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终于平复，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又一次在晶兽潮中活下来的人脸上写满了疲惫和麻木，三五成群地分散在废墟之间，大多身上还沾着血，却没几个人有力气去清理。 人群散开，之前用以抵挡晶兽的运动场外墙就被露了出来，本已半塌的墙体越发斑驳，一个又一个被晶兽撞破的墙洞点缀其上，让它显得更加摇摇欲坠。 司酒酒跟陆栖羽穿行人群里，能明显地感觉到弥漫在其中的无望和凝重。 两人看起来与周遭都格格不入，但一路走去，也只引来短暂的注视，谁都顾不上他们。 因为想找到晏林，他们一路往广场内部走去，可始终没有看到眼熟的面孔。 直到快接近青娅落脚的那座楼房时，才听到路边突然有人喊：“司小姐！” 司酒酒下意识扭头看去，就看到一个不认识的人，像是从哪里跑过来的，脸上还有些泛红。 见她回头，那人又挥了挥手，快步跑到两人跟前：“找到您太好了！听说您来了，可到处都没碰上……” “晏林呢？” “晏林哥他们也都在找您，说是找到人就先到前头等着，您先跟我过去？” 司酒酒看了陆栖羽一眼，陆栖羽微微点了点头。 也没走多远，那人很快就把他们带到废墟中心一个废弃的酒店。 酒店大堂里已经有人在等着，除了青娅和跟在她身旁的小青年，还有四五个没见过的人，见到司酒酒和陆栖羽时，都是无法掩饰的神色各异。 青娅快步迎了上来：“司小姐，您果然在。” 司酒酒不着痕迹地扫了她身后那几人一眼：“本来想在新一波晶兽潮前赶过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不晚，您的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青娅的声音清脆，在空旷的大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很难说不是故意的。 司酒酒却只当没意识到，笑了笑：“也没帮上多少忙。听说你们在找我？” “对，一看到那粉末，我们就猜您可能出来了，找人打听，也说是一男一女，大家都想见您。”青娅微微侧身，将两人往大堂里面引，“稍等一会？晏林他们都找您去了，有人去通知他们，应该正往回赶。” 司酒酒点点头。 “晏林的伤怎样了？” “好多了，多亏了您的药。”青娅笑着，见她目光又落在另外那几人身上，便大大方方地介绍了起来，“这几位在广场上都是叫得上名号的，听说之前那些药粉是您给的，都想过来见见您。” 司酒酒听懂了。 当初陆栖羽给她介绍东一区时，就曾经提到过，能逗留在广场里的人，大多还有谋生能力，也有各自的规则。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各成派系，一点都不奇怪。 晏林靠着跟她兑换药剂是拉拢了不少人，但也不可能拉拢住所有的人。 介绍间，有性子急的就忍不住开口：“司小姐，那些粉末，是药？” 司酒酒顺着声音看去，是个微胖男子，生得高大，脸上还带着伤，让他看起来有点凶。 但司酒酒很清楚自己这时不能露怯。所以她只是微微一笑：“对，是药。” “什么药？”旁边的人也憋不住了。 “等人到齐了再说吧。” 那微胖男子目光微沉，却也没多说，其他人更不好再问，只能又沉默了下去。 晏林很快就带着人回来了，他脚上的伤大概也没好彻底，虽然行动不受到影响，走起路来还是有些微跛。 跟他差不多的，前后还来了好几个人，走进大堂后都站到了各自的同伴身旁，一时间泾渭分明。 “现在可以说了吧？” 司酒酒一听就明白，这是该到的人都到齐了。 这时大堂里已经聚了十几人，三三两两的分立在几个方向，想来就是东一区广场里能说得上话的人了。 晏林和青娅几人离他们最近，听那微胖男子的语气，都微微蹙了眉，晏林差点就要开口，被青娅按了下来。 只听她不轻不重地开口：“刚才幸好有司小姐帮忙，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才能把这一波晶兽潮解决。” 她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就跟着附和了起来，不管真心假意，都客客气气地跟司酒酒道了谢，那微胖男子的话也就被忽略了。 司酒酒越发觉得，青娅确实比晏林要聪明得多，也难怪她能一个人在东一区活下来。 不过司酒酒也知道这些人想问什么，没有卖关子：“你们想知道那些粉末是什么对吧？那确实是我配制的药剂——初级驱魔药，能在一定程度上对晶兽造成影响，驱赶晶兽，降低被晶兽攻击的概率。” 其实更确切的作用，司酒酒也还拿不准。 但之前使用时她一直留意着，能明显看到晶兽对驱魔药粉末的排斥和躲避，比雷击藤和使用雷击藤配制的麻痹药剂都要强烈。 