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为了确定自己没有记错，司酒酒把刑卿给的资料又翻了出来。 这么长时间，她已经按照刑卿留下的目录把图鉴整理好，甚至把其中不知道是不是刑卿故意的，归类错误的几种药草都修正了过来。 但反复检查查阅后，司酒酒终于确认，这份图鉴里既没有蝶红草，也没有红山吊钟，甚至没有外形相近的植物。 她不知道是因为这份图鉴不够完整，还是真的就如她猜测的一样，这个世界并没有发现蝶红草的药用价值。 暂时她也再没有别的途径可以去求证。 三天后，下午约好的时间，“云崖”和行政组学解麻药剂制作的人都来了。 “云崖”来的就是刑卿，但行政组来的却不是晴安药店的简师傅，而是之前见过一面的卓冠。 一看到她，卓冠就先变了脸色。 “你就是司酒酒？” 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趾高气扬，司酒酒眉尖跳了跳：“我就是。” 卓冠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迟疑着问：“那天的止痒药，是你做的？” 司酒酒勾了勾唇：“你猜。” “你！”卓冠显然被这有些轻佻的回答气到了，却又顾忌着司酒酒的身份，很快就忍了回去，只是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倒是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刑卿似乎生了兴趣：“你还会做止痒药？” 司酒酒看了卓冠一眼，故意道：“我不但会做止痒药，还会做退烧药和止咳药，就是鉴定数据不怎么好，可能入不了大制药师的眼。” 刑卿跟着往卓冠的方向看去，也猜到了两人之前大概是有什么过节，便笑着用指头无声地点了点司酒酒。 这种近乎纵容的提醒并不讨人厌，司酒酒对卓冠本就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看他态度嚣张才忍不住逗一下，于是便见好就收，往屋里走：“两位，这边请。” 进了屋，刑卿才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啊，晴安药店前些天推出的特效退烧药，也是你做的？” 卓冠的脸色又黑了几分。 司酒酒也没有否认，甚至没看卓冠一眼，把他们带到了工作间，才问：“之前说让你们带一双手套，都带来了吗？” 卓冠刚吃了个哑巴亏，脸色还难看得很，听她这么问，只是从随身的储物空间里掏出一双布手套，丢到了工作台上。 “装神弄鬼的。” 他这话声音虽小，但房间就这么大，司酒酒和刑卿都听得清楚，司酒酒更是觉得好笑。 她是真想不明白。 行政组其他人不说，楼敬山看着就很谦虚礼貌，就连之前上门找她要管理费的人，虽然凶，可也很讲理，怎么就找到这么一个眼高于顶又胸无城府的制药师？ 刑卿之前也认识卓冠，更清楚他的为人，只是对司酒酒笑了笑，也拿出了自己的手套：“是原料有什么特别？” 司酒酒点点头，把早就准备好的一盒雷击藤抱了过来。 “这个东西不知道你们见没见过？” 刑卿看到那被裁成一臂长的藤蔓，神色就认真了起来。 卓冠也终于看了过来，等认出桌子上植物时，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电蔓？” 司酒酒：“大多数人好像都是这么叫的，不过它在我这，叫雷击藤。” 卓冠扫了她一眼，又看向雷击藤：“你不会是想说，要用这个制药吧？” 司酒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不可能。”卓冠眉头皱得更深，“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人想过用它来制药，但是电蔓会影响其他药草之间的反应……” 刑卿没有让他说下去：“所以，是需要特殊处理？” “对。”司酒酒肯定了刑卿的猜测，“能用雷击藤的配方确实不多，因为它的特性，用它制成的药剂，大多也跟麻痹状态相关。如果在前期没有处理好，确实会直接导致药剂无效。” 因为刑卿打断，卓冠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雷击藤的眼里还是有点不信。 司酒酒也没多说，直接戴上手套，把其中一根雷击藤拿了起来，飞快地把叶子全部薅下来塞进研磨器里。 “不同的药剂在处理时还会有区别，就解麻药剂而言，我们主要用的是它的根茎，叶片的粉末可以有效地抑制它枝节部位特殊物质的过度反应，但切割和粉末的配比要看实际情况来定……” 一边解说着，司酒酒一边利索地用小刀在剩下的藤茎上示范，同时把切割面展示给两人，上面能很清晰地看到，结节的位置上，颜色要更深一些，还有很多细小的突起。 刑卿看了一会，便把自己的工具拿了出来，带上手套，按照司酒酒的说法剖开了一根雷击藤。 因为需要将叶片研磨成合适的粉末状，等待的时间有点长，卓冠也戴了手套，却没有动手，只是把雷击藤拿在手里把玩。 “除了这玩意，配方里还有什么？” 他没有见过解麻药剂，来之前，楼敬山也只给他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 所以他其实不太相信司酒酒。 在卓冠看来，如果自己拥有这么一个配方，是绝不可能轻易告诉别人的。就算不得不说出来，可能也会在配方中增加无效原料，以此增加对方配制的难度。 更不要说司酒酒拿出一堆早被证实没有药用价值的电蔓后，处理手法又如此琐碎而玄乎，表面上看药草根本一点变化都没有，只让人觉得格外儿戏。 司酒酒轻易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坦然地看着他：“紫血草，蓝汐果。” 说完，她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讲解雷击藤在处理上的细节，只有卓冠坐在那儿，拿着雷击藤的手紧了紧，脸上露出了一抹深思。 终于等到研磨器运转结束，司酒酒将处理好的叶片粉末分给两人，又开始讲如何确定配比和处理上的注意事项。 她做得精细，刑卿看得很认真，还不时发问。卓冠倒是始终没有说话，但显然也比之前要认真得多。 不过司酒酒很快就发现，卓冠处理得有些粗糙。