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谢湛此时酒意正浓,好不容易才定了定神,听她说了这么好长一段。 他的心仿佛悬浮在空中,然后被她轻轻地摘了下来,终于像吃了一颗定心丸。顾须归耳廓红得滴血,听见他轻笑出声:“行。” 她茫然地看过去:? 行? 行什么? 就见谢湛拍了拍她的肩膀,笑意沉沉:“进去睡吧。” “你——” 顾须归在原地被堵回去,有些气结。该死的谢湛,话说一半掉舌头的道理懂不懂啊! 晚上二人同床共衾。顾须归睡在里边,辗转反侧。谢湛大约是饮了酒,今日没喝药,入眠得很快,没一会就呼吸匀长,也没像以前一般捧着本书看,或是问她一句“为何还未睡着”。她翻过身来,借着微弱的灯光观察谢湛的脸。 他很白,比她见过的男子都要白上两个度。顾须归以前在军营,见惯了糙皮铁骨的将士,从未见过像谢湛这样细皮嫩肉的男子。京城的风水养人,他的脸一看便知是娇生惯养出来的皇亲贵胄。 顾须归曾见过先帝爷的画像。先帝剑眉星目,一身阳刚之气,晚年留须,看上去粗犷得很,反倒像个武将。若说气质,倒是谢济浓眉大眼,与先帝爷更为相像。 而谢湛的五官与先帝爷有些相似,可又不那么像。他的眉眼更为深邃,但又多生几分淡泊出来,倒无帝王家那种睥睨一切的傲然。 就好似悬在天的一弯朗月,风雪中的一轮淡日。虽病了三年,眉目间隐隐可见病气,然仍是光风霁月,温润疏朗。 这样如玉一般的人,方才在问她,有没有要同他携手一生的感觉。 顾须归趴在他身侧,忽地有些恍惚。 若是没有发生当年的事,谢湛现在早不知娶了什么王室贵女了,哪里还能轮得上她。 她从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但在谢湛面前,也无端自卑了起来。有时他太好了,哪怕好得疏离、好得淡漠,也无法让人否认,他是一个品行端正的好郎君。 而现在,他们在他乡,一张床,两个人。仿佛什么都没有变。 她想起和谢湛共眠这一个月的种种。数次惴惴不安、夜间谈心、失眠辗转,好像他都在。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 顾须归想着,便安然阖了眼。这是头一次她面对着他入睡。 - 半夜时分,天还未亮,床头的灯烛只剩一缕飘渺的烟。 顾须归莫名有些不安,随即忽地转醒。她睁眼时,发觉身旁本该安睡的谢湛已然坐起,捂着心口,双眉紧蹙。他看似很痛苦,呼吸都不匀,顾须归忙翻身坐起,瞬间清醒了大半。她倾身拉住他,神色慌张:“谢湛,你怎么了?” 谢湛在夜色里摇了摇头,额上沁出薄汗,缓了好半天才答她的话:“我没事……就是忽然心悸得厉害。” 顾须归翻身下床:“我去叫成均成衡,让他们去请大夫。” “等等。”谢湛拉住她,脸色有些苍白,“……不必请,应是旧疾犯了。切莫惊动了侯府的人。” “谢湛,有不舒服你要同我讲的。”顾须归拧眉,“是你自己说的——你我夫妻。我现在照顾你,是理所应当的。你不要硬撑好吗?” 谢湛闻言,抬眸望了她好一会。 他停了半晌才虚弱开口:“你去跟成均他们说,把我先前吃的那副安神丹拿过来,我服用便可。” 顾须归便利落地去了。 成均、成衡栖在耳房,二兄弟眠得浅,天生警觉,早已听到了顾须归前来的动静。她甫一敲门,成均便打开,见是她,错愕地道:“王妃?您怎么来了?” 顾须归气喘吁吁:“谢湛旧疾发作,让、让我来取素日吃的药……叫什么,安神丹。” 成均捋顺了她断断续续的话,忙道:“成衡,速速去拿。” 话毕,又蹙眉开口:“这药是急救的,王爷这两年病况稳定,都几年未吃这个药了,怎的忽然要吃?” “……” 顾须归不确定地道:“许是他今晚饮了酒?” “饮酒?!”成均的音量骤然变大,厉声道,“王爷体虚,向来忌酒,您怎么能让他饮酒呢?” “我——” 顾须归急得快哭了:“我也不想的呀……成衡你找到了吗?谢湛还在房中等着我呢。” “来了来了!”成衡匆匆跑来,手中端着一个精巧的白瓷药瓶。成均接过,递给她,郑重其事地叮嘱:“一次两粒,吃过后会缓解,但定要注意忌口,有些茶水是不能饮的……算了我同您一起去。” 顾须归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内不内殿的规矩了,救人要紧,遂飞快地应:“好。” 成均在前,顾须归在后,他行得飞快。顾须归小跑着跟上他,穿过廊庭,火急火燎地回了寝殿。她推门而入,恰望见谢湛倚在床头,痛得冷汗涔涔。 