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语气，司酒酒就知道青娅要说的，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但她很快就定了定神，道：“你说。” 青娅微微站直。 “我想司小姐应该也听说过，我们这片广场最初是怎么形成的。”她没有马上进入主题，反而介绍了起来。 “东一区这一带，最开始就是居民区，星盟当初宣布放弃B233，这里因为是晶体症的重灾区，很多人被留了下来。后来有的人投靠了各方势力，进了戒备区；也有在戒备区混不下去的出来了，也就慢慢聚集了了不少人。” 青娅说的这些，司酒酒确实都曾听陆栖羽说过。 “如果算上广场周边，在这一带生活的人，应该超过四万。其中依靠亲友庇护生存的老弱妇孺也不少。据我估算，这样的人至少有两三千。”青娅说着，看了一眼那给晏林处理伤口的少年。 司酒酒觉得，她可能已经猜到了青娅想要说什么了。 果然，青娅停顿片刻后，再次开口：“B233过往出现的晶兽潮，最短也要持续一个多月，这一次会怎么样谁都不知道。我知道，要保住东一区所有人不现实，但如果可以，希望司小姐能帮忙促成，让这些人能撤入戒备区。” 司酒酒下意识地握住了拳头，迎上了青娅坚定又诚恳的双眼。 纤瘦的女子声音里仿佛带着力量：“哪怕只是在晶兽潮期间暂时停留。作为交换，我们留在外面的人愿意成为戒备区第一道防线。” 司酒酒觉得自己心头都像是被狠狠地震了一下。 但她马上就意识到这个请求有多难。 别的街区不说，据她所知，戒备区下三街在这次晶体症爆发以前，三条街的住民加起来，可能还不到两千人。 想要一下子将两三千人撤入戒备区，光是如何安顿，就是个巨大的难题。 更不要说戒备区里那错综复杂的势力关系。 但晏林和那少年的目光也已经落在了司酒酒身上。 她忍不住又握紧拳头，深吸了口气。 “坦白说，我没信心答应这个事。”司酒酒看向青娅，“你会提出来，肯定也明白这有多难。我可以尝试去沟通，但没办法做任何保证。” 话说出口，她就敏锐地察觉到，那蹲在沙发边上的少年露出了一丝失望。 “只要您愿意尝试，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帮助。”但青娅脸上却没有失望，反而微微笑了起来，“司小姐，如果您能促成这件事，留在外面的这些人，只要活下来，都会记得您的恩情。” 这意有所指的话让司酒酒心里又是一震，猛地抬起了头。 青娅看着她的目光却很平静，仿佛她只说了一句非常普通的话。 · 直到离开那座楼房，司酒酒脑海里还一直回荡着这句话。 她不知道青娅是有意还是无意，却隐约明白，如果她真能促成东一区的人内撤，也许真的会有意想不到的巨大收获。 “你打算怎么做？”陆栖羽并肩走在她身旁，问。 司酒酒目光凝在远处：“大概，先找行政组谈一谈吧。” 戒备区东部是行政组的势力范围，又与东一区毗邻，东一区的人想要内撤，最好的选择自然是直接从戒备区东门撤入。 而且，因为晶体症再次爆发，作为贫民区的下三街已接近半荒废，可能也是最适合作为临时安置的地方。 陆栖羽显然也赞同，却道：“不过，他们未必会答应。” “晶兽潮侵袭东一区，今天凌晨这一波还有晶兽冲进了戒备区，行政组显然也受到了牵连，能有东一区的人挡在外头……他们说不定会考虑。” 司酒酒也知道行政组答应的可能性并不大，只是这是最直接的途径，她想至少先试一试。 陆栖羽也没有反对。 · 两人很快就回到了戒备区。 天色已经彻底大亮，路上的人也多了起来，开始收拾凌晨留下的残局。 巡逻队的人有不少明显带着伤，却比平日更严谨地执行着巡逻任务。这时留了心，司酒酒才发现，下三街因为晶兽闯入而受到的损耗，似乎比她想象的要更严重。 因为算不上绕路，司酒酒先去了老畅家，确定父女二人没有受到影响，才带着陆栖羽去了行政组的办公楼。 让她意外的是，楼敬山不在，联络器拨出去，也迟迟没有应答。 所幸守在办公楼门口的人都认得她，最后进去好久，出来跟她说，如果真有急事，组长现在可以见她。 司酒酒看向陆栖羽，得到他确定的点头，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打交道的楼敬山，其实只是行政组的副组。 真正掌握着行政组的人，是行政组星盟时期的副组长，如今的组长严洛。 两人顺着指示走到办公楼顶层，守在楼层入口的护卫把陆栖羽拦了下来：“组长只见司小姐一人。” 司酒酒蹙了眉头，正要开口，陆栖羽轻按了一下她的肩膀，把她按了下来。 司酒酒回头，便见青年微微一笑：“你去吧，我就在这等你。” 司酒酒抿了抿唇，也知道时间紧迫，不适合在这多纠缠，终于还是点点头，独自往前走。 严洛也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跟楼敬山的儒雅不同，他看起来高瘦黝黑，长相自带了几分严肃。 对司酒酒倒也客气：“司小姐，久仰了。” “严组长。”司酒酒也很谨慎打了个招呼。 “听说，司小姐有急事？” 听他问得直接，司酒酒也不拐弯抹角了，把青娅的请求说了出来。 “我知道这会让您为难。但东一区的人很有诚意，也只求能让老弱妇孺能逃过一劫，您要是有什么想法，尽管直说，只要他们能做到，或是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抱歉，司小姐。”