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顺利地入住了正道家,过了几天悠闲舒适的山野生活。 白日里,正道他爹带着老四和容执满山转悠着寻找猎物。猎户们鲜少有跟野兽面对面的时候,通常都是猎户提前布下陷阱,之后每日去查看便是。一趟趟下来,连上过战场的容执都不禁感叹:“这打猎可真是技术活儿。” 可不就是这样吗?在遮天蔽日的树林里,怎样不依靠太阳去辨别时间方向?怎样针对不同的猎物做陷阱?哪种野果能用来充饥,哪种有毒不能碰?就连简单的绳结都是学问。 这些知识可没法子仅在书本上学来,就是像正道他爹这种娴熟的猎户,也都是依靠前人手把手教,再加上自己动手和琢磨,他才能如此熟练的。即使是这样,正道他爹在出门前也要一个劲儿地叮嘱:“这大山里,凡是咱们不确定能不能吃的东西,都不要碰。” 老四和容执这样的年轻人能跟着正道他爹一起漫山遍野地乱窜,元祐帝和曹安这种身子骨儿可不行,于是两人便跟着正道他娘一起下地了。正道家的地是自己开垦出来的,离他家的木屋不算太远。正道他娘指着山腰处的金黄色麦田,颇有一种指点江山的气概:“我家一共开了三亩地,种了一亩花生,两亩麦田。” “在这山间也能种出麦子吗?”元祐帝仿佛也被正道他娘那自豪的语气所感染,完全忘记了头顶的烈日,他不拘小节地拿袖口擦擦汗,笑眯眯地说着话。 正道他娘早在交谈中知道了,这些人是京师来的富商,养尊处优的,估计下地都是头一次,她也没嫌弃元祐帝的无知,而是得意洋洋地介绍到:“这麦种和花生种子都是朝廷发的,听说是从京师那边传过来的,什么新型的,就适合山里种。” 此时,元祐帝也颇有些自得,虽然研究出种子的是他好弟弟的科学院,但是让人把种子推广出去的,可是他啊。他有点儿笑得合不拢嘴:“这种子都是官府免费给的吗?” “可不是嘛。村长说了,等各家各户的地都稳定了,我们再把种子给县老爷送回去。朝廷给我们免了税,还时不时地派人过来山里帮我们看地,我们也不能白占这便宜不是?”正道他娘一说到种地便有些停不下来。元祐帝和曹安总算是知道,正道喜欢说话的习惯是被谁教的了。 元祐帝带着曹安一起,拿着镰刀小心翼翼地收着麦子。虽说元祐帝没正经下过地,可每年春耕,天子还是要带着众臣去黄庄做做样子的,所以,虽然他俩不熟练,但好歹架势还是有的,两亩地而已,不一会儿,三人就把活儿干完了。 三人回到木屋的时候,南求问刚刚好下课了。四个调皮的小孩子凑在一起,还有一个现成的先生在,在这种情况下,但凡是个做父母的,都不会轻易放弃让小孩子们补课的机会。不过还好,南求问讲课本就风趣幽默,上课时间也仅在上午,所以四个小孩子也只是抱怨了几句而已。 吃过午饭,小睡一会儿,正道便带着猪崽,阿昴和小乐出去捡果子了。比起猪崽和阿昴这两个小少爷,没在山里生活过的小乐,正道也算得上是山林中的熟手了,至少他在辨认野果方面肯定没问题的。 有了正道的介绍,猪崽,阿昴和小乐知道了好些书本上没有的知识。比如,没有采蜂人的帮助,生人万万不能胆大包天地去捅蜂巢;不仅鲜艳的蘑菇有毒,有些蘑菇长得也很低调,看起来就能吃,不过那些也可能有毒,或者是火候不够便也会让人不适;凡是连小鸟都不吃的,人也最好别碰,八成都有毒。 这样的日子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平静且安逸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外界的一切纷纷扰扰都与自己无关,每日光想着下一顿做什么餐就够费脑子的了,哪里还来的精力东想西想? 日子过去得很快,正道十天的麦假结束了,大家也是时候离开了。往常,正道就像是一只拉货的小蜗牛一样,背着巨大的箩筐,孤孤单单地去县学,如今,可是不同了,不仅新认识的先生伙伴在陪着他,就连爹娘也终于下定决心去送他上学。 又是熟悉的狭窄的栈道,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相遇,而是齐头并进。 