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派新潮的装潢,房里暧昧浓香熏鼻,墙壁上灯光昏黄,照出一根被高高举起的、带着倒刺的鞭子。 鞭落,打出一声被堵在嗓子眼的绝望惨叫。 暴行不远处,卫轻乐被绑了双手丢在地上,宛如一个被随意弃置的物品。 几颗血珠被重新飞起的鞭子甩了起来,带着体温溅到卫轻乐脸上,又顺着她脸颊往下滑。 微痒的感觉唤醒了她。 卫轻乐睁眼,先是觉得嗓子里、身上火烧火燎的热,接着就看到了已经被抽的奄奄一息的少女。 这具身体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她的猜测没错,所谓的游戏世界,果然是平行世界。 当前世界时间线是民国时期,此处是沪城一家女支院,原身与她同名,年初被家里用五个大洋的价格卖给一个男人做小妾,然而对方家里妻子厉害,将她转头又用十个大洋的价格卖到了这家女支院。 上一世,原身花了一两年功夫才从妓院逃脱,后又误入土匪寨子,绝境之下爆发惊人潜能,倒是也让她在土匪寨子里成功立足,成了个劫富济贫的义匪,后来又加入了为和平奋斗的事业,可惜被人出卖,死在了时代的黎明前。 卫轻乐这次的任务,是完成原身未竟的事业和心愿。 而房里挥鞭的男人,是今晚女支院的贵客,出手阔绰。 卫轻乐明明记得,对方上来就点了五个雏,只有她因为反抗太激烈,是被灌了药迷晕了丢进来的。 其他三个人呢? 卫轻乐尝试着挪动一下,借着灯光看见了被液体洇透的深色地毯,那濡湿地毯的液体也把她身上的旗袍染红了半边。 血迹一直蔓延到门口,有拖行的痕迹。 消失的三个人的下落,不言已明。 这是地狱一样的场景。 鞭子落下引起的绝望痛呼已经越来越微弱。 卫轻乐心脏剧烈跳动,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目光在房里看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枚红色蜡烛上。 男人背对着她,还在挥鞭,没有发现卫轻乐已经醒来。 她用没被绑住的双腿在湿润地毯上膝行两步,咬住烛台放在床边台阶上,跪坐着身体把绑着的手腕凑了过去。 跳动的火舌舔上麻绳的同时,也烧伤了卫轻乐的皮肤。 挣开绳子后,她顺手抄起桌边的凳子,狠狠砸在了还在施虐的男人头上。 一声闷响,男人肥胖的身躯倒在地上。 “姑娘!姑娘!”卫轻乐连忙去查看地上的人。 然而不论她如何呼喊,对方都没再有一点反应,抑或是呼吸。 卫轻乐茫然地抱着对方还温热的尸体,呆坐了一会。 这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 半晌,找回力气的卫轻乐用毯子盖住对方尸体,扒下嫖客的衣服穿上,将桌上酒液洒满被褥,点燃了一把大火。 她面色如霜,冷眼看着火舌蔓延了半个房间才尖叫一声:“啊!——起火了!” 随着这声尖叫,外面倏然炸开,尖叫和脚步声此起彼伏。 卫轻乐这才打开房门,趁乱跟着人群一起跑出了这处地狱。 街上一片歌舞升平、车水马龙。 卫轻乐把火光甩在身后,走了两三条街,进了一条暗巷。 巷中不见光的角落,藏着几个浑身脏兮兮的乞儿,瞪着一双双经历过苦难的黑色眼睛,望着闯入者。 卫轻乐从衣服的暗兜里掏出几枚钱,给了他们一人两文:“能帮我救个人吗,去威尼斯街刚刚起火的女支院里救个叫秋儿的姑娘。事成之后有五个大洋的酬劳。” 几个乞儿对视一眼,没说答不答应,转头就朝巷子深处跑去了。 卫轻乐也不急,就着他们腾出来的、废报纸和纸板铺出来的席位,安心坐下等。 上辈子,秋儿和原身一起跑出了女支院,又一起误入了匪窝,最后十七年华折在了匪窝里,成了原身心头挥之不去的痛。 乞儿们一去不回。 卫轻乐却不敢睡觉,忍着困乏睁眼等到了半夜。 就在快要天亮的时候,她终于看见巷子另一头,有一个人脚踏晨光,肩扛麻袋地过来了。 对方肩上靠近脖颈位置的刀疤十分有标志性,就是上一世来女支院里□□过的虎子,也是把逃脱后的原身带去另一个地狱的罪魁祸首。 卫轻乐一下站了起来,压着声音:“你怎么把人装在麻袋里?! 虎子把肩上麻袋丢在地上,看着扑过去解开麻袋的卫轻乐,往前一摊掌心:“五个大洋。” 人如其名,虎子目光也如野兽,上下打量着穿着不合体男装的卫轻乐。 确认人还活着,卫轻乐才松了口气,从荷包里掏银元时,刻意绷紧了身前衣料,露出一把手|枪的形状来。 她好似抱怨地说:“早知道逃跑出来会经历这些,我就不跟我爹置气,听他话乖乖嫁给那个什么少将军了。这么久,我爹派来的人也该找到我了吧。” 闻言,虎子放肆打量的目光果然收敛不少。 卫轻乐还在嘀咕:“不行,我还是不想这么快嫁人。”她扬起脸,眉宇如春日湖水一般动人,叫虎子看呆了一刹:“大哥,我爹做生意走南闯北,我看人也有几分眼光,你是江湖出身吧?” 不等虎子回答,卫轻乐又语出惊人:“你们那儿还招人么?你带我一起呗?” 