严洛打断了她的话。“这个事，我不可能答应。” 司酒酒微怔。知道行政组不会轻易答应，但她没想到严洛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严组长，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严洛摆了摆手，没让司酒酒说下去，他笑了笑，眼里却没多少笑意，“我甚至知道，如果我提出要求，司小姐甚至会愿意用你的一些特殊的配方来跟我交换。” 司酒酒：“如果您答应的话。” “但眼下这个关口，我不可能答应你。”严洛看了一眼时间，“司小姐大概是一听说晶兽潮的事就出去了吧？” 司酒酒没有回答，心里打了个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但严洛马上就给她解释了：“所以你大概不知道，因为受晶兽潮影响，下三街和东一街遭受晶兽袭击，我们不得不抽调大量人手处理……‘云崖’现在已经控制了‘巨鲸’。” “您的意思是……”司酒酒马上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对。”严洛说出了她心里的猜测，“如无意外，‘云崖’会在短时间内接管‘巨鲸’的势力，成为戒备区说一不二的存在。关系到行政组的存亡，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来历不明的几千人撤入。” 司酒酒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因为她完全能理解严洛的拒绝。 如果“云崖”真的成功吞并了“巨鲸”，那就会成为凌驾在行政组和“长天”之上，足以掌控整个戒备区的势力，行政组将再无能力与之抗衡，甚至会因为一个失误，遭受灭顶的打击。 两三千人的撤入，哪怕只是老弱妇孺，都是巨大的不稳定因素，换了谁都不会在这个时候答应。 · 出门时，陆栖羽看到她的表情，就知道结果了，没有多问。 两人默不作声地往回走，一路回到东三街，司酒酒才发现，半夜跟着柏阳回上北二街的几个人都回来了。 他们显然也听说了东一区遭遇晶兽潮的事，只是还记着司酒酒的事，没有马上出去，脸上却都有些焦急。 “司小姐，你出去了吗？” 司酒酒把人带进院子，她知道这几个人跟晏林关系都不错，简单讲了东一区目前的情况，又把晏林受伤的事跟他们说了。 知道晶兽潮暂时停歇，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司酒酒这才问：“上北二街现在是什么情况？” 陆栖羽目光一闪，看向她。 那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最后年纪稍大的一个开口：“我们跟着柏阳到上北二街时，连滟已经被‘云崖’的人抓住了，行政组似乎也想要人，两边正在那交涉。” 这倒不算意外。 楼敬山也不笨，显然也猜到了连滟手里肯定会有配方。 只是没想到，“云崖”后到，反而还比行政组更快抓到了人。 “我们到了之后，就变成三方在交涉，柏阳因为跟‘云崖’有约在先，行政组就落了下风，后来闹得太僵，差点就动手了。” 那人回忆着当时的情况，“结果行政组那边联络器突然开始不断地响，没多久，他们家副组就带着人走。” 司酒酒：“行政组的人都走了？” “几乎都走了，留下了一个小队，也就七八个人吧，没什么意义。”那人说，“他们一走，‘云崖’就直接动手了。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先把柏阳保住，他自己也还有点人，我们就一路往他们那别墅里撤，后来又在别墅外面僵持了好久。” 说到这，他有些不好意思：“之后都是柏阳私下跟‘云崖’交涉，我们没办法打听到内容，只知道后来‘云崖’的人就走了，柏阳让我们回来。” “辛苦你们了。”司酒酒想了想，又问，“柏阳有话带给我吗？” “没有。” 司酒酒皱了眉头，下意识看向陆栖羽。 陆栖羽听到这，也已经猜出了大概，感觉到她的目光，也没说什么，只是问那人：“所以，现在上北二街，还是‘巨鲸’的？” “应该是。倒是出了上北二街，能看到‘云崖’的人在其他地方布防。” 司酒酒也听出来了。 为了活命，柏阳和云渊，大概私下又达成了什么协议。 她没有再问，只是又跟几人道了谢：“你们是先在我这休息，还是……” “我们想回去看看。”那几人显然都惦记着东一区，一听她的话，就又站了起来。 司酒酒心里装着事，也没有留人。 送走东一区的几人，重新回到屋里，她坐到陆栖羽对面，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好不容易谋算一回，谁会想到竟然遇上了晶兽潮，反而促成了“云崖”的一家独大。 “也不知道柏阳跟云渊都说了些什么。行政组因为这事，已经明确说了，不可能接收东一区的人。这么一来，除非云渊点头……” 司酒酒无意识地咬了咬唇，打开了联络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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