拉着苏采薇往那些女子所行方向赶去。 她们被包裹在人群中,簇拥着走过曲曲折折的黄泥路,来到一处空地上。空地正中,是一棵足有二人合抱粗细的老槐树。槐树下摆着一只大鼎。鼎中盛满晶莹剔透的液体,不知是水还是酒。鼎边摆着四张桌子,桌面上放满了空盏。 那些闻香而来的女子,施施然走向大鼎,围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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