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若小心翼翼在到处披着红纱帐的走廊中穿梭。 红纱帐是鲜血染红的絮状物,相当于柳婉如身上的神经,只要触碰到一点,就会被她察觉。 好在檀悦并未闲着,他特地准备了好酒,主动去跟自己这位朋友请罪,两人一副不醉不休的架势,给烟若创造了机会。 临出门前,烟若回头望去,透过丹田,她清楚地看到檀悦一颗妖丹清澈金黄,没有一丝血腥之气,看来他当真如同自己所言,是个不杀生的好妖怪。 檀悦的本体是什么呢?爱好和平又全族被灭,也真是凄惨。 蹑手蹑脚走了许久,她终于摸到那大红的婚房,无声无息打开门,悄悄踏足这女妖的禁地。 “你不是说这几日去陪朋友吗?怎么回来了。”清冽的男声自房间中传来,那人转过头,苍白的眉眼露出惊讶的表情。 烟若定睛看去,也有些奇怪,她还以为这位仙君会被五花大绑关在哪里,此时却只是端坐在矮塌前,手中写着什么东西。 再仔细看去,他脚下竟然又一条锁链,牢牢锁在床的那一端。 仙君穿的单薄,脸色带着不自然的潮红色,好像个柔弱易倒的玻璃人,一动弹,身上的锁链便哗哗作响。 看到烟若的瞬间,那双骨肉匀称的大手便死死抓住桌角,青筋毕现,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她竟然回来了? 她竟然愿意为了自己回来?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为了自己以身犯险,已经第二次了。 纪云渊默默低下头,烟若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密密的小扇子般的睫毛。 仙君的确是个大美人,即使身陷囹圄,脊背也始终挺得笔直,如料峭的剑意,清绝又骄傲。可是又被困于这方寸之地,仿佛可以被人肆意欺凌,不知怎的,她心中又生出一些别样的情绪。 原来那般强大的人,也有这般脆弱无助的模样,这模样反而比平日里更可亲一点,让她有些感同身受般的不忍心。 于是她便伸出手来:“仙君同我走吗?” 那人终于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全然清明,不复刚才的茫然无措,他伸手抓住烟若的手,反手把她拽进怀里,问她:“你可学过画符?” “没有。”其实倒是学过的,但是因为自己始终灵力低微,无法聚集大量灵气,学会再多的画法也无法真正使用好一张符。 于是她便说了实话:“其实我认识一些符咒,可是使不出来,因为我没灵力。” “那你瞧瞧,这张符是什么?”男人信手捡起一张纸,那仅仅是一张普通宣纸,只适合晕染画些花鸟,此时却铁画银钩笔笔刀刻般符咒。 这些符咒凌乱而高深,烟若辨别了许久,才缓缓吐出四个字来:“烈火焚天。” “我们小魅妖很有见识啊,连这种高级符咒都认识。”他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来,又信手抓起另一张来,“那再看看这张呢?” “止?”分辨许久,烟若只认出这个字来,别的都看不懂。 “没错,就是止符。”仙君欣然点头,似乎觉的烟若极其有悟性似的,又说,“你想看看这张符用起来是什么效果吗?” 没来由的,烟若突然觉的纪云渊有些不对劲,他的眼睛太亮了,状态有些不正常,好像有些疯劲上来了,她便开始挣扎起来,不想待在他怀里。 她的小小挣扎并未触怒对方,纪云渊只是抓着她的手,转瞬之间,一股汹涌磅礴的灵力铺天盖地奔涌而来,烟若几乎瞬间便不能动弹,她从未感觉到如此舒服又如此震撼的灵力。 魅妖的体质只适合做炉鼎,这并非一句空话,因为他们的体质特殊,灵池破碎,很难积蓄大量灵力,因此基本不能修炼出金丹来,更不要说进一步修炼。 所以前世今生,不管烟若怎么修炼,那稀薄的灵力就犹如涓涓细流,每次都好似要枯竭,时间久了,她也只能依赖一些存储灵气的法器生活或战斗。 但此时此刻,她的周身充盈着浩荡江河般的无尽灵力,手心上平摊的“止符”开始微微发光,骤然燃烧起来。 符咒被灵气驱动,又是瞬息之间,烟若便发现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房间中那些无风自动的纱帐停止了动作,耳边一直断断续续的竹林呼吸声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身后的纪云渊慢慢站起来,脚上的锁链瞬间化为齑粉。 