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再见并没有阿昴和猪崽想象得那么难。 虽然白以和白无都表示十分舍不得,尤其是白无,他躲起来偷偷哭了好几场,但是大家还是十分礼貌且理性地互相告了别。 阿昴和猪崽将京师猫儿胡同的地址留给了兄弟俩,他们彼此约定要互相通信,即使双方再忙,也要记得回信。 这种通信持续了很长时间,阿昴和猪崽也将这些书信精心保存下来。 到了很久很久以后,久到这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这些书信成为了人们研究了解大楚的一道桥梁。 在市舶司那边,钱好多和孟浩然已然能够独当一面,最起码遇到事情的时候,他们不会再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转,所以他们也顺理成章地接任了老四和容执的位置。 至于说离别愁绪,钱好多和孟浩然还沉浸在升官的喜悦之中呢,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再说了,他们两人想得很开,官场之中,人来人往总是平常,更何况,像老四和容执这种很明显就出身不凡的,通州市舶司对于他们来说不过就是中转站而已。 老四和容执的离开对于钱好多和孟浩然来说,很正常。 什么时候事情开始变得不正常的呢?大概是进京述职的两人碰见了太子和安王。两尊大佛还神色如常地给他们打招呼:“你俩进京了?吃了没?” 通州的众人将老四一行人送上船。 这一日跟过去、未来的每一日都一样,浪花拍打着海岸,潮涨潮落,没有任何不同。 对于这片海,人人都只是过客,不过对于老四和容执而言,他俩过不去。 这一大群人还像以前一样,乌泱泱地上路。还是熟悉的驴车,还是熟悉的背着箩筐的人,还是那两只强壮威猛的獒犬。 絮絮叨叨的老年人,精力旺盛的孩童,脾气死倔死倔的大青驴,喜欢在泥坑里打滚的大白狗,以及两个看起来就很忠实可靠的年轻人。 这种配置,一看就知道,老四和容执要保重自己,每餐多吃一点。 幸好肉肉没跟来,她最近天天往贺氏的工坊跑,忙得两脚不沾地,誓要烧出一个有他哥那么高的花瓶呢,否则,老四和容执估计一天都待不下去。 元祐帝是第一次出远门游玩,他就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什么都想试试。要不是老四及时拽住他,元祐帝都要跑去跟小孩子们抢船上的滑梯了。 清早跟着孩子们去赶海的时候,元祐帝因为舍不得那根蛏子王,差点儿跟别人吵起来,险些误了登船的时间。 老四生怕老父亲遭了别人嘲笑,心里不痛快,他只能寸步不离地跟着,容执则是恨不得把自己劈成两半。 虽然大多数时候阿昴和猪崽是形影不离,一起行动的,但是当阿昴遇见讲西游的说书先生,猪崽遇见白衣飘飘的仙女姐姐,两个人就会分别往两个方向跑去。 上次去长安的时候,阿昴和猪崽也是这样。 不过,上次没有元祐帝。老四、容执和白玉霄、雪中狸一起上阵看顾两个小孩子。无论他俩跑到哪里,总归逃不出老四和容执的视线。 如今呢,老四跟着元祐帝,白玉霄和雪中狸要待在马棚里看着大青驴,以防它打架,容执一个人当然是分身乏术。 当自由自在地奔跑了一天的元祐帝和阿昴猪崽齐齐进入梦乡的时候,老四和容执还要给滚了泥地的白玉霄和雪中狸洗澡。 每当老四和容执躺在床上,他们总是会怀念起在宫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于是,在老四的指挥下,大家的好朋友,本该快活地享受假期的曹安被暗卫提来了。 曹安是在江南码头与大部队汇合的。 大总管不愧是大总管,曹安一来,整个队伍都变得井然有序起来。曹安简直像是拥有八面玲珑的心窍,他不仅能紧跟元祐帝,甚至还有空闲将眼神分给阿昴和猪崽。可以说,这个家要是没有曹安,今日就得散。 有了曹安的安排,一行人顺利的入住了江南书院。 江南书院便是猪崽祖母许氏的娘家,这里也算是猪崽的老家,他三岁以前可是一直住在这里的。 去江南书院的路上,猪崽小脸红扑扑的,一直在叽叽喳喳地跟阿昴介绍着江南书院好玩儿的地方。 “祖母!”