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霄见到狮子的一瞬间就俯下身躯,锋利的指甲从毛茸茸的爪子中伸出,嘴里还发出“嗷呜”的声音,显然是做好了一场大战的准备。被高高的铁网挡住的狮子,好似也感觉到了眼前这个白色小东西的威胁,它同样压低身子,两爪向前,后腿用力,目光死死地盯着白玉霄。 场面僵持着,老四和容执倒是悠闲地看戏,嘴里还吃着科学院新改良培育的一种名叫“香蕉”的水果,反正隔着铁网呢,白玉霄和狮子注定是打不起来的。 最先有所动作的,是压不住耐心的白玉霄:“哼,这两个小弟看不起本大王,本大王这就让你们瞧瞧,谁才是最强壮的。” 白玉霄疾驰着,毛发在风中舞动着,何等的潇洒肆意,又是如何的威武雄壮。 伴随着白玉霄的跑动,狮子也不禁怒吼:“嗷呜——” 忽然,白玉霄的前爪落到了不知道是哪个没心眼儿的人扔的,金黄色的香蕉皮上。 它爪起头落,厚实的身躯在风中翻滚着,毛发也自由地飞舞着。 “嗷——呜?”伴随着白玉霄的空中翻腾,狮子的嚎叫戛然而止,甚至还打了个拐弯儿。一瞬间,周围寂静一片,连树上的麻雀都忘记“叽叽喳喳”地助兴了。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白玉霄已经“跪倒”在地上了,后腿呈外八字向前岔开,前腿却合拢在一起,像极了一个正磕头拜年的小孩子。它浑身上下沾满了草屑和泥点子,被踩穿的香蕉皮还挂在前爪上,摇摇欲坠。 大概是老四和容执也觉得丢脸吧,他俩竟然难得地没有出言嘲笑,而是不约而同地将剩下的香蕉一口吞下,背过手去,将香蕉皮甩进了鸭食槽中,然后快步上前,一人一边,架起白玉霄飞快地离开了此地。 一时间,园中只剩下了被口水呛到而不停咳嗽的狮子。 后来的一段时间里,白玉霄老实极了,日日守在雪中狸身边,跟伺候月子似的,就连老四和容执轮番上阵嘲笑它的“英姿”,它也一概不理。 倒不是白玉霄萎靡不振了,而是它到了换毛期了,本来它就比在草原上长大的雪中狸看起来小一号,不然为啥老四和容执非要天天追着它喊“小狗狗”?如今,白玉霄看起来更狼狈凄惨了,它才不会晃到小弟身边,被他们笑话呢。 不过,白玉霄暂时安静下来也并不意味着,它就忘掉了当日的失误,在它们犬界,就没有不小心眼儿的,它才不会忘记当日愉快地啃香蕉的两个人:“弟弟们还随手乱丢香蕉皮,真没有公德心,等着吧,本大王势必会好好教育弟弟们的。” 寒来暑往,本来白玉霄都快忘掉这茬儿了,谁知道,在这人迹罕至的卡拉子山上,嘴贱的老四和容执偏偏又旧事重提,白玉霄不恼怒才怪呢。 “哥,你可别再嘲笑白玉霄了,皇后娘娘不在这里,它要是把你的裤子再咬烂,咱们可不会缝。”阿昴看着熟睡的白玉霄,小声提醒道。 老四倒是丝毫不在意:“别看它个子大,心眼儿小,它忘性可大了,说不定天亮了,它就又忘记了,跑着去撒欢儿了。” “真的?你们家还能有不记仇的?”猪崽对此表示强烈的质疑。从过往的经历来看,他们老楚家人的心眼儿一个比一个小,哪怕白玉霄是只獒犬,那它也姓楚,老四和容执嘲笑它那么多次,它能轻易忘掉? 容执倒是跟老四的想法一样:“就白玉霄那个脑子,脑仁那么一丁点儿大,它还没动手呢,雪中狸都能给它削一顿。再说了,只要不让我们给它搓澡,一切都好说。” 老四和容执在这边热烈地讨论着给大狗洗澡的艰难,谁也没注意到,正在熟睡的白玉霄悄悄地扑棱了一下耳朵。雪中狸倒是发现了,不过它才不屑于掺和进来呢,每日守着主人和两个小主人已经够它忙的了,至于傻子丈夫,就让它跟傻子弟弟们搅和到一起吧,也省得给它找麻烦。 就这样,白玉霄憋着一口气,一直到了锦城,大家真正地安定了下来,白玉霄才开始琢磨着,到底用个什么样的法子才能让老四和容执给它洗个澡呢?跳粪坑?