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云渊必然还忌惮着柏阳，但司酒酒没想到，云渊会这么直接，甚至连谈条件的余地都不给。 她不死心地问：“我只是想打听一点私事。不能让我们单独见一面吗？” 云渊笑眯眯地看着她：“如果是私事，我就更好奇了。” 司酒酒：…… 见她一脸无语，云渊才慢悠悠地继续往下说：“你也许是真的只想打听私事，但柏阳想谈什么可就不好说了。” 司酒酒一怔。 那天在重型运输器上，柏阳的态度给了她一种错觉，他要说的话，也许并不方便让别人知道。 但实际上不管是问题药剂的真相，还是“巨鲸”背后还藏着什么人，告诉司酒酒，跟告诉云渊，并没什么差别。 柏阳当时不愿意说，更有可能是想用来交换点什么。 云渊在场，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但司酒酒也很清楚，不止柏阳有想法，自己也有顾虑。 “你可以在场，但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 云渊示意她说下去。 “到时候要是有什么话，柏阳一定要单独跟我说，我希望你能行个方便。” · 跟着云渊到了上北二街，司酒酒才知道，“巨鲸”落败后，虽然“云崖”并没有占领上北二街，但上北二街跟其他街区相接的几处入口都已经被彻底封锁了起来。 “巨鲸”的别墅大院看起来也格外荒凉，要不是门口也有人守着，司酒酒都要以为里面已经没有人住了。 进院门前，云渊特意停下来，看了一眼陆栖羽。 司酒酒莫名：“怎么？” “不是说要打听点私事，想单独跟柏阳见一面？他也跟着进去？” 司酒酒一怔，没好气地回怼：“你都跟着去了，他为什么不能？” 云渊眼珠子转了转，好像也就随口一问，耸了耸肩，便大步跨进大门。 司酒酒略一迟疑便跟了上去，若无其事地掩去自己的一点心虚。 因为她确实想过让陆栖羽回避。 虽然那天柏阳上门求助时陆栖羽也在，可只要想到这次见面也许会触及的话题，司酒酒就会觉得很不安。 陆栖羽跟云渊不一样。 他们朝夕相处，对彼此早已熟悉，司酒酒根本不确定，如果柏阳跟她说起“过去”，她会不会不小心暴露出什么，让陆栖羽察觉到不对劲。 可云渊来了，她没有借口让陆栖羽留在外面。 三人很快便进了别墅，柏阳早已等着，发现云渊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明白了过来，往椅背靠了靠：“还想着我这点信息能卖个好价钱呢。” 这就是要谈条件的意思了。 司酒酒也不意外，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接话，云渊却先开口：“你想要什么？” 司酒酒愣了愣，柏阳也微微坐直了身体。 云渊大马金刀地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她手里除了配方，还能有什么值钱的？你想要的，无非是想通过她来跟我谈条件，何不直说？” 司酒酒是真没想到云渊会主动开口，这时听了他的话，才明白过来。 云渊是想借这机会敲打柏阳。 这事对她有益无害，司酒酒自然不会插手，便很自然地保持了沉默。 柏阳的目光在她和云渊身上转了转，终于回答：“我想让你把上北二街的人撤掉。” 云渊微微眯了眼。 “你大可放心。我是个识时务的，你已经彻底掌控了‘巨鲸’，我不会做什么困兽之斗。”柏阳说得坦然，“何况，你现在就算放我走，我也未必敢轻易离开B233。” 云渊不置可否：“哦？” 柏阳笑了笑，看向司酒酒。 司酒酒心中一动：“因为‘巨鲸’背后的人？” 云渊其实不太清楚司酒酒为什么一定要见柏阳，这时听到她的话，眉毛挑了挑。 “对。”柏阳倒是承认得很爽快，“你们大概也知道，‘巨鲸’跟‘云崖’不同，在星盟撤离前，我们在B233上就已经有一定的根基。” 司酒酒虽然之前不知道，但看云渊和陆栖羽的反应，就明白这应该是众所周知的事，便也不动声色地等柏阳说下去。 “实际上我们只是隶属另一个星盗组织的分支，最初的目的，是为了采集B233上特有的植物和低价收购非法开采的晶石矿。” 司酒酒马上听出了关键：“植物？” 柏阳笑了笑：“司小姐想的没错，就是某些特殊的药草。当然，我们需要采集的种类没有你们现在收集的那么多，大概只有其中五六种吧。” “采集后给谁？” “这就说不准了。我们只需要送到指定地点，自然会有人接收，之后会送往哪里，也不知道我们该知道的。” 柏阳说到这，又停了下来，看向云渊：“你看，这么长时间没有跟外面联系，尤其是连滟还被你关起来了，如果换作你，你还会相信我们吗？” 