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元祐帝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是觉得喜出望外还是胆战心惊暂时还不能揣测。虽然他一心想退位,也时刻做好了准备,但是当这一瞬间真的到来的时候,谁也不晓得元祐帝会不会后悔,毕竟君心难测嘛,再加上元祐帝本人在宝贝儿子的事情上一向优柔寡断,朝令夕改,谁知道他到时是怎么个反应? 元祐帝未来怎么想,郭世子是顾不得了,他在切切实实狂歌痛饮了一场之后,又忙公务去了。不过,郭世子确实开心,他那兴奋的模样连向来心大的平王都感受到了,平王还在暗自琢磨着,是不是又要有一个小孙孙出生了。 郭世子开怀了,京师众人的日子也就好过了。惜音和米花在农学院上了“大半个月”的课之后,终于能赶回农庄春种了。老二和老三也不用日日守在仪阳宫,两人飞奔似的回家找老婆抱孩子了。文首辅当然是梳妆换洗,收拾妥帖,又恢复到了往日里雍容闲雅的模样。 京师的众人纷纷感叹着,陈氏的驭夫有道,连陈氏自己都以为郭世子是被她打服了,只有仍在鲲城的宋老尚书掐指一算,一脸神秘莫测,却又憋不住笑意:“将有大变啊!” 发生在北方的种种,身在邕州古道上的大家也只能从暗卫们的口中零星地知晓一二。对于郭世子的转变,元祐帝跟大多数人所想的一样,他笃定地说道:“子毅肯定是怕老婆,也不知道他到底挨了多少棍?我要不要写封信嘲笑,不,慰问他一下呢?” 老四和阿昴看着幸灾乐祸的元祐帝,并没有出言提醒,他俩心想着:“写吧,写吧,也不知到时被嘲笑的是谁?” 夜色中,待在草丛里的暗卫,互相看了一眼,也没有多说什么。虽然暗卫们对容执信里的内容门儿清,信也是他们连夜送回京师的,但是这又不是什么坏事,子承父位顺理成章,暗卫们觉得没必要说得那么详尽。再说了,暗卫们只是开了个头儿:“大公子有信给郭世子。”元祐帝就摆摆手捂住耳朵,表示自己不听,于是乎,暗卫们也就没有再多言。 郭世子憋着坏,故意不跟元祐帝通气,以报乞休折子被压下之仇,宋老尚书一心只想独善其身顺便看戏,并不想掺和到父子战争之字中,老四和容执这几个小的,乐于看到元祐帝被吓,再加上元祐帝亲手拒绝了知晓内情的暗卫们,曹安又一样地被蒙在鼓里。所以,这个天下霸主是真的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还是那句话,未来的事情还是等到将要发生的那天再说吧,如今元祐帝的眼前有更棘手的境况要面对。 让我们将自鸣钟的时针推回到一个时辰以前。 “早晨吃太多了,咱们下个服务站停一下,我去松散松散。”老四躺在驴车上,晒着太阳懒洋洋地说。 阿昴也揉揉小肚子,软软地跟元祐帝说:“爹,我也想下去跑跑,顺便看看能不能给俺娘和娘娘买镯子。” 元祐帝看了看胸前的怀表,心下计算着时间,在下个服务站多待一会儿也没关系,只要不超过一个时辰,他们应该能在天黑之前到达太和城,于是元祐帝提醒道:“行,一炷香的时间,别贪玩儿,咱们还要赶着今天入城呢。” “好!”阿昴拉着猪崽的手齐声答应。 元祐帝看着阿昴和猪崽手拉着手,跑向远处的背影,不自觉的勾起一抹慈爱的微笑。 不过很快,元祐帝脸上的笑意便消失不见。阿昴和猪崽虽然顽皮了一些,可是他俩早已知晓轻重,绝不会因为玩闹而耽误了时间,像眼下这样,都过了两炷香了还未归的情况是从未有过的。 一瞬间,别说元祐帝了,就是暗卫们的心也提了起来,未等跟着阿昴的暗卫回来禀告,暗卫们便悄悄地混入人群之中,找人的找人,戒严的戒严。 老四和容执紧皱眉头,他俩看着元祐帝那越来越白的脸色,心也越来越慌。他俩既担心弟弟,却又明白,在不知晓发生了何事的情况下,最好是不要再随意挪动了,否则一旦乱起来,众人四散奔逃,只会给暗卫们添乱。老四和容执按住腰间的软剑,挡在元祐帝身前,一动不动扫视着人群。 快到二月二了,即使是在阴凉的山道上,冬天的尾巴也消失不见,到处都是翠绿色,暖融融的,可站在太阳底下,被众人包裹住的元祐帝就是觉得冷,刺骨的冰冷。元祐帝看着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一片茫然和空寂,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来不及想应该如何应对,他只是觉得虚无,这世间没有色彩,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了。 好在,暗卫很快就回来了:“老爷,小少爷们在珠宝铺子,有麻烦,但安然无恙。” 听到这句话,老四和容执瞬间放松下来,他俩挺直的肩膀更是立刻塌了下去。老四转头看向元祐帝,说道:“爹,咱们过去看看。” 元祐帝就像刚从噩梦中醒来一样,挤了挤眼睛,无力地说道:“好。” 