不成,它自己倒是无所谓,只是一旦这样做,雪中狸肯定就不肯跟它贴贴了。下雨天跑出去?不成,那样它也只是淋湿了,洗起来别提有多容易了。还是先等着吧。在它们捕猎界,最不缺的便是耐心,伺机而动罢了,很容易的。 众人在锦城消磨着时光,很快啊,白玉霄要的机会便来了。 好不容易来一趟锦城,怎么能不吃锅子?这里的锅子可跟北方的羊肉锅子,阳城的养生锅子不一样,鲜香麻辣一味不缺,吃得就是一个味道的饱满,味蕾的丰盈。 就拿牛肚为例吧,将生牛肚泡进红汤中,约莫数个七八下便挑起来,此时,牛肚在筷子尖不停地跳动着,香醇的牛油裹满了整个牛肚,连边边角角都没落下,有时还能有一颗小花椒跟黑珍珠似的点缀在上面,烛火下,沐浴归来的牛肚泛着晶莹的光,只一眼便让人欲罢不能。 进入口中之后,一片牛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不同的味道在口中碰撞着,有时是咸香,有时是麻辣,有时是鲜美。牛肚脆脆的,让人不舍得咽下,那是人们对美食的本能——挽留与回味,直到汤底回甘,拿着筷子的人们才顿时醒了过来,迫不及待地让下一片去牛肚挑动自己的味蕾。 牛肚都能让人吃成这样,就别提其它的了,总之,这一顿,元祐帝他们大快朵颐,连平日里最讨厌的折耳根都没落下。饭毕,大家揉着圆滚滚的肚子。来一杯冰凉的乌梅饮,沁人心脾还能消食去火,一举两得。 “啊!”忽然间,一声尖叫打破了食堂的热火朝天,人们纷纷向后院张望,探寻着叫声的来源,因为那惊叫声实在是太凄厉了,估计林间的鸟儿都能被惊得慌忙飞出八里地去。 至于元祐帝他们这一桌,还是容执反应最快,他立马站起身来,抽出腰间的软剑,挡在阿昴身前。另一桌的,还有暗处的暗卫们也悄无声息地挺直身躯,仿佛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 好在,掌柜的到来暂时缓解了这暗中的剑拔弩张。掌柜擦了擦额头的汗,面露难色,说话也吞吞吐吐地:“客、客官,您去后院瞧瞧吧,您家的獒犬跳到锅子里去了。” “啊?!”老四惊叫出声,拔腿就往后院跑去。 等到众人齐聚后院,眼前的景象简直是不堪入目,别说下巴了,就是脚后跟都被惊掉了。只见,白玉霄正欢快地在一个巨大的红油锅子中徜徉着,跟刚才在锅中游泳的白豆腐没什么两样。 “这都是客人吃剩下的汤底,伙计们先倒在这大锅里,稍后统一处理。”掌柜的讪笑着解释道:“这废料汤底倒是不烫人。” “我还得谢谢它,没把自己烫熟了?”听到这话,老四双手将连捂得严严实实的,似乎遮盖住眼睛,这一幕便不曾发生过。 再之后的一切,老四和容执都摆摆手,表示不想提,不过,总要说出来让大家乐乐才是。 那一天,众人赔了钱,牵着油光瓦亮的白玉霄出食堂门的时候,头都是低下的,实在是太丢人了。好好的一个獒犬,满身红彤彤的,冷掉的红油结块了,黏在厚实的毛皮上,一绺一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的炸鸡腿裹着辣酱成精了。老四和容执牵着白玉霄到处找能给它洗澡的宠物店,可不是被人家婉拒,就是白玉霄死活都不进去,没办法,满头大汗的两人只能灰溜溜地牵着散发出一股食物腐败味道的白玉霄回了鼎丰客栈。 “你们仨不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就别进屋!恶不恶心?”迎接老四和容执的,是紧闭的门板和,门板之后元祐帝的怒吼。 两人对视一眼,又看了看正仰头挺胸,颇有一番骄傲之气的白玉霄,无奈地烧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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