云渊沉默片刻：“不会。” 他已经从柏阳和司酒酒简短的对话里听出了一点苗头。 特意在B233这么一个下级星安置星盗，费心经营，只为了低廉的晶石矿肯定说不过去。更不要说这两三年也没见“巨鲸”有什么大动作，对西二区的探索甚至还不如他们“云崖”积极。 只能是背后还有见不得人的事。 如果是他，派出去的人经营出了这么大的势力，突然长时间失联，在他这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背叛，要么被抓。结果都一样。 柏阳只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夸张地做了个脱帽礼的动作：“不知阁下可愿接受我们的投靠？” 这自然是一句戏言，但不管是云渊，还是一旁的司酒酒二人，都明白这就是柏阳的示弱。 终于，云渊开口：“门外的人可以撤走，路口的留着，你外出跟他们报备。” 柏阳显然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但他比谁都懂审时度势，自然也明白很多事只能一步步来。 于是他没有再说什么，主动问司酒酒：“司小姐有什么想问的吗？” 司酒酒看了云渊一眼：“除了收购晶石矿和采集药草，你们就没有别的任务了？” “比如？” “比如，试药。” 听到司酒酒的话，云渊目光晃了晃，柏阳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司酒酒：“之前晶体症再次爆发，我们听东一区的人说过，曾经有穿着连帽外套还带了面具的人，在东一区广场附近高价找人试药，那应该就是你们的人吧？” “对。”柏阳没有否认。“这里没人管了，能做的事可就多了。” 即使早有预料，听到这个答案，司酒酒还是心里沉了沉：“那些参加试药的人呢？” 柏阳笑了：“何必多此一问？” 那就是死了。 司酒酒垂下眼，半晌又问：“替谁试的药？” 柏阳盯着她：“月离。司小姐应该认识吧？” 司酒酒没有马上回答。 上一次柏阳也是这样，抛出一个名字来试探的反应。 由此可见，柏阳应该也不知道月离跟她之间有什么关系，却又非常笃定，他们之间必然有联系。 见她迟迟不说话，云渊问：“那是什么人？” 司酒酒迎上柏阳的目光：“你说出来的，不是应该由你来介绍？” 柏阳半晌才收回目光，轻笑一声：“月氏集团现任董事长的小女儿，十八岁便通过了A级制药师认证，是如今年轻一代制药师里的领军人物，甚至有人认为她将会成为史上最年轻的制药大师。” 即使之前已经听鱼初行介绍过，再从柏阳嘴里听到关于月离的信息，司酒酒还是会觉得困惑。 拥有这样出身和能力的人，不管怎么看，跟她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甚至跟B233这个地方都显得格格不入。 云渊显然也有一样的想法。 “这样的人，想要什么没有？为什么要通过星盗来采集药草，甚至试药？” “贵族小姐们的心思，哪是我们能猜测的？至于试药……”柏阳没说下去，反而意味深长地看向司酒酒。 司酒酒几乎马上就明白过来了。 “因为试药的配方有问题？” 云渊：“什么意思？” 司酒酒深吸了口气：“之前晶体症爆发时出现的问题药剂，‘巨鲸’仿制的解毒药剂，还有更早之前在黑市流通的高价特效药……应该都是出自她的手吧？” 听到这，云渊的脸色也凝重了几分，看向柏阳求证。 “对，除此以外，还有些没有流通的配方。”这次柏阳没有再绕圈，“总有些药剂是进不了正规实验室的，我们这也不算个例。” 就在司酒酒和云渊都沉默下来时，陆栖羽却突然问了一句：“你怎么肯定，跟你们对接的这个人身份是真的？” 在场的人都是一怔。 “这么说来，我确实无法肯定。”柏阳最先反应过来。 “其实在星盟撤离前，我们一直只跟组织内部对接，也几乎不会做什么试药的事。是一直到星盟撤离后，这位‘离小姐’才联系上了我们——或者说，联系上了连滟。” 司酒酒扭头看了陆栖羽一眼：“所以，是连滟告诉你，联系人是月离？” “对。只跟连滟联系，包括配方，也只会交给连滟，再由连滟给到‘巨鲸’的制药师。” 陆栖羽想了想，又问了柏阳一遍：“所以，你其实根本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让你们采集药草和试药的人，是月氏集团的人？” 柏阳不得不承认：“对，没有证据。” 陆栖羽没有再问，见司酒酒看着自己，才解释道：“既然在B233做了这么多的事，现在联系不上‘巨鲸’的人，背后的人一定会有后手。如果真的月氏集团，他们必然忌惮星盟的追责，如果有证据，也能作为我们的一种自保手段。” 