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原只将宋清泉送到了别墅区外。 从那条幽森的竹林路出来，人潮声便如海浪灌耳，祛除掉宋清泉揣了一路的静谧。 公交回去太远，蔺原在路上掐着时间替她叫了车，两人到路口时，车刚刚到。 宋清泉上车，后座的车窗开了一半，蔺原半只手掌搭在窗沿，躬下身来。 她以为蔺原是要和自己说拜拜。 “刚刚……”蔺原说，他顿了顿，目光有一瞬挪开，很快又看回来望着窗户里宋清泉的眼睛，“我没有凶你的意思。” 宋清泉愣了愣。 「谁要他来。」 蔺原那个时候的语气再度回荡在她脑海，比起平时，的确有一些不耐和莫名的焦躁。 虽然诧异，但她还不至于会认为他是在对自己发脾气。 她承认刚听到时，有那么一瞬间以为他是因为自己说的话烦躁。 可任谁被三番两次提问同一个已经定下的问题都会这样吧。 所以她很快就没这么想了，至于他真正不耐的原因，她不觉得自己有那份资格去探究。 “没事，我也没有觉得你凶。”宋清泉说，伸手隔着窗户朝他挥了挥，“那拜拜。” 蔺原放下搭在窗沿的手，直起身退回路沿上：“拜拜。” 等到起步后，她转头去看，蔺原一直站在路边，身影越变越小，最后小到似乎能被她装在包包里，才在司机的转弯下消失不见。 五点以后是府南道路的高峰期，老城区的路早年规划得不好，又四处圈了铁皮修地铁，回去比预计的多花了半小时，或许是一直没有收到订单自动扣款的消息，蔺原中途还给宋清泉发了微信，问她有没有到家。 这次遇上的司机不是话痨，宋清泉在后座没有坐多久便忍不住犯困，因此直到下车才看见他的消息。 宋清泉回他到了，便锁了手机，已经过了七点半，早已不是家里平时吃晚饭的时间，虽然刚才在路上吴素梅没有来电话或发消息催她，但经年积累的经验让她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她做好心理准备在开门后被说上两句，却不曾想家里没有人。 立秋后的天不像夏季那样能亮到八点多，这会儿已经快黑透，屋里沉闷，没有一点光源。 打开灯，餐桌上留了一碗蛋炒饭，已经凉透，宋清泉有些饿，端起碗拿去微波炉里叮，等待的时间里刷了朋友圈，看到了两个小时前宋新雨的更新。 他手里拿着四张电影票，另一张图里拍了手里拿着爆米花的吴素梅，配文是“下次一定”。 宋开金没有入镜，但宋清泉知道，他们两人陪宋新雨去看电影了。 她知道宋新雨的下次一定是什么意思，可依旧感觉手机沉得有点拿不住。 微波炉还在转，叮好时她回神，屏幕还停在宋新雨的朋友圈上。 蔺原发来了回复。 -Liny：嗯。 -Liny：早点休息。 宋清泉没再回复，她拉开微波炉的门，陶瓷碗边沿变得好烫。 写不出来题的时间总是眨眼而过，为了空出来这两场约的时间，宋清泉还特意仔细安排了她的作业档期，但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假期过去两天，她的连档期第一天的一半“行程”都没赶完。 二号晚上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败在了写不完作业的焦虑之下，收拾包包时装了一沓试卷，都是理综。 宋新雨照例在晚上会来她房间里待一会儿，看着她装了那么多作业，以为她明天要去的是作业趴。 “明天能带我了吗姐姐？”宋新雨问，说着还伸出一根手指拉着她包包的边沿往里看了一眼，“我也跟你一起去写作业。” 宋清泉的两根手指提起宋新雨搭在自己包包边的那根扔开，拒绝得干净利落：“不行哦，去别人家里，姐姐都是蹭的，再带你不好。” 才区区两三天，她觉得自己在宋新雨面前的撒谎水平已经到了最高点。 脸不红心不跳，甚至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宋新雨满脸失望：“总感觉这个假期都没怎么见到姐姐。” 现在虽然入了秋，但体育馆那边是恒温泳池，他的游泳课要继续上，和暑假里一样，只有晚上才回家。 “你明明比我还忙。”宋清泉说，“没见到我就是你自己的问题啦。” “可是去年国庆你也没有老跑外面。”宋新雨趴在自己搬来的靠椅椅背上，看着宋清泉继续收拾，“姐姐不会谈恋爱了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前天我进来的时候你还挡手机了！” 宋清泉手里动作一顿，虽然事实和他说的话大相径庭，但还是让她心里一跳。 不过宋新雨的眼力显然已经用光，并没有发现她转瞬即逝的不自在。 “不要胡说。”宋清泉伸手指点了点他的眉心，“不信明天拍照片给你看。” 宋新雨见她说的信誓旦旦，自然相信她的话。 “那好吧。”宋新雨站起来，抱起自己带过来的椅子准备出去了，“那姐姐早点睡，晚安。” “晚安。” 门被关上，宋清泉看了一眼时间，快十点了，匆匆将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妥当放好包，拿起换洗的睡衣去澡，结束回到卧室后，啪嗒关掉灯，躺到了床上。 她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刚放假那天已经用光了兴奋额度，今天刚刚沾上枕头，没多久便睡着了。 蔺原和她约的十点钟，宋清泉八点半起床，宋开金和吴素梅照样已经出门，宋新雨的房门里传来闹钟响，但直到她将自己收拾妥当吃完了早餐，他才打着哈欠从卧室里出来。 “姐姐早。” “来吃早餐。”宋清泉说，“今天有小笼包。” “好。”宋新雨说，“姐姐要出门了吗？” 宋清泉摇摇头，这会儿还没到九点半，蔺原也发了消息过来，说他还有二十分钟左右才到：“还要再等等。” 宋新雨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十点出门？那我们可以一起走。” 宋清泉心里咯噔：“……也不一定，我可能不到十点就要下去。” “那姐姐可以等等我吗，我很快的。” 说完，他不听宋清泉后面会说话，冲进盥洗室光速洗漱好，十分钟后，坐在餐桌边开始消灭他的小笼包。 宋清泉怕他看出端倪，心里再焦急，面上却要努力装作平静，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哎呀一声。 “我同学到了。”宋清泉站起来，“先走了哦。” “……好吧。”宋新雨咽下小笼包，习惯性叮嘱，“路上小心。” “你也是。” 说完，她换好鞋，迫不及待地关上了门。 离十点还有一阵，她提前下来只是为了不让宋新雨当自己的小尾巴，自然不会在路边看到蔺原的身影。 她今天套了浅蓝色的衬衫裙，秋天的光腿神器和小白鞋，小夹子抓了公主头，慢慢走到小区大门的路边，后知后觉，自己今天似乎有点隆重。 大容量的帆布手袋拎在手里，乖乖站在路边，她不时回头看小区里，离蔺原到的时间越近就看得越频繁，怕宋新雨撞见。 十点准时，蔺原打来了微信语音。 宋清泉接起来，下意识往来车方向看：“喂？” 女孩身后是小区斑驳的旧墙，落叶几旋，她颜色鲜明的站在那里等，像一张颜色分明的旧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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