一路上,正道他爹娘还是十分忐忑,不停地揉搓这手掌,夜里更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好在正道是个懂事的孩子,他不停地在爹娘耳边念叨:“放心吧,儿子在呢,即使你们有啥失礼的地方,儿子也能找补回来的。” 正道的话语给了他爹娘十足的安全感,大家都能感觉到,虽然这夫妻俩还是有些紧张,说话断断续续的,声音也小小的,但是至少两人的脚步不再虚浮了,一步一步走得越来越坚实。 “老先生,我和他爹带了过年做的新衣服,我们在前面公共茅厕那里先换上吧。”正道他娘带着元祐帝下了几天地,说起话来,也更加随意些,完全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么胆怯。 “娘,没必要的——”正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元祐帝摆摆手打断了。 元祐帝看了看脸色惨白,嘴唇还在不停发抖的夫妻俩,笑着说:“好,换换衣服也好,气象一新嘛。” 正道他娘立刻喜笑颜开起来,忙拉着正道他爹便飞跑着往公共茅厕而去。看着夫妻俩的背影,元祐帝安慰正道说:“正道,你还小,不懂父母的心思,你爹娘需要你给予一些安全感,但也需要你多多依靠他们。” 其实,正道他爹娘现在穿着的是整洁的旧衣,其实说是旧衣也不太恰当,这也是今年开春才新做的单衣,完全看不出来一丝破旧的模样。不过,对于正道他爹娘来说,送正道上学是一件隆重的事,那就需要最隆重的衣着来相配。 一路上,正道都在不停地劝慰爹娘,他做的已经够多了,如今就交给爹娘吧,为孩子做些事,被孩子所需要,爹娘心甘情愿,心满意足,更遑论还是为子换衣这种小事。 正道听着元祐帝的宽慰,内心也渐渐平静下来。既然他爹娘乐意,那便去做吧,世间的最美好的情莫过于一句:“我希望你能高兴。” 县学门口,正道牵着穿新衣的爹娘,大声地朝门口迎接学子的先生介绍着:“先生,我爹娘来送我上学啦!” 许是感受到了正道的快乐,他爹娘看起来也不像刚才那么紧张,对着先生恭敬地行礼,却又不卑不亢的:“我们夫妻俩,多谢先生教导。” 远远地看着正道将爹娘带进府学里,元祐帝捋了捋胡须,笑着说:“咱们走吧。” “爹,不跟正道话别吗?”阿昴有些不舍,正道带着他的猪崽走进了一个以前从未想过的世界,他还盼着能跟小友好好地道别呢。 老四倒是一点儿离愁别绪都没有,毕竟,回忆过去还不如看向未来呢。他抱起阿昴,轻轻地抚平了阿昴紧皱的眉头说:“如今道别,之后再见,不就不好玩儿了?” 这句话倒是唤醒了阿昴和猪崽身体里的恶作剧因子。是啊,如今依依惜别,大家哭上一场,还不如等到来日,正道入了朝堂,在紫宸殿里来一个对视,到那个时候,哭的估计就只有正道一个了。 猪崽也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笑得花枝乱颤:“四哥,你说得对,还是等正道进京,再见面吧。到时候咱们就说;‘哎,当年县学一别,竟没来得及说再见,如今补上可好?’我只要想想就觉得很好玩儿。” 阿昴的小眼珠滚了一滚,轻声催促道:“哥,快赶车,咱们快走。” 等正道带着爹娘参观完府学,想起来还有三个小伙伴的时候,老四已在欢声笑语中,赶着驴车离开了县城,朝着他娘的故乡——汉中进发。 正道摩挲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爹娘旧衣里的金元宝,眼眶渐渐地湿润了。当然,这种感动会在十几年以后的紫宸殿中彻底消散,他看着御座上坐着的黑黢黢的那人,依旧是童年记忆中的模样,当场惊得下巴脱了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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