在座的人也都亲眼见识或听说过了那粉末的效果，听到司酒酒承认，更是震惊，有人下意识脱口而出：“那……有这药剂，是不是晶兽就不会靠近了？” 晏林几人也忍不住看向司酒酒。 司酒酒却摇了摇头：“恐怕很难。我想最多只能使晶兽产生某种程度的排斥，会选择优先攻击别的目标。而且，对于越高级的晶兽，作用应该会越低。” 在游戏里，初级驱魔药也只能针对一定级别以下的野怪，而且只能降低遇敌率，而不是彻底安全。司酒酒相信，在现实中肯定也一样。 众人都有些失望，却又有人反应过来：“初级驱魔药……那是不是有更高级的？” “有，但不好做。” 中级配方虽然复杂些，倒也不是做不到。但高级驱魔药配方里还有图鉴上没有的药草，原料缺失，司酒酒现在根本无法配制。 其他人脸上的失望就更明显了。 那些落在司酒酒身上的热切目光也淡了不少。 只有晏林几人始终如一。 司酒酒不自觉地对他们笑了笑，主动道：“你们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出来吗？” 青娅反应最快：“是因为上次请您帮忙的事？” 其他人显然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顿时又正了脸色。 司酒酒便明白了。当初青娅的请求，显然是经过东一区众人的商议的。 只可惜她确实无法做到。 “首先很抱歉，有负各位期望，我跟行政组和‘云崖’交涉过，他们都拒绝接收人员撤入戒备区。”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好看。但显然所有人都明白，这个事原本就没有多大胜算，因此也没有太过失望。 司酒酒看了晏林和青娅一眼。 他们同样也有些低落，只是似乎比其他人更快接受了这个现实。 司酒酒想了想，还是又解释了一句：“坦白说，如今戒备区内四家势力正在急剧变动，‘云崖’很有可能会吞并‘巨鲸’成为戒备区掌权者，我想，现在撤入戒备区，对于你们来说，也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东一区最近被晶兽潮杀了个措手不及，戒备区在遭受了第一次波及后就迅速封锁了所有进出大门，外面的人对里面的形势几乎一无所知，这时听了司酒酒的话，很多人都变了脸色，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那……我们怎么办？”好久，终于有人小声地问了一句。 不像是问别人，更像是茫然地自问。 司酒酒能看到，有不少人眼里都出现了一样的无措。 她慢慢握住了拳头。 “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提议。” 这话迅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晏林对她显然最为信任，脱口而出：“司小姐，我听您的。” 司酒酒笑了笑，却没有应下，只是吸了口气。 “我最初想的是，广场这边如果有合适的地方，当然是最好的。但现在看来恐怕不行。” 刚才一路走来，她就发现，这周围的荒废建筑，在两波晶兽潮的侵袭后，已经明显比之前要破败了不少，坍塌的也更多。 这些建筑，并不足以抵挡晶兽的攻击。 “现在晶兽潮爆发，那么多人大规模迁移也不实际，所以我建议……在附近找一个合适防守的地方，建立一个相对安全的基地。” 司酒酒顿了顿，把所有人的反应都看过了，才说下去，“我这里不止有初级驱魔药。加上你们配合，虽然可能无法跟戒备区相比，但我想，我手里的配方，应该可以辅助这个基地建立起有效防御。” 话到这里，她没有再说下去。 大堂里突然便安静得针落可闻。 一直跟在司酒酒身旁默不吭声的陆栖羽突然开口：“戒备区东南方的废弃工业园区，东一区北部的原盛安步行街，广场东北的灯塔公园……应该是目前比较可行的三个选择。” 司酒酒一怔。 她并不意外陆栖羽会跟她想到一块去，毕竟陆栖羽一直都很清楚她想做什么。 但她没想到，陆栖羽能直接把候选点列举出来。 听到陆栖羽的话，大堂里的人表情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而始终平静立在那儿的青年却似乎无知无觉，他只是看了司酒酒一眼。 司酒酒本能地生出了一丝预感，心跳无法控制地快了起来。 然后她看到陆栖羽似乎对她笑了笑，回头开口时语气依旧淡薄得近乎冷漠：“但你们应该要明白，想重新建立起一个完整的基地，也绝不是随便什么人凑一起都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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