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对（1 / 1）

等两人离开下三街，来到行政组的办公楼时，路上的灯光已经亮起。

楼敬山早就等在那儿了。

一坐下，他也没废话：“司小姐应该已经知道三街的事了吧？”

“你是说，晶体症？”

“对。这几天，三街因为晶体症死亡的人，已经超过一百人了。”

司酒酒倒抽了口气。

在三街住了那么久，她对街上究竟有多少人，还是有概念的。就算没有准确的数据，她也能意识到，这个死亡数字，至少已经达到三街常住人口的三分之一。

难怪会变成今天那种死寂。

楼敬山的话却没有说完：“而且不止三街。下三街的其他两个街区，也陆续有人发病，最近死亡人数每天都在增长。”

“这么严重……”司酒酒终于意识到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残酷。

“实不相瞒，这个死亡率，已经非常接近当初晶体症刚爆发时的数据。”

楼敬山大概也是深感压力，这时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原本在南四区彻底封锁后，晶体症的发病率已经降低了很多，近一年甚至只有零星发病，我们都以为这个病会慢慢消失，没想到……”

“你们找到了发病原因？”陆栖羽突然开口。

他显然比司酒酒这后来才穿越过来的人要更清楚晶体症爆发时的情况，也轻易就从楼敬山的话里听出了关键点。

“不能确定病因。”楼敬山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过，虽然星盟撤离了，但我们还有人在继续研究，所以溯源基本可以确定，南四区是当初晶体症爆发的源头。

“大概一年半前，我们跟‘长天’合作把那一带都封起来了，又对周边进行了处理，事实也证明，从那之后晶体症的发病确实有所下降。”

“长天”就是司酒酒从未见过的，控制着戒备区的星盗势力中最后的一家。

听了楼敬山的话，她有些意外。

毕竟她听说的所有信息，都只有当初星盟专家对晶体症的束手无策和最终的忍痛放弃。却怎么都没想到，在星盟都已经放弃之后，在如今戒备区这种弱肉强食的环境里，竟然还有人在研究这个病。

但这也解释了她一直以来的疑惑。

因为现在的戒备区日常看起来太平静了，司酒酒其实一直想不明白，星盟为什么会那么早就放弃。

“可又为什么……”

楼敬山知道司酒酒想问什么。

“我们也不明白。这次爆发是从下三街开始，最初也只有零星发病，所以我们都没在意。直到上个月，死亡人数突然增加，我们才发现不对。”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但现在已经有失控的趋势了。除了下三街，其他区域的发病率其实都在增长。”

“真的没有办法治吗？”

楼敬山：“这正是我请司小姐来的目的。”

司酒酒心里一跳。

楼敬山拿出了一个拇指大的记忆球，放到两人之间的桌子上。

“这里面是当初专家还在时的研究数据，以及我们后续的一些研究成果。但现在……确实还没找到什么药剂能有效地治疗晶体症，甚至没有一种药剂，能够抑制晶体症的恶化。”

司酒酒下意识又想到了老畅和苑苑身上那一大片铁褐色，微微抿了唇：“你想让我也参加研究？”

“如果司小姐愿意的话。虽然不知道这里面的资料能提供多少帮助，但我希望司小姐也能帮忙想想办法。”楼敬山很坦然，“毕竟，B233也就只剩下戒备区这么一点地方了，如果这样下去，大家就再没有容身之处了。”

心尖仿佛被什么戳了一下。

司酒酒伸手拿起那个记忆球，明明小巧轻便的东西，拿在手里却不知不觉变得沉重。

“我会努力，但……我可能无法向你保证什么。”

她知道楼敬山是因为最近的几种药剂，或者还要加上下午的提醒，才会对她这么一个连制药师等级认证都没有的小女生抱有期待，甚至把行政组手里掌握的研究数据都拿出来。

但司酒酒更清楚自己的底细。

对于这个世界的病症、药草和药剂，她的了解其实还不如一个刚入门的制药学徒。

她所拥有的，只有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从全息游戏里学来，连称为知识都过于儿戏的经验和记忆。

也许能创造奇迹，也可能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但看到她拿起记忆球，楼敬山就微微笑了起来：“只要司小姐愿意尝试就好。我先替大家谢谢你了。”

楼敬山的态度让司酒酒更觉得惭愧，话都有些不利索：“不客气。”

“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跟我说。”

“谢谢……”司酒酒没再坐着，站了起来，有些无措地看了陆栖羽一眼。

陆栖羽很自然地跟着起来，替她开口：“那如果没别的事，我们先回去了。”

楼敬山没有留人，把他们送出了门口，最后目光又落在陆栖羽身上：“司小姐的安全就有赖了。”

陆栖羽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楼敬山对他的态度也不生气，客气地点点头，转身回去。

