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栖羽回来时，发现司酒酒正对着两瓶暗蓝色的药剂发呆。 目光在地上的两袋药草上转了转，他问：“晏林来过？” “嗯，带来了两瓶药剂，说是当年星盟专家针对晶体症研制的，但因为没有效果，所以废弃了。” 陆栖羽目光在那两瓶药上转了转：“有问题？” 司酒酒若有所思地道：“有点奇怪。” 因为好奇当初星盟专家究竟研制到了什么程度，也想试着从中找到新的灵感，送走晏林后，她就开始研究这两瓶药剂。 结果却有点出乎意料。 仪器给出的鉴定数据，这药剂跟当初刑卿送来的那瓶从黑市购买的“特效药”相当接近。 而经过这些天的学习研究，她甚至可以确定，这药剂的成分，比那瓶药剂还要更接近中级炽焰药剂的原始配方。 只是配制者可能并不知道甘草兰和子夜菊的存在，虽然经过调整配比，最终成功配制出了药剂，却无法达到目标效果。 “已经到这一步，按理他们当初至少应该是找到了解决晶体症的方向，不然不会建构出这样的配方。”司酒酒给陆栖羽解释，“既然如此，为什么会因为无效就直接放弃？” 陆栖羽的目光沉了沉：“也许就是因为无效，让他们把之前的结论推翻了？”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司酒酒抬眼，“但是你记得当初邢师傅送来的特效药吗？” 陆栖羽看着她。 司酒酒：“星盟放弃了，现在却又有一个极其相近的配方，通过‘巨鲸’出现在了黑市里。仅仅替换了药性相近的药草，加上了缺失的甘草兰和子夜菊，几乎没做任何多余的调整，有点……太巧合了。” 简直像是认定了这个配方构成有效一样。 她说到这，又停了下来。 其实不仅仅是特效药的事。她没忘记，之前那些有问题的解毒药剂，也是出自“巨鲸”。 特殊的配方，还有配方里使用的非常规药草，这一切总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不自然。 可这种不自然，又是她无法向陆栖羽解释的。 最后司酒酒只能笑着摇摇头，把两瓶药剂收起，走到两袋药草前：“也可能是我多想了。星盟专家，肯定都是顶尖的制药师吧。” 说不定会知道很多她这种半吊子不知道的东西，配方研制和放弃肯定都有他们的道理。 陆栖羽想了想，道：“当初星盟的专家组，应该是由中央研究所和两大制药集团联合组建。” 司酒酒刚蹲下去翻药草，闻言随口问：“都有些什么人？” “这我就不知道了。” “楼敬山会知道吗？”毕竟，行政组当初可是官方组织。 陆栖羽：“大概不知道。除了对外发言的代表，专家组名单没有公布。” “好叭。”司酒酒也没觉得太失望，这本就只是一种感觉，没什么依据。 “你想知道？” “能找到的话……”司酒酒应着，突然手上一顿，叫了起来。 “怎么？”陆栖羽一下子站起。 但他还没走过去，司酒酒就先回了头，有些惊喜地朝他扬了扬手上的东西：“看！” 陆栖羽定眼看去，才发现她手中的药草有些奇特。 小臂长的藤蔓，上面结着十来个拇指大的果子，月牙状胖嘟嘟的，绿里透着橘红。 因为最近一直在找，他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虹玉椒？” “对，没想到居然被他们找到了。”司酒酒扒拉了一下布袋，发现里面的虹玉椒也不多，大概就七八根。 除此以外，还有其他四五种，不在她给出的清单里，但都算得上是比较少见的药草。 陆栖羽在她身边蹲了下来，盯着双眼都亮了起来的人看了一会，才拿起另一根虹玉椒：“回头问问老畅，这能不能种。” 司酒酒注意力还全在两袋药草上：“现在就差山雁草……” 她自言自语地念着，又突然停手。 陆栖羽很自然地看向她。 司酒酒从刚放到一边的药草里拿起一棵：“我有个想法。” 那是一种叫千星果的植物，是这个世界独有，而游戏里没有的药草。 因为药性跟山雁草有相似之处，之前她就曾想过用它替代高级配方中的山雁草。只是千星果的药性更为复杂，她设计了很多方案，试验下来都没有成功。 但现在找到了虹玉椒。 “而且晏林还送来了两台制药工具，里面有一台小型蒸馏器，我觉可以试试……” 构思一旦成型，司酒酒就有点坐不住了，简单地把药草分类好，带着虹玉椒就进了工作间。 陆栖羽被丢在原地，指尖微蜷，有些难得的茫然。 