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皎皎天生体弱，娘胎里带着病出来的。所有的大夫都断言她活不过二十二岁，那坐堂大夫也是得出的这个结果。可是后来有一天雷雨夜，这何皎皎半夜急匆匆跑来找他看病。那大夫竟发现何皎皎的身体回光返照一般，竟在慢慢好转。他平生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一直觉得奇怪。” “可是第二天她的恋人张怀允就死了，你说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简直就像是用张怀允的命换了何皎皎的命。” 宋辞沉吟道：“还有一件事，我去给他们驱邪的时候，发现这些人额头的黑雾印记不是妖力所为，我没见过这东西。” 连宋辞都没见过，着实有些棘手。 “看看沈师兄那边有什么消息再说吧。”楚沅元总觉得这件事没她想的那么简单，可是怪异在哪里又说不上来。 在县尉府盯梢的沈鹤卿表示这几天都没什么动静。何皎皎这几天都和一个青衫男子走得近，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调查进展停滞，楚沅元和宋辞也没闲着，他们去受害者的场地又仔细探查了一番。 渭城里人来人往，有沿街吆喝贩卖商品的小贩，也有光鲜亮丽的官家小姐出游嬉闹。 一切都是那么正常，谁都没能察觉平静之下暗藏的波涌。 渭城里到底有什么东西会让宗门如此重视。 楚沅元：“我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宋辞，你说宗门发布金灵律令，难道只是为了区区一只狐妖？” 宋辞随着她的目光看向芸芸众生：“不管是什么，我会尽我所能。” 他未说完的话，楚沅元心知肚明。 他会尽他所能保护这里，让黎民百姓免受残害。 他们同时收回目光，碰撞在一处。 楚沅元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她也是。 两人并排走着，一谈论一附和，竟也相处得无比融洽。 楚沅元看到城脚下的流民，道：“不过眼下这件事情，何皎皎也确实有嫌疑。” “若何皎皎是无辜的，我一会竭尽全力帮她。但万一幕后主使真的是她，我也决不会偏袒。” 何皎皎在她面前表现得确有一颗赤子之心，可是失魂一案也有太多的疑惑点在她身上交汇重叠。 宋辞陪楚沅元在一家茶馆里坐下，小二上来上了一壶茶。 楚沅元捏着茶杯，食指不断摩擦着杯沿口，脑海中不断梳理了整个事件。 宋辞时不时给她补充一些有疏漏的细节。 在两人合作之下，竟也慢慢抽丝剥茧般找出些不对劲的地方。 楚沅元宋辞坐了很久，直至月升当空才离开。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会一直这么平静下去的时候，何皎皎半夜独身一人出了府。 她带着足以遮盖住整个面庞的斗篷披风，一路小心翼翼出了城。 身后六人看着何皎皎消失在城门口，提脚不紧不慢地跟上去。 楚沅元等人躲在草丛中，盯着何皎皎的一举一动。 谁也不知道何皎皎怎么做的，她的手心缓慢散出一阵光芒，而后没入黑暗当中。 楚沅元屏息等待。 夜里寒风重，何皎皎明显有些受不住，大老远都能听见咳嗽声。 楚沅元极目望去，看见何皎皎将一方帕子收入怀中，帕子上还带着零星血迹。 何皎皎拢紧披风，试图挽留几分暖意。 不出半个时辰，那狐妖果然来了。 楚沅元眼中没有惊讶，经过茶馆那一遭，她已经理清大半思路。 只是有些疑问还亟待何皎皎解答。 细想起来，其实何皎皎狐妖更早之前就露过破绽了。 起初楚沅元将狐妖逼出何皎皎体内，让陆拾玖洛棠带她出战场的时候，狐妖明显焦急抢回何皎皎。 为什么要抢呢？ 对于狐妖来说，何皎皎不过一个普通的宿主，没了她还有下一个。楚沅元实在想不通狐妖为什么对她那么在意。 楚沅元当时没想到这层关系，主要是狐妖被擒之后对何皎皎那些污言秽语，让她误以为狐妖对何皎皎只是利用。 若是何皎皎对狐妖来说很重要或者说两人是同伙，那就彻底说得清了。 楚沅元给何皎皎下药，狐妖误以为他们要伤害何皎皎，所以心切夺回何皎皎，想保护她。 待发现他们的目的只有自己的时候，狐妖就当机立断，选择说出那些侮辱性质的话，只为撇清自己与何皎皎的关系，保全何皎皎。 而且那个时候何皎皎的反应也十分异常。 通过这段日子的相交，楚沅元或许还未能看全何皎皎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有一点，楚沅元可以肯定的是，何皎皎绝不是一个胆怯柔弱的女子。 相反，她比起一般女子更有韧性。 那么在得知体内有狐妖已经被逼出来的时候，按照何皎皎的性子，应该感到庆幸，也许还有闲心和楚沅元开上几个玩笑。 可是事实却是何皎皎一直在发抖，她在害怕。 她在害怕什么呢？ 害怕已经被制服的狐妖对她打击报复？