司酒酒明白了：“可惜现在没有证据，除非连滟那里有新的线索。” 说着，她不由自主地看向云渊。 云渊却是若有所思地盯着陆栖羽，半晌才指着柏阳道：“只怕很难。不说话，不配合，可比这位忠心多了。” 柏阳也是知道连滟的，只笑笑，不说话。 “除非你们还有什么特别的手段。”云渊意有所指。 司酒酒也想到了魅惑药剂。 但她并不想向云渊暴露这种药剂的存在。而且，对于其他人来说，柏阳这话也许是口说无凭，但对她来说不是。 当年专家组实验失败的晶体症特效药，加上月氏跟中央研究所合作开发的新药剂，无一不在告诉她，柏阳所说的人，就是月离。 可她没有说出来，只沉默了片刻，换了一个问题问柏阳：“先不管这位‘离小姐’是不是真的，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认识她？” “不认识吗？” 司酒酒没有理会他的试探。 柏阳也觉得有些无趣了：“你跟‘云渊’和行政组合作推出那些药剂后，我们尝试过向她求助，给她送去了其中三种药剂。” 云渊：“然后她就给了你们一个仿制的解毒药剂配方？” 柏阳笑了，摇摇头：“然后，她要求我们收集司小姐制作的所有药剂。当然，也没指名道姓，只说是配制那些药剂的制药师。” 司酒酒微微蹙起了眉头。 如果只是这样，似乎并不足以证明月离关注的是她。 “不过，在司小姐研制出低级特效药后，她就开始让要我们收集特效药，甚至提前要求我们盯着后续发展。我们后来会选择用有问题的药剂换你们的特效药，也是因为她催得急。” 柏阳顿了顿，目光又重新落到司酒酒身上：“她自己明明一直在研究相关的配方，却显然更相信司小姐，不是吗？” 司酒酒心里微微一沉。 当初拿到那两款没什么效果的特效药时，她就曾经有过这种想法。就好像研制药剂的人，认定了配方会有效。 可如果说月离是盯着她的配方，其实说不过去。 因为她明明是最近才穿越过来的。哪怕现在月离盯着的人是她，那在这之前，盯着的，又是谁？ “还有一件事也很奇怪。”云渊的声音打断了司酒酒的思绪。“星盟都已经放弃B233了，这位‘离小姐’为什么还要研制晶体症的药？” 其他三人都是一怔，这个问题显然连柏阳都没有想过。 “这可真有意思。”云渊笑了，问司酒酒，“你认识她？” 司酒酒没有正面回答：“你觉得我会认识这样的人吗？” 云渊笑容更深了，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而柏阳在一旁听着，眼里露出了一抹深思。 “说起来，我曾经听说过，以前被派到B233的好像不止我们一伙。只是晶体症爆发后应该都随星盟撤走了，才剩下我们。” 司酒酒：“其他人也是采药？” “有这必要吗？”柏阳反问，最后却又一摊手，“我也只是偶尔听别人闲聊说起过，是不是真的还不确定呢。” 他没再丢出什么新的线索，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有什么不愿意说的。但司酒酒也意识到，在柏阳这里大概已经问不出来什么了。 “那就先这样吧。”她站起来，“如果柏先生还想到些什么，希望能再联系我。” “一定。” · 司酒酒二人跟着云渊出了别墅大院，直到快走出上北二街，云渊才问她：“怎么看？” 司酒酒摇了摇头：“没有头绪。” 云渊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勾了勾唇：“我会找人打听，看看这位‘离小姐’究竟是怎么回事。” 司酒酒顿时眼中一亮：“如果有消息……” 话到嘴边，想到云渊的性格，她又把话吞了回去。 说话间三人也出了上北二街，司酒酒二人要回园区，跟云渊便不同路了。 分别时，云渊终于道：“有消息了跟你说。” 司酒酒有些意外，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说了一句谢谢。 云渊很快便转身离开，倒是司酒酒站在原地，心里浮起了一个念头。 见她不动，陆栖羽问：“怎么了？” 司酒酒迟疑片刻：“你在这等我一下。” 说着，她也没等陆栖羽回答，便快步追上了云渊。 云渊向来警惕，司酒酒还没跑近他就察觉到了，停下来回头一看，不禁扬眉：“公主殿下还有事？” 司酒酒直跑到他跟前才停下，缓了缓气息，认真地道：“还有一件事想拜托你一起打听。” 云渊：“哦？” “你能不能帮我找找，当初在有宁图书馆或者有宁高中工作过，又没有跟着星盟撤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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