但透过工作间的门看着里头已经迅速忙碌起来的身影，他又很快地，把眼底淡淡的失落藏了起来。 · 试验比司酒酒想的要更难些。 当初在游戏里，制药过程需要用到蒸馏器的配方很少。这工具原本主要是调香师职业使用的，后来出现在制药师职业任务的奖励中，玩家才意识到制药也能用。 作为职业玩家，司酒酒倒也用过，只是确实也用得不多。加上千星果也是新的药草，药效复杂，她需要不断地尝试各种处理方式。 陆栖羽敲门时，司酒酒都不记得自己已经在工作间待多久了。 只记得陆栖羽强硬地给她塞过营养液，刚开始还劝她去休息，但没成功。 后来她累了就直接在工作间里趴着睡，醒来时身上总会好好地盖着薄被。 怔怔地看着鉴定仪器给出的数据，司酒酒半晌才扭头，便看到陆栖羽站在工作间门口，指了指外面：“晏林来了。” 司酒酒又愣了愣。 “啊。” 她忘记要给晏林配制兑换的药剂了。 · “不好意思！”司酒酒一脸尴尬地道歉，把之前备下的药剂全拿了出来，“先给你一半，剩下的我明天给你送去。” 晏林其实也有些意外。 之前几次，司酒酒都能在一两天内配制出相应的药剂，看起来非常轻松，显然那个数量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压力。 可这次明明兑换的药草少了，司酒酒交出来的药剂却不到一半，看起来还显得格外憔悴。 “没关系，司小姐要是太忙，我可以过两天再来。” 司酒酒更尴尬了，但她更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忘了。“不不，明天就能做好。” 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又盯着晏林：“你有没有认识什么人，晶体症恶化得比较严重，用了目前的特效药却没有效果的？” 晏林怔了怔：“这样的人有不少……” “我这有一种新药剂。”司酒酒双眼里多了一分认真，“不能保证药效。你能不能替我找找，有没有愿意试药的人？兑换的药剂，我明天给你送过去。” · 第二天傍晚，司酒酒带着配制好的药剂，在陆栖羽的陪同下出了戒备区。 东一区的废墟气氛比之前果然要更沉重些。 能看到的人明显比之前少了，也更安静。随处可见坐在坍塌的建筑角落里，满身布满晶体的人，死气沉沉的脸上带着警惕和阴沉。 两人往之前遇到晏林的地方去，没走多远，就有人从路边的废弃饭店里出来，主动问：“司小姐？” 司酒酒看了一眼那废弃饭店，里面还聚了十来个人，看起来比这周围很多人都要精神。 察觉到她的戒备，那人笑了笑，往身后指了指：“晏林哥说您今天会过来，怕您找不到他，一直让我们留意着呢。” 司酒酒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前方路上，有好几个建筑里都有人探出头来，明显是在往这边看。 “晏林呢？” “他在广场东边，我带二位过去。”那人说着，便转身领路。 司酒酒看了陆栖羽一眼，陆栖羽微微点头，她才跟着走了过去。 那人也没说谎，很快把两人带到了一处还算完整的楼房，晏林就坐在楼下，看到他们就迎了上来：“司小姐！” 等领路的人离开，司酒酒才笑着打趣：“没想到，你还有手下了？” 晏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其实也是托了您的福。大家知道我能从您这换到特效药，所以平时也愿意跟着我干。” 陆栖羽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司酒酒却不在意：“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就在楼上。最近太乱了，我怕坏了您的事，也不敢随便找人，找的我以前一个兄弟的姐姐。” 晏林说着，把两人往楼上领，“那兄弟早两年死在晶兽手里，姐姐挺能干的，一个女人在这都活得好好的，得了晶体症，恶化成那样，换成别人早就熬不住了，她还一直硬撑着。昏迷的时间多，昨天赶上清醒时我问了，她说愿意。没有药都是要死，不成也不怪您。” 听到最后一句，司酒酒抿了抿唇。 理论也好，鉴定数据也好，她都觉得自己这次成功的几率很高，配制出来的药剂应该是有效的。 但到底是换了一种成分，再有把握，也只是停留在理论上。 “会有效的。”陆栖羽低声在她耳边道。 