·

回到家，司酒酒就把那个记忆球接到了个人终端机上。

里面的研究数据很多，已经分门别类，从当年晶体症爆发时各机构的汇报信息、数据，到之后专家的研究成果都有。

但她对于这个世界的知识了解得实在太少，只能勉强看出研究人员究竟排除了什么药剂和药草，更专业的数据分析实在是无能为力。

放弃了继续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司酒酒又把刑卿之前给的药草图鉴打开。

虽然焦急，但她很清楚，对自己来说，什么样的途径才是最可行的。

至少先将图鉴上的药草信息跟自己在游戏里的经验匹配起来，楼敬山提供的资料才有可能派上用场，然后她才有机会找出合适的配方，或是研制新的药剂。

接下来两天，司酒酒都没再出门。

她每天都会跟老畅联系，知道老畅和苑苑的情况一直在恶化，就更不敢停歇。

一直到刑卿上门，司酒酒才恍惚想起，自己确实曾经答应云渊，把三种常用药的配方卖给“云崖”。

进了院子，看到司酒酒有些憔悴的面容，刑卿关心地问：“最近休息得不好？”

司酒酒摇了摇头，等进了屋坐下，她才问：“邢师傅，你知道最近晶体症的发病又增多了吗？”

“知道。听说下三街那边最严重，也幸好你提前搬出来了。”刑卿正了脸色，“其实不但是行政组这边，我们那边的情况也不太好。”

司酒酒：“也很严重？”

“大概跟当初刚爆发的时候差不多。我们是之后才来的，不太清楚当时的情况，但西区有不少人都这么说。”

司酒酒这才反应过来，“云崖”跟行政组不一样，三伙星盗组织，都是在B233被放弃看，盯上了相应的地盘和资源，才在这里落脚。

“那你们……有什么打算？”

刑卿看着她，终究没隐瞒：“如果继续恶化下去，我们可能会选择放弃这里。”

果然。

毕竟是还掌握着跨星际交通的星盗，如果情况危急，他们肯定不会跟B233共存亡。

似乎看出了她的失望，刑卿又补充：“不过我们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云崖’这两年花了很多心血在B233，老大也希望能把这里作为据点，所以现在也还在找解决办法。”

悬起的心又落下去一点，司酒酒问：“有什么进展吗？”

“我今天除了来学配方，就是想跟你说这个事。”

“你们找到了解决晶体症的办法？”

刑卿迟疑了一下，拿出了一瓶药剂。

然而就在司酒酒以为自己猜对了时，却又听他说：“不算。只是我们最近在黑市，意外发现了这种药剂。”

司酒酒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到了药剂上。

蓝灰色的药液，澄清透亮，是她从未见过的。

刑卿：“卖家宣称这是晶体症的特效药。因为数量很少，要价也很高。不过我们后来发现，买了这种药剂的十几个人里，只有一个人痊愈了，还有两个人病情得到了缓解。其他的都说没什么用，有的甚至已经去世了。”

“缓解？”痊愈好理解，但司酒酒不确定缓解是什么意思。

“身上的晶体有所消退，几天内没再变化。”刑卿说，“但这两天又开始恶化了。”

司酒酒皱了眉头，把药剂拿了起来。

“我用鉴定仪器做过分析，它大部分的药效准确率都很低，最高的是降温效果，准确率也不足百分之三十，所以综合质量评分很低。”

刑卿本就是资深的制药师，很清楚司酒酒想知道什么。

“我还研究过药剂成分，能辨认出包括甘草兰在内的大部分原料，但里面应该还一种我不知道的药草。”

“哦？”听到刑卿说起甘草兰，司酒酒有些意外。

刑卿把自己推测的成分清单共享给司酒酒：“昨天我用这清单上的药草做了试验，但没成功，后来试着加入几种特性相关的药草，也没什么结果。所以这剩下的一味药草，应该是关键。”

“而且有可能是未被发现药用价值的植物。”司酒酒补上了他的话，盯着刑卿共享过来的清单看。

这配方跟她记忆里的配方没有重合，里面的一味冰南花，甚至是游戏里没有的药草。

不过司酒酒倒是在药草图鉴上见过，这两天研究下来，她也知道这植物药性跟雪芯草相近，所以经常会出现在退烧降温一类的常用药配方中。

刑卿见她看得入神，不禁有些欣慰：“这药剂在我这已经做不了什么了，但我想着你说不定能看出点别的东西，就带过来了。”

也就是跟楼敬山一样的想法。

司酒酒顿感压力倍增，但视线再次掠过那蓝灰色的药剂，又下意识地想起刚看过的清单。

“小姑娘？”

“我试试。”因为不确定行政组跟“云崖”之间关系究竟如何，司酒酒到底还是没有把楼敬山给自己资料的事说出来，“但我懂得不多，之后恐怕还要打扰您。”

刑卿大概也心里有数，笑道：“我早就说过，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这回答让司酒酒稍微安心了些，把那药剂收起，带着刑卿进了工作间。

刑卿经验老到，对制药热情也高，三种日常用药本就跟常见的配方大同小异，所以他很快就学会了。

等人走了，司酒酒才再次把刑卿带来的药剂和推测的成分清单拿了出来，最后想起刑卿说到的鉴定结果，又想自己鉴定看看，这才想起手边没有鉴定仪器。

想要具体数据还得跑去晴安药店借用。

果然还是得想办法弄到更多的工具。

“怎么了？”陆栖羽刚替她把刑卿送出去，回来就看到司酒酒窝在餐椅上抱着膝盖一脸惆怅，眼底不觉浮起一丝笑意。

司酒酒顿时双眼一亮，拿起药剂朝他晃了晃：“栖羽哥哥，帮我个忙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