顾须归忙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跪在他身侧,从怀中掏出药瓶来,手指颤抖:“……谢湛,吃药。吃过就会好了。” “好。”他虚弱地应。 几缕乌发汗湿,散在额前,谢湛面色苍白得不像话。成均在旁边心疼地道:“属下僭越,王爷素日不是贪酒的人,滴酒不沾的!今日怎的要破戒饮酒?大夫不是说了切忌吗?” 谢湛眉心一皱,羸弱地开口:“……这么久过去了,我以为好了。这不是只饮了一点点么。” “那也不行!”成均忙道,“身体是要事,岂能儿戏?王爷对自己也忒不上心了些!” 他大约是气得口不择言,转头指责道:“王妃也是,为何不拦着王爷?既然现在嫁与王爷,就要做好王爷的贤内助,如此这般,我们这些伺候惯王爷的下人如何放心?” 顾须归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辩驳——这确实也有她一半责任,没能及时劝住他。 且谢湛是为了给自己挡酒来着。 “说话越来越放肆!”谢湛咳了两声,抬眸看向成均,虚弱地道,“自己去领罚。这有她,没你们什么事。侍从不得入内殿的规矩都忘了么?” “王爷!” 成均还要再说什么,见他眉头紧锁,只得沉声道:“……我们也是为了王爷好。属下先告退。” 语毕,便沉沉地看了顾须归一眼,缓缓离去。 顾须归管不了旁的,倒是也未放在心里去。谢湛喘了口气,语调不稳:“……方才他说的,你不要当真。这不怪你,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而为。” “我不在乎。”顾须归道了这么一句。 见他吞了药,她便顺势抚了抚他的脊背,给他顺气。末了,又从桌上拿了茶盏过来。谢湛接过茶盏,仰头将热茶一饮而尽,顾须归看到他漂亮的脖颈线条,他喉结锋利,起伏如山峦。 半刻钟的时辰,这药应当起效了。 顾须归给他添茶,抬眼问道:“好些了吗?” 谢湛点头:“好多了。” “那我扶你上床。” 她说着便架起他一只手臂,将人抬到床上去。谢湛头一次觉得女子也能有如此大的气力——但他此时没心情计较这个,只能将重心倚在顾须归身上,任由她将自己搀上了床。 眼见着顾须归给他掖好被角,又是去外边打了一壶热水,又是拿出巾帕给他擦拭额角的汗,忙前忙后地像个陀螺。谢湛有些过意不去,遂艰难撑起身子,歉疚开口:“……这些事,理应是下人去做的,如今竟要劳烦你。……我理当带两名侍女过来的。” “我有手有脚,可以照顾你,无需麻烦旁人。”顾须归拿了干净的巾帕过来,拭着他的脸颊, “……再者,上回我着了风寒,你也是昼夜颠倒地守着我。哪怕我们之间没有情,也有恩。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这些事,我还是能为你做的。” 她的玉指捏着一块浸湿的巾帕,细细地为他拭着额前与鼻梁的薄汗。谢湛握住她的手腕,蹙眉重复她的话:“我们之前没有情?” 顾须归避而不谈:“这不是重点。” 药效开始发作,谢湛感到胸膛的痛感没有那么强烈了。定心丹有安眠功效,他微微阖眼,昏昏欲睡。恍惚昏沉间,他似是听到了窗外隐隐的鸡鸣——天应是要亮了,便挣扎着睁开双眼。 顾须归正趴在他身侧,听到动静眉心不安地一蹙,也醒了。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探他的心跳。 温软白皙的手掌隔着一层薄如蝉翼的中衣,覆在他的胸前,谢湛垂眸,只觉气血上涌。 亵裤下的那处缓缓隆起,硬得发烫。谢湛见她半醒不醒地在自己胸口上摸下探,后迷迷瞪瞪地开口:“还心悸吗?” “……不了吧。”谢湛咬牙。 顾须归摁了摁他胸前的肌肉,遂道:“嗯……好像是跳得没那么快了。” 她整个人覆上来,上半身近乎趴在他身上,呼吸匀停,与他的脸仅一寸之隔。谢湛垂眸,望见她几绺垂下的乌发,如倾泻的星河,落在他耳畔。 上回好似也是这样,只不过那会她病着,现在她醒着。 谢湛不由自主地伸手,扣住她的肩膀,遂翻身将人压在身下。 顾须归的后脑勺同软枕来了个亲密接触,一阵天旋地转间,已被谢湛推到在床榻上。 她惊惶开口:“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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