猪崽远远地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许氏,飞快地扑腾着小短腿就跑了过去,一头扎在许氏怀里。 许氏稳稳地接住小猪崽,将他抱进怀里,颠了颠说道:“我们小猪崽总算是长高了。” 阿昴紧跟在猪崽的后面也跑了过来,许氏刚要行礼,就听见阿昴说:“许家祖母,俺能跟着猪崽一起叫你祖母吗?” 许氏老早就从猪崽的信里知道,阿昴这个太子平易近人,身上没有一点儿皇家子弟的不良气息,于是她慈爱地答应道:“好。” 等到元祐帝和下山去迎接的许山长姗姗来迟到门口的时候,阿昴和猪崽已经粘在许氏怀里,开始报菜名了。 元祐帝乐得阿昴和猪崽身边多一些像许氏这般睿智的女性,所以也就放任了阿昴和许氏如此亲近。 许氏拜会过元祐帝之后,便带着阿昴和猪崽去了小厨房,她要为小孙孙和他的小伙伴展示一下江南的美食。 老四和容执则是自来熟地一个去了课堂,一个去了校场。 元祐帝则是被许山长带去了书房。 兵分三路,谁也不妨碍谁。 小厨房里,蒸好的青团出锅了,圆滚滚,肥嘟嘟,绿油油的。 轻轻咬上一口,里面包裹的豆沙就满得挤出来了。翠绿的饼皮配上浓浓的红豆沙,不甜不腻,自带一股属于青草的香气。让人在这个秋风肆意的日子里,回忆起了春天的味道。 阿昴的猪崽在小厨房里排排坐,一人拿着一个暖乎乎的青团,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他俩像两只小松鼠一样,腮帮子鼓鼓的,一动一动的,显得尤其可爱。 课堂那边,倒是不像小厨房,那里没有宁静,只有快要将房顶掀开的阵阵喝彩声与鼓掌声。这嘈杂的中心,当然是老四。 老四到的时候,恰好碰上课间休息。老四听见一个学生在向同窗抱怨自家父亲太过强势,他便插嘴道:“这世上难道还有比我爹还强势的人吗?” 老四的发问引来的众人的注目,学生们还没来得及问:“你是谁?”老四便自顾自地走进了教室,吐槽起了自己的父亲。 在老四的口中,他的父亲我行我素,说一不二,简直就是在世魔王。老四还拿老大的事情做例子,不过谋反这种事情硬生生地被他编成了举起反抗大旗。 当学生听到老四说,他的父亲将他的大哥赶出家门,除族之后,学生们都对老四投去了同情和怜悯的目光。 成功吸引到注意力的老四,表现欲蹭蹭地往上涨,他一口气跑到讲台上,给大家分享起了他的经验,又名“我是如何祸害到我的父亲的”。 至于校场那边,人虽然不少,但是大家都陷入了沉寂,哑口无言。整个场地上,只有“哒哒”的马蹄声,“嗖嗖”的出箭声,“啪啪”的入靶声,对了还可能有微弱的呼吸声。 校场上,本该上体育课的学生们呆呆地站在一边,只有容执在奔马射箭,还箭箭命中,好好的体育课俨然成了容执一个人的表演舞台。 容执原本没打算出手的,谁让这群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非要挑衅他这个曾单挑北戎首领的将军呢? 场上的容执使得都是保命的招式,招招致命,哪里是学生们体育课上学到的花架子能比的? 学生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容执的动作,脸色越来越灰败。倒是教体育的先生脸色出奇地好,估计是终于遇到了高手,他脸上的羡慕都快要溢出来了。 不同于小厨房的温馨,课堂上的热烈,校场上的复杂,书房里倒是多了一丝凝重。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元祐帝终于意识到他下棋的技术究竟有多烂。 元祐帝一直自诩为棋道高手,他能跟平王打成五五平。可是就在今天,面对自称“学艺不精”的许山长,他输了整整八十目。 不过,元祐帝虽然输了,他却并没有生气,因为还有平王呢。 他都这么差了,能跟他打平手的平王,又能好到哪里去? “啊!这就是我儿曾说过的,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考同分的快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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