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祖祖是不是找你了？”清晨，阿昴睡眼惺忪，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软软地问着。 阿昴的这句问话瞬间就吸引了，包括仍在闹别扭的白玉霄在内的所有人。南求问还没摆好小板凳，就听见元祐帝憋着笑说：“行了，又没有说啥长篇大论的，咋地，大清早的不洗脸就打算来看戏啊，你掏票钱了吗？ 南求问如今算是彻底放飞了自己，他端起果盘，言语丝毫不落下风：“二师兄，你在勒通不是天天说，当今陛下比成祖有学问有见识吗？说不定我们那里的菩萨传信给了成祖，成祖特意托梦来教训小辈呢！” 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元祐帝十分淡定地对南求问说：“那可是成祖，怎么会跟小辈一般见识，人家怎么可能跟你一样，处处斤斤计较的。” “成祖告诉我，儿孙自有儿孙福，让我给老四多点信任，让他去走他自己的路，不要总把他当成小孩子。”元祐帝看着老四欣喜的模样，笑容璀璨：“所以，你不想成亲就不成亲，不想生娃就不生，过好你自己的生活便是了。凡事有爹，有弟弟，你就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吧。” 听到这话，老四的眼睛瞬间就睁大了，他也顾不上没系上的裤腰带，飞奔着就扑到元祐帝的怀里，大声地说：“爹，我好爱好爱你啊！” 元祐帝一只手扶着后腰，一只手帮老四兜住松松垮垮的睡裤，他得意洋洋地说：“行了，三十多岁的人了，也不嫌害臊，当着弟弟们的面还撒娇。” “还有容执，我如今是想明白了，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路要走，只要是正道我都支持。”元祐帝温柔地看着容执，不过，他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叮嘱道：“我会跟你爹你娘好好说一说的，你爹倒还好说，就是你娘，还是要你亲自去说，我可不敢招惹她。” “老爷，已经足够了。”容执语气真诚而放松：“我和老四担心的就是，你们都不支持我们不成亲，如今，有您支持，我心里已经松了一大口气了，至于我娘，我会跟她好好说的。” 屋内一片祥和宁静，欢乐的气氛遍布在每个角落，众人正享受着呢，南求问盯着老四那毛茸茸的大脑袋冷不丁地问：“世子妃真的有那么可怕吗？我还以为是传言夸张了呢。” “怎么会？市井流言中的描述，还比不上我娘真实性格的三成。”容执伸出三根手指头比划着。 老四也从元祐帝怀里探出脑袋补充着说：“传言说的还轻了呢，他爹在武艺上何止是略占下风，那简直是被教训得抱头鼠窜。” “真的啊？那我大师兄也不出来劝劝？” “咋劝？容执他娘只要一摆开架势，平王是最先离开现场的，我估计他也害怕。” “等先生你到了京师你就知道了，反正别招惹我娘，不过，说起来你是我祖父的师弟，也算是我娘的长辈，她应该不会挠你的。” “你俩再跟我说说，省得我到时没注意，平白地惹她生气。” …… 南求问拉着刚刚轻松下来的兄弟俩打听着京师的人和事，阿昴和猪崽闭着眼睛同手同脚地去洗脸，曹安和小乐已经穿戴完毕准备去吃早餐，雪中狸在兢兢业业地帮白玉霄舔毛，似乎是要把牛油味儿全部洗干净，元祐帝看着眼前的众人，和乐美好，他的心情这才像窗外的柳絮那般，肆意松快。 其实，元祐帝和阿昴一样，他也不敢肯定，那究竟是成祖在解忧，还是他自己日有所思，这才夜有所梦。上半夜的时候，元祐帝的确是做了梦，可到了后半夜，他却再也睡不着了。 他从老四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无论是早逝的安王妃，还是如今的皇后，这两个妻子都不是他自己选择的，也都不是他真心喜欢的，先帝挑中了人家小娘子，元祐帝只是需要点头即可。