烟若心中震动,意识到这东西根本困不住他。 他拉着烟若的手,缓缓向外走去,所到之处,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被静止了一样,一动不动。 大厅里,柳婉如和檀悦正在喝酒,坛子里的酒尚未倒入杯子中,酒水悬在半空中,画面被静止在这一瞬。 烟若立刻反应过来,匆匆跑到后边的牢房中,把昏迷数日的李家人和小雪参放了出来。 纪云渊抱臂看着她忙碌,索性一挥手,把他们都装进了芥子囊中:“此地妖气过重,他们已经中了妖毒。之后进城我会给他们炼制解毒的丹药。” 烟若点点头,刚才松了口气想往宅子外走去,却又被拉住了手。 第二张符咒自她两指之间缓缓飞起,烈火焚天四个字骤然烧成灰烬,整个宅子刹那间被燎原大火包围,哪怕烟若自己就是火属性,此时也被周围的烈火搞出了一头的大汗,只有靠近纪云渊才能缓解一下灼烧的高温。 他双手放在烟若的肩膀上,掌心处的灵力犹如涓涓细流,缓缓浇灌着少女的身体,让她好受了许多。 四周都是嘶吼和惨叫,那些被困在竹林中被妖化的枯骨,柳婉如的藤蔓,全都劈啪作响,化作焦炭。 火舌很快卷到了大厅中,烟若停住了脚步,看着眉心紧蹙手握酒杯的檀悦,小声说着:“檀悦没杀过人,他是好妖怪,还帮我进来找你。” “你在给他求情啊?”纪云渊忽然歪头打量她,灼灼的目光紧紧缠绕着她试探的眼。 “是。”她声音愈发地小,不知是在怕些什么。 “那罢了,留他一条命。”他便又是一挥手,那些火焰仿佛有了神志,并不靠近檀悦。 但柳婉如的情况却截然相反,她的一切静止,却依旧能感受到烈火焚烧的痛苦,大颗猩红眼泪落下,身体簌簌颤抖,很快露出白骨的本相来。 仙君施施然走过去,对红衣妖女徐徐绽放出笑容,可谓如春风拂面,温柔又缱绻。 赤红色的妖丹便从白骨之中被剥离,血淋淋握在白衣胜雪的仙君手中。 血丹剧烈转动,很快飞进大厅后的一间密室内,这便是之前那个隐藏着的山洞,洞中另有乾坤。 血丹便是开启密室的钥匙,轻易打开了密室大门。 一具女子骸骨静静躺在密室中央,半截身子被土石浇灌,心口处是一把银白色令牌,上面花纹浮夸艳丽,森严密布,远远看着就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御妖令。 烟若心中一惊,传闻前任妖帝的确在人间四处遗落了几块御妖令,得之便可统御妖族,也有人说这东西是开启妖域入口的钥匙,以前她都只当这是传说,直到今日才见到真的。看来就是这东西将那白骨女妖压在这里数千年不得离开。 那白色令牌缓缓飞到纪云渊手中,同那血丹一起被他收了起来,地上的白骨立刻支离破碎,地面剧烈颤抖,整个大宅子便摇晃起来。 柳婉如一死,整个白骨竹林便荡然无存,他们需要尽快离开此地。 到了这个关头,烟若还有什么不明白呢,她终于可以确定一点,这林子里没有任何东西能对纪云渊造成威胁,可是他却假意被抓,耐着性子同那女妖斡旋许久,一手做了这个局。 “今日又为人间除去一个大妖魔,真是善哉。”仙君广袖宽袍站在白骨竹林边缘,眼中只看到滚滚烈火焚烧一切。 烟若却满心的胆战心惊,纪云渊的心机和手段当真可怕。她现在只在想一件事,都说凌霄仙君因为未婚妻和同门的背叛才堕入妖魔道,性情大变。 他到底是受到刺-激变了一个人,还是终于不想再装了呢。 烟若正在费力地思考,就听到身后林子里传来阵阵求救的呼喊声,竟然是那个和镖师一起进竹林的书生。 此时他抓着背篓,一脸黑灰,形容狼狈,用尽全力冲出了森林,大口喘着气:“仙君,两位便是仙宗的修士吧,一定是你们灭了林子里的妖怪,小生多谢二位救命之恩。要是没有你们,我可早就死透了。” 原来这书生真是福大命大,那日他跑得及时没被抓进洞中,一直缩在林子里,竟也奇迹般挺了这么多天。 “小事一桩,不必在意。”纪云渊对他还算和蔼。 “二位留步,我记得揽月城主曾说过,谁能除掉城外白骨竹林的妖邪便能去他那里领一份极大的奖赏。”那书生继续说道,“小生何录,正好也要去揽月城,不知二位可否顺路带带我。此行一路还有几百里,路上凶险,在下一人上路,实在不敢啊。” 纪云渊也没拒绝,于是也就带上这位造化极大的何录一同进了揽月城。 烟若倒是来不及思考更多,磅礴的灵气一泄而过,她的身体承受不来这般汹涌澎拜的力量,很快便倒在了纪云渊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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