一行人劫后余生般地向珠宝铺子走去,只有落在队伍最后面的曹安注意到了,元祐帝的脚步虚浮。这个唯我独尊,睥睨天下的君王终于还是有了软肋,有了心结。 珠宝铺子里,猪崽站在阿昴身前,他们的对面站着一个像麻杆一样的瘦高个儿,双方像是在对峙着,店中还有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似乎在中间说和。 “爹——”阿昴一眼就看见了店外的元祐帝,刚才还挺起的胸脯一瞬间便瘪了下去。他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委屈地呼唤着。 元祐帝一个箭步冲上去,将阿昴死死地摁在怀里。他的阿昴,他生来尊贵的阿昴,何时有过这么委屈的模样,他的孩子究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有这样的语气?老四和阿昴也飞快地冲进来,一个急忙抱住阿昴,一个对着那个瘦高个儿叫嚷着。 “你们要干什么?欺负小孩子做什么?”容执对着瘦高个儿怒目而视。 瘦高个儿睁大了眼睛,张大嘴巴指了指自己,惊疑不定地问道:“你、你是在说我?” “不是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欺负我们家孩子,你信不信小爷我——”容执摁在腰间准备拔剑的手被猪崽及时拦了下来,猪崽急忙解释:“不是他,哥,不是他。” 众人望向站在一边,笑眯眯的胖中年。胖中年笑得一脸谄媚,拱手行礼道:“几位客人,别急,咱们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聊一聊。” “谁跟你喝茶?你又为什么欺负我们家小孩?”老四将猪崽推到自己身后,狠厉地问道。 胖中年嗤笑了一声,倒是没有再假客气,他将一团红布递给老四,见老四不接,胖中年索性就将红布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个已经碎裂的玉镯。胖中年轻蔑地说:“看看,你家小孩在我店里打闹,摔碎了玉镯,还不承认。” “不是俺们摔的,俺们根本就没有碰到它。”阿昴在元祐帝怀里哭着说道。 胖中年丝毫不理会哀嚎的阿昴,而是摇头晃脑地跟老四说:“我这好好的镯子放在桌子上,没人碰,它怎么就碎了?” “你敢冤枉我家孩子,老子劈了你——”容执双眼充满怒火,正要出手却又被瘦高个儿拦了下来:“都消消气,听我说几句成吗?” “你又是谁?”老四没好气地问道。 瘦高个儿露出一抹憨厚的微笑说道:“我姓曹,是这家银店的掌柜的。”说罢,他又指着胖中年说:“这是我兄长,也是这里的二当家。” “今日这两位小少爷来店里看银镯,我兄长从后院进来,顺手就玉镯放在了茶几上,兴许是两位小少爷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瘦高个儿看似通情达理,话中却句句偏袒着胖中年:“这双方都有错,我兄长跟两位小少爷起争执,也不过是在商量如何赔偿罢了。” “我们没有碰它!”猪崽从老四身后探出脑袋说道:“哥,我们都不曾从那茶几前走过,怎么可能把镯子弄碎?” 老四将猪崽的脑袋按回去,颇有意兴,玩味地问道:“你看,我弟弟都说了,他们没碰到,这又怎么说?” 瘦高个儿腼腆一笑回道:“我也不是不相信两位小少爷,只是当时只有我兄长和两位小少爷在场,这镯子是我兄长亲手打磨的,总不可能是被他自己摔碎的吧?” 这话中袒护的意味太浓,连仍旧在生气的阿昴和猪崽也听了出来,阿昴刚要驳斥,却被元祐帝捂住了嘴巴:“别说话,他们是一伙儿的。” “说说吧,怎么赔?”胖中年笑得贱兮兮的:“这镯子是碎了,看穿着你们也是体面人,应该不需要我拎着传声筒出去广而告之吧。”说罢,胖中年便作势要出门去。 曹安翻了个白眼,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锭,重重地拍在柜台上:“这银锭足够买你十个镯子了。” 胖中年笑嘻嘻地拿起银锭,放在口中咬了一口,笑嘻嘻地说道:“这不就好了,几位客人还真是大方,我这里还有新的款式,诸位要不要再看一看?” 听着胖中年那猥琐的语气,元祐帝紧紧抱着阿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走了老远,阿昴还能听见瘦高个儿在朝自己喊:“客官下次再来啊!”语气中充满得意。 “爹,他们分明就是在讹人,你怎么不管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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