他能给予人家尊重和保护，可就是给不出真心的爱，不过，他也不爱别人罢了，前半生元祐帝只爱江山，后半生他只爱孩子，“爱情”这两个字似乎是跟他绝缘的。 “难道，我也要像先帝一样，把老四和谁家小娘子硬凑在一起吗？我那时都觉得心里堵，老四能开心吗？人家小娘子就乐意吗？对小娘子公平吗？”躺在床上的元祐帝扪心自问，他希望老四有的，是像老三和柯氏一般风雨同舟，相濡以沫的家庭，而不是像自己与皇后一般，干巴巴的同僚感，与其生拉硬凑，还不如让老四随心而行，遇得到固然好，遇不到，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老四和容执的一桩大心思了结了，众人也能无忧无虑地朝着前路进发。上九天揽月，入亘古长安，这段旅程中最为艰险的一段要来了。 由锦城出发前往汉中，这一路上皆是崇山峻岭，幽深小道，以前有些路段甚至狭窄到只能一人一骑通过，蜿蜒曲折之间既有天梯也有石栈，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不过，比起旅者的行进的艰难，更难的似乎另有其人。 如今的石栈经过了简单的修整，倒是不见只通一人的尴尬，不过，迎面走来，“摩肩擦踵”还是免不了的。 “对不住，学生失礼了。”打头阵的南求问被迎面走来的人直直地撞上，来人赶忙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道歉，略显稚嫩的声音在山间回荡着。 南求问赶忙将对方扶起，众人这才发现，来人似乎还是一个小孩子，脸蛋肥嘟嘟，红彤彤的，他似乎已经行走了好久，脸上乌黑的汗渍一绺一绺的，明显是一层一层相互覆盖着。小孩子看起来比阿昴和猪崽还矮一些，连老四的腰线都不到，可他却背着比自己大了好几倍的竹篓，竹篓里面的东西满满当当的，小孩子走起来就如同背了一座大山，连腰都直不起来，只能眼睛盯着脚尖一步一步地挪动。 “快放下来，歇一歇，你怎么背这么多东西？”老四喊着容执一起，也不等小孩子说话，两人就合力把这巨大的竹篓从小孩子背上卸下来。老四看着那被磨得油光发亮的背带，一阵酸意涌上鼻头。 阿昴和猪崽也跑了过去，一个拿着扇子扇风，一个赶忙递上水囊，小乐更是蹲在小孩子脚边，不停地帮他按摩着小腿肚。感觉到有些惶恐的小孩子刚想站起来，却不想他被元祐帝轻轻地按在了石栏杆上：“歇一歇吧。” 也不知是元祐帝的威压太重，还是他轻柔的话语感染到了小孩子，总之，小孩子倒是在石栏杆上坐了下来，享受着来自同龄人的关照。只是，陌生人的善意来得太突然，小孩子还是正襟危坐着，丝毫不敢放松。 “你们是来这里游玩的吗？还是探亲啊？”小孩子迎着众人关切的目光，神情渐渐放松下来，软软地问道。 “我们是出来玩的。”阿昴也甜甜一笑，暖暖地说着话：“你背这这么多东西是要去哪里啊？怎么不见你家大人来呢？” 小孩子双手将水囊递给猪崽，小声地到了一声谢，这才松快起来：“我这是回家。我在县城里读书，家在村子里，这不是放麦假了吗？我赶着回家帮爹娘收麦子呢。” 南求问也柔柔地问道：“你今年多大了？你家还远吗？” “我今年九岁了。”小孩子指了指远处的青翠山峰，活泼地说道：“再翻过那座山就到家了。” 老四急忙追问道：“再？你家离县学很远吗？” 小孩子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不远不远，从县城出发，翻过三座山就到了，在同窗里面，我家已经是很近的了。” 听着小孩子快乐地为阿昴和猪崽介绍着县城的繁华，元祐帝仿佛被老四传染了一般，心里也酸酸地。 “你走了多久了？累不累啊？” “不累不累，才走了一天一夜呢，就是天气热，我出汗比较多。” “那你快喝水，这水温温的，喝起来甜滋滋的，可舒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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