特别是用刀尖切割藤茎表面时，虽然看着是切开了，但其实并没有完全按照她说的标准来。 这样虽然不是完全用不了，但以她在游戏中的经验来看，这点差异，最终会导致配制时失败率直线上升。 她提醒了一遍，卓冠倒也应了，可过了一会司酒酒再去看，就发现还是会有偏差。 这实在有点逼死强迫症。 因为切割上的差异太细微，在配制前几乎看不出不同，对于像卓冠这样的熟手制药师来说，确实很容易陷入惯性思维，认为就跟大部分药草一样，一点偏差不会有太大影响。 却不知道雷击藤的这个处理过程就是药剂制作的关键，当初在游戏里甚至还因为太琐碎而被玩家投诉过。 不过司酒酒也知道卓冠对她本就不怎么看得起，所以又提醒了一遍，发现没什么成效，她就没有再管了。 雷击藤处理好，另外两种药草就要简单得多。 因为要跟雷击藤起反应，这两种药草也需要进行相应处理，在之前等待研磨器的时候司酒酒也都介绍过了，刑卿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制药师，处理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结果司酒酒再次发现，卓冠在处理紫血草的时候，漏掉了不少细节。 这甚至都不是解麻药剂的特殊处理步骤，而是紫血草的基础处理，在司酒酒看来，这手法方式应该是制药师的基本功。 “卓师傅……你这处理手法，是不是漏了几步？” 卓冠看了看她，笑了，语气里透出点轻蔑：“不要紧，那不影响药效。” 司酒酒忍不住皱了眉头。 看到她的反应，卓冠却似乎更得意了，干脆停下来，指了指自己手上的紫血草：“看到这里没？只要不是跟雪芯草放一起，这一刀就可以省掉，还有可能提升药效。小丫头，学着点，一般人我可不会轻易教。” 司酒酒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心中微动。 在大多数药剂里，这样处理对药效的影响确实不大，但她当初在游戏里就发现了，这样虽然确实有可能出现高数值的成品，但制作的失败率会大大提高，还有极大可能附加各种负面状态。 也就是说，实际上药效还是受到了影响，只是可能在现实中缺少了具现化的数值，加上使用感偏差，才会让卓冠有了“不影响药效”的错觉。 但，正因为是在现实里，就更不能这样做。 “这样处理，配制时不会更容易出问题？你确定成品药效真的提升了？” 卓冠目光沉了沉，却还是道：“我确定，我一直都这么做的。” “有什么问题吗？”就在这时，刑卿突然问了一句。 其实之前他就听到了司酒酒对卓冠的提醒，只是性格使然，一直专注自己手上的事，没有多管。 但这时听着两人对话里越来越明显的火药味，他终于有点忍不住了。 一边问司酒酒，一边就走过来，把卓冠刚放下的紫血草拿了起来。 他看得很仔细，卓冠的手法很熟练，所以药草上的处理痕迹非常清晰，刑卿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跟常见的处理手法相比，确实减少了步骤，但这在高级制药师里也不算少见。 制药经验多了，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心得总结，就算是他自己，在处理某些药草时，也会有自己的选择，虽然他对卓冠这个处理手法不是很赞同，但也看不出有什么大问题。 “这配制时，确实有可能会更容易失败，但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你觉得这样不行？” 听到刑卿的话，司酒酒迟疑了一下，直到感觉到刑卿看向自己，她才终于开口：“对，我觉得不行。” 卓冠哼笑：“小丫头果然不懂。” “我可能是不懂，但至少我知道，按您这种处理手法，配制出来的药剂，会有问题。” 刑卿：“什么问题？” 司酒酒又迟疑了一下，但想起刑卿给自己的图鉴资料，还是决定说出来：“这说不好。也许是药剂质量不错，但实际用起来效果却不怎么好；也许效果很好，但使用后的一段时间会出现眩晕、恶心之类的不适……我说的没错吧？” 最后一句，问的是卓冠。 这一次，卓冠的脸色终于变了。 之前司酒酒提到配制容易失败，就算刑卿也赞同，他还没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制药本来就会有失败，偶尔运气不好，精神不够集中，失败率高一点都很正常。但他也会下意识地想起，自己年轻时，成功率好像确实比后来要高一些。 然而，司酒酒现在说的话，却正正切中了他的心病。 以前他也没发现，但近两年因为战斗频繁，行政组内对伤药的需求更高，他自然做的也多。 已经不止一次，他做出来的药剂，鉴定仪器给出了很好的质量评级，可组里的人用起来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好。 还有的人在战斗过程中用了伤药，当时恢复地很快，但回来后状态也不怎么好，有时甚至要休息两三天才能彻底恢复。 看他的表情，还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刑卿追问：“是这样吗？” 卓冠咬咬牙：“只是巧合罢了。” “不是巧合。”司酒酒直接否认了他的话。 “你懂什么！” 司酒酒没有理会他，直接翻了翻储物空间：“我猜你平时最常做的，应该是比止血药更好一点的另一种伤药。紫血草、苦橙花、醉鱼枝、星藤……配方差不多就是这些吧？” 一边说着，她一边把对应的药草放到桌面上。 因为最近晴安药店的订单量大，送来的原料也多，她的存货也丰富了不少。 拿出来后，只看刑卿和卓冠的反应，司酒酒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那天她就留意到，卓冠在晴安药店里拿的是醉鱼枝。想来，不管是行政组还是“云崖”，因为他们有资本，所以比起止血药，他们会更偏向于成本更高，但药效更好的中级恢复药剂。 其实在游戏里，中级药剂确实也卖得比初级好，因为性价比更高，所以司酒酒对这种药剂也更熟悉。 她把其他材料放到对应的工具里加工，最后剩下三棵紫血草。 “卓师傅说我不懂，要不我们就来看看，我说的究竟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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