出来前，他已经听司酒酒说过药剂的情况，这时更清楚司酒酒在想什么。 司酒酒微微点头，跟在晏林后面进了屋。 晏林说的姐姐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躺在床上，呼吸微弱，晶体几乎已经把她大半身体都覆盖住了。 药剂喂下去没多久，女子的呼吸就变得有些重，身上的晶体太多了，一时间看不出什么变化。 又过了一会，围观的三人都发现女子皱起了眉头，显得有些痛苦。 司酒酒的心提了起来。 “有效！”晏林突然叫了一声。 司酒酒看了过去，才发现女子手腕上的晶体确实在缓慢地消融。跟初级和中级药剂有点不同，不是从边缘开始消褪，反倒更像是冰雪融化。 渐渐的，女子看起来更痛苦了，甚至小声地申吟了起来，可晶体消融的速度也肉眼可见地快了起来。 直到这种消融彻底停止，女子身上的晶体化已经有了非常明显的改变，有的地方甚至已经恢复了正常。 她没有再□□，只是呼吸还有些急促，大概是因为跟痛苦对峙，身体有些紧绷。 “药还能用吗？”晏林之前也经历过试药，加上这些日子见得多了，知道特效药一次至少可以用两瓶。 司酒酒犹豫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先等等。” 三人一直等到了深夜。 直到女子的呼吸平缓，看起来不再痛苦，司酒酒才又给她喂下了第二瓶药。 这次女子的反应要小很多，晶体的消融却更快，没多久，表面可见的晶体就已经全部消失了。 晏林：“这是，好了？” 从表面看似乎好了，但人还没清醒。 司酒酒想了想，扭头问陆栖羽：“我们在这等一晚？” 陆栖羽自然不会拒绝。 · 第二天临近中午，女子才终于醒了一会。 她看起来还很虚弱，意识也有些迷糊，只含糊地说了句“谢谢”，便又昏睡了过去。 但等了一晚上的三人都明白，这药剂显然是有效的。而且，很有可能就是晶体症真正的特效药。 晏林因此看起来比司酒酒还激动，话都说不完整。 除了补足之前兑换的药剂，司酒酒最后又给给了他八瓶新药剂。 “一半给你们，算报酬。另外四瓶，算是制药工具的谢礼。”司酒酒没有明说，但她相信，晏林知道是给谁的，“如果可以，替我问一问，那几串虹玉椒是在哪找到的。” 晏林连声答应，司酒酒也没让他送，跟陆栖羽并肩往戒备区走。 一边走，一边又给楼敬山和云渊发消息，说了新药剂的事。 陆栖羽跟在她身旁，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这次不打算告诉他们。” 司酒酒垂眼：“本来是。” 当时见到晏林，提出要求时，她确实是想过，把这个配方握在自己手里。 “可是，感染的人太多了。” 一路走来，在这片废墟里看到的晶体症患者，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由此可见，戒备区里也不会少。 她一个人的能力太有限了。 “这个配方没有子夜菊。甘草兰我们已经开始种植了，野外虽然少，也不算难找。其他药草更是常见，唯有虹玉椒还不确定，但暂时是掌握在‘长天’手里。”司酒酒已经盘算了一晚上，“这样就算把配方告诉行政组和‘云崖’，他们应该也很难像之前那样垄断。” 司酒酒觉得自己现在更能明白楼敬山当初说过的话。 就算真的无法改变现实，有特效药，总比没有的好。 · 因为没有需要现场示范的特殊手法，所以司酒酒也没让两家制药师再特地跑来学，只把配制方式给楼敬山和云渊发了过去，又让他们有空可以派人来取虹玉椒。 她可以给他们分两根。 两家显然对此非常重视，两人刚回到家，他们派来取药草的人也到了。 司酒酒也不管他们如何，重新配制了一份高级炽焰药剂，就又带着陆栖羽往下三街去。 苑苑用了第一瓶药就恢复了大半，老畅喜极而泣，直抓着司酒酒的手一迭声地道谢。 司酒酒趁机把虹玉椒拿给他看，老畅只说需要查资料，但回头一定帮她种起来。 到了晚上，用了第二瓶药剂，苑苑身上的晶体也彻底褪去，看着小女孩体征平缓，司酒酒才松了口气，跟老畅告辞。 然而，两人还没走出下三街，司酒酒就先收到了卓冠打过来的通讯。 “小丫头，你这配方做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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