虎子挑着眉毛笑了,表情匪气十足:“得了吧,我们那儿可不是你这种黄毛丫头来的地方,回家找你爹去吧。”说完就要走。 卫轻乐声音一扬:“如果我用五千瓶洋酒做交换呢?!” 虎子脚步一顿。 劣质的烧酒土匪窝里遍地是,洋酒他们偶然能弄来几瓶,根本不够兄弟们喝。 那滋味辛辣灼人,尤其是其中一种叫伏特加的,最受土匪们喜欢。 “什么洋酒洋尿?”虎子嗤了一声,并不觉得眼前这位“大小姐”会喜欢喝伏特加,说不定又是那种拿腔拿调的葡萄酒。 “当然是伏特加。”卫轻乐道,“不过这酒啊,没办法直接去拿,咱们得趁夜去借。你要是做不了这个主,我也能等你回去商量了再告诉我。” 说是趁夜去“借”,土匪行话里则是晚上去打劫。 虎子听到这里,终于回过身,一双三白眼视线垂下,露出几分兴趣来,痞气地搓了下鼻子 :“行,你等着。” 等回复的时间里,卫轻乐一咬牙花了些找了个客栈,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又下楼买了件给秋儿穿的衣裳。 回来时秋儿已经醒了,还以为自己被人掳走了,卫轻乐开门时,看见她缩在床脚,抱着枕头瑟瑟发抖。 看见她,秋儿眼睛亮了一下,很快又暗淡下去:“轻乐姐,你也被掳过来了?”两人同时被卖进的女支院,是两个让老鸨头疼的硬骨头。 卫轻乐好笑地摸摸她脑袋,推开窗让她看了一眼:“你当这是哪里?我雇人把你带出来了。” 秋儿伸着脖子望见外面陌生的景色,听着陌生的吆喝,终于有点自己逃出来了的不真实感,犹豫着走到窗前,探出半边身子看了看。 路过一个急匆匆走路的行人,被窗户上的脑袋吓了一跳,啐了一声:“做什么忽然探头?吓死个人。” 被骂了,秋儿却很高兴,拉着卫轻乐的手,嘴巴刚张开,眼泪就先下来了。 昨晚惨状历历在目,卫轻乐把小姑娘抱住,也被她哭的有些鼻酸眼红。 等秋儿哭够了,卫轻乐问她:“你家在哪里?回去吧。” 她和原身不一样,不是被家人卖进来的,而是被人牙子拐走的。如今走丢时候不算久,还有很大希望找到家里人。 两人商量了一阵,秋儿竟然还记得家中有在海城的亲戚,卫轻乐便亲自把人送上了门。 这一次,没必要让秋儿和她一起涉险了。 送走了秋儿,天色渐晚,卫轻乐被找上门来的虎子堵在了小巷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兄弟。 “你之前说——上哪儿借洋酒?带哥几个去瞅瞅。” 暮色四合,海城迎来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时,卫轻乐也带着人找到了张家的小当铺,隔着一条马路指给虎子三人看:“瞧见没?前头是当铺生意,后院库房里存的都是洋酒,白天典当,晚上从水路走|私。这晚上的营生可见不得光,就是丢了,他也没处去说。” 虎子摸着下巴:“你从哪里知道的?” 自然是因为就是这家当铺的老板就是那个买下原主,又把她卖到女支院的人。 卫轻乐斜眼看他,语气嗔贵:“都说了我爹做生意走南闯北,我见的还能少了?” 一番商讨,虎子身后的两个兄弟过了街,消失在了夜色里。片刻后,两人去而复返,脸上带着明显喜色:“哥,我们看了,一箱里有大概五十瓶,整个后院都是,估计不止五千瓶!” 虎子嘿嘿一笑,乐了。原先不想带这么个麻烦回寨子里,如今一看,兴许这是尊金娃娃。真到了最后,拿着这尊金娃娃去问她爹要一笔钱,还能再发一笔。 “成,咱们先回去,明天就带上兄弟们来‘借’酒。” “不成!”卫轻乐拦住他:“这厮精的很,家里的货从不过夜,明天大早,他就会走河道把酒运走,若是明天来,你就要扑个空了!” 虎子一整,咬起了牙:“你怎么不早说?” 卫轻乐理直气壮:“我爹教我做人留一手,我一上来把什么都交代了,你反悔了怎么办?” 虎子被她噎的没办法,只能招呼两个兄弟立刻回寨子里找支援。 两个时辰后,寨子里又来了二十个壮汉,趁着月色藏在窄小的巷子里。 虎子对卫轻乐的“留一手”心有余悸:“你没有什么漏了的吧?” 卫轻乐想了想:“还好你问了,还真有。” 虎子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牙关咬的嘎吱作响:“还有什么?” “子时和丑时他会派人看一眼,寅时就会开始搬货上船了,从上一轮巡逻开始,满打满算,你们最多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搬完这几千瓶酒。” 虎子的声音从牙缝里传来:“我若是被他发现了——” 卫轻乐轻飘飘打断他:“被他发现了倒无所谓。” 虎子神色一松:“我就说……” “但是如今这世道谁家没个枪啊,到时候枪声一响,两公里外的警署就来了,你们也不想跟警署打交道的吧?” 虎子彻底没了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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