还是说害怕自己和狐妖是同伙的事情败露？ 何皎皎自己显然也意识到害怕的情绪过多了，她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待楚沅元宋辞走后，一一支开陆拾玖洛棠。 继而解开灵锁，放出狐妖。 为了增加可信度，甚至不惜划伤自己。 若不是楚沅元一行人瞧出了破绽，可能真的就让何皎皎瞒天过海了。 姜行云做了个手势，意图当场抓获狐妖。 沈鹤卿却迟疑了。 沈鹤卿低声道：“再等等，说不定还有其他同伙。” 楚沅元和宋辞不约同时看向沈鹤卿，而后对视了一眼。 沈鹤卿的语气不像是怀疑，更像是肯定。 肯定狐妖还会有其他同伙。 楚沅元用隐晦的目光打量着沈鹤卿，却还是被沈鹤卿敏锐地发现了。 他朝楚沅元和煦一笑，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 楚沅元也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 这个沈鹤卿她捉摸不透，一定还对他们隐瞒了什么。 楚沅元回头准备继续观察何皎皎，不期撞上宋辞的目光。 想来刚刚那一幕都被他收入眼底。 宋辞只是目光幽深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因着沈鹤卿的提议，他们一行人继续等着。 陆拾玖故技重施，让他的小宝贝过去探听。楚沅元他们有幸能听到现场转播。 狐妖先开口：“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瞥见何皎皎的穿着打扮，不禁皱起眉头：“外面这么冷，你怎么只穿了这么点？” 何皎皎浅笑道：“我自己弄的伤口我心里有数，不碍事的。” 狐妖看起来还是不放心，施了个术法，挡了些风寒。何皎皎摸着玉珏不一会周身暖了起来。 放下玉珏的时候，袖中手帕也不慎掉了出来。 在楚沅元他们的角度只能看见些零星血迹，可是狐妖摊开帕子才知道，里面尽是触目惊心的斑斑血迹。 狐妖眼中皆是心疼，他忧心道：“怎么又咯血了，前些日子不是才好了点吗？” “我再去吸食些精气过来渡给你。” 众人以为狐妖要走都蓄势待发，可是一只手却打断了他们的即将开始的动作。 何皎皎拉住了狐妖，她摇头道：“修月，没用的。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再多的精气都无济于事了。” 修月眼眶通红，似有眼泪要落下。 何皎皎为他擦掉眼泪，轻声劝慰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我以为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东西带了吗？”何皎皎问他。 修月点头，拿出一个质朴小木盒交给她。 只见何皎皎从袖中拿出另一个木盒，她将两个木盒的药粉谨慎混合在一起。她虚弱的病容上露出欣喜的笑容，甚至有些激动：“终于集齐了所有材料，我等这一天太久了。” 修月道：“非做不可吗？” 何皎皎收回手，攥紧了盒子，却没有说话。 头一次见这么倔强的表情出现在她脸上，修月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何皎皎的。 只是他哭得更厉害了，声音尽是不舍：“小姐...” 何皎皎鼻头一酸，也跟着湿了眼睛。 她摸了摸修月的头，泪中带笑道：“修月，再见了。” 几人看何皎皎修月即将离开，也顾不上沈鹤卿口中尚且存疑的同伙了。 姜行云手中‘清平’一动，数丈灵光奔涌而出。 剑气织成天罗地网，朝何皎皎修月扑头盖下。 姜行云怕狐妖逃走，这一击就使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不过好在此举重在抓捕，不然何皎皎怕是承受不住。 修月比姜行云想象中的要弱上许多，这一击他竟是没有还手之力。 修月瞪大眼睛看着姜行云，一阵来自上位者的威压让他喘不过气。 姜行云陡然生出一种令修月忍不住匍匐颤抖的冲动，那是来自血脉的压制。 修月看着身后的何皎皎，毅然反击。 他十指指甲猛地变长，嘴边獠牙缓慢长出，整个人邪上三分。 他近乎磨断了指甲，才撕出一条裂缝。 修月手上全是血，颤抖的手坚定地牵起何皎皎的手腕，准备带她逃出去。 那边楚沅元和宋辞早就盯着修月的动作。 等他破网而出，宋辞与楚沅元一前一后的上了。 宋辞主力，堵住修月的前路，一掌击在他胸口。 修月怕连累何皎皎，赶忙放开手，还没来得及反应，被这一掌打得倒飞出去。 修月堪堪稳住身体，楚沅元神出鬼没，几个瞬息现身在他身后祭出灵剑准备补刀。 何皎皎猛地出声：“楚楚，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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