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昴站在高台上打量众人的时候,群臣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阿昴。 众臣心内思忖着,阿昴如今刚过八岁,小小年纪就能镇定自若地参加朝会,还是大年初一这种歌功颂德的大朝会,他的脸上连一丝不耐烦也没有。 许多大臣家的小孙孙可是连自家祭祀都不一定能坚持完全程。阿昴有如此定力,可见平日里元祐帝和宋老尚书是用心教了的,阿昴也肯定是努力学了的。 这话倒是对的。 虽然阿昴跟容执和老四一样都不爱看书,可是他们喜欢听夫子们讲古啊,尤其是宋老尚书讲史,从上古时期到前朝末帝,都能讲得绘声绘色,悲喜交加,各种细节都如数家珍。阿昴越听越入迷,那股对皇位的畏惧和戒备也就渐渐消失。 再加上,阿昴经常出宫,年前还去了一趟长安,市井百态都体验到了,他对王权的认识更加清晰,也开始逐渐思索,登上皇位以后,他需要做些什么。 如今的阿昴已经习惯了站在元祐帝身侧,用平常心去看待众人的打量。 阿昴愈发笃定和自信,众臣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一点儿。 众臣眼睛往左瞟,昏昏欲睡的燕王和老四映入眼帘。众臣心底刚放松下来的那口气瞬间又提了起来。 燕王是什么德行,大家也都习惯了,也都不敢主动去招惹他,那可是个一言不合就去哭太庙的主儿。 老四呢?他可是整日待在阿昴身边,这般放浪形骸会不会带坏阿昴?又或者说,老四会不会是故意表现得顽劣不堪,好让阿昴和元祐帝放松警惕,实则背后有更大的阴谋? 众臣心底有了计较,无论如何也要先给老四找个差事干,不能让他再这么游手好闲下去,这既是试探也是考验。 元祐帝的想法与众臣不谋而合。从这次办宫宴时的紧绷就知道,阿昴还不能很好地将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 汪汪队之间的默契是足够了,可是他们始终不习惯配合其他人,这并不是一件好事。总会有一天,他们要分开干活,如果他们始终不肯信任下属,到时候肯经会后患无穷的。 所以元祐帝强压下心底的不舍,打算放老四他们出京,不过该去哪里呢?元祐帝看着大楚舆图上那一块离京师最近的地方,心下有了思量。只是该怎么说,老四他们才不会拒绝呢? 汪汪队还不知道他们又要离京了,此时他们正在皇后宫中陪着见命妇。 原本老四和容执是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他俩一个三十五,一个二十四,都挺不靠谱。皇后和陈氏一逮着机会就让他们俩相亲,今日也不例外。 今日整个京师有品级的命妇都要入宫拜见皇后。人一拨一拨地进来,仪式又繁琐,等皇后那边结束,大朝会也差不多散场。 老二老三回家补觉去了,老四也牵着阿昴打算回仪阳宫小憩一会儿。可谁知,他俩刚换下朝服,就被皇后宫中的内侍请走,说是要给皇后和郭贵妃拜年。老四和容执毫不怀疑地也就去了。 到了皇后宫中,老四首先看见的就是一排妇人。那些妇人看到他就像是捡到宝贝一样,眼睛顿时就亮了。 皇后坐在主位,正笑盈盈地看着他,郭贵妃和陈氏分坐在皇后下首两侧,肉肉乖巧地坐在陈氏怀中。 郭贵妃轻唤阿昴,阿昴立刻松开老四的手,飞扑进娘亲怀里,只留下老四一个人站在中央被众人打量。 妇人们的眼神炙烤着老四,老四有点无地自容的感觉。他不明所以,正纳闷的时候,却突然瞥见皇后身后的屏风里,似乎是藏了人。 老四清了清嗓子,对妇人们执了一个后备礼,落荒而逃匆忙跑去了屏风后。只留下满室妇人还在说着:“安王果然一表人才。”“殿下有礼有节,是个好孩子。”“殿下是个知冷知热的,必定能做一个好夫君”之类的话语。 果然不出老四所料,屏风后面蹲着的正是容执。显然容执也是被那群妇人的目光和褒扬洗礼过了,此时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二字。 老四和容执对视一眼。此时老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后和陈氏这是借着命妇朝见的机会又来给他俩相亲了。老四长舒一口气,脸上挂着苦笑也蹲了下来。 “娘娘和我娘怎么又开始了?”容执一边说话,一边揉眼睛带了点儿起床气,显然是一大早就被陈氏从被窝里薅出来的。 “更年期妇女都总爱操心。”老四掏出一把瓜子递给容执,有气无力地说道。 老四和容执对于皇后和陈氏是毫无办法。 以前,他俩还能耍赖皮搞破坏,可是随着皇后和陈氏斗争经验的增加,如今硬着来是肯定不行的。 天知道,上次陈氏为了防止容执在相亲前搞幺蛾子,她竟然亲自盯了容执三天,还亲自他送去相亲地点。 要不是那个女娘看出来容执是真心不想成婚,帮容执解围跟陈氏说,自己不喜欢容执,估计陈氏当天就能去女娘家里提亲。 逃跑就更不成了。从前元祐帝不怎么重视宫墙的时候,老四逃跑就没成功过,更何况他们从长安回来以后,元祐帝还增加了仪阳宫的守卫,生怕他们又走掉。 软的就更不行了。也不知陈氏是哪根弦不对,她又开始哭了。本来之前,陈氏忙于肃王的买卖已经很少使出这一招了,谁知道她最近又想起了这个招式,还教会了皇后。 一旦老四和容执不去相亲,她俩就坐在一起,掏出手帕,默默流泪,看起来凄惨极了。皇后和陈氏演得可好了,那帕子上连一点儿生姜大蒜味道都没有,老四简直百思不得其解,她俩究竟从哪里来得那么多泪水? 总之,这段时日,老四和容执尽一切可能不去皇后宫中。 可是,谁知道皇后会用“拜年”这种无法让人拒绝的借口把两人诳来呢。 老四和容执相顾无言,他俩还在绞尽脑汁想办法不去相亲。 皇后和陈氏跟那群妇人说好了,接下来至少有二十几场相亲在等着老四和容执。他俩必须得想想办法。 老四和容执入神地思索,连什么时候回的仪阳宫都不知道。 仪阳宫。 刚参加完宋家祭祖仪式的猪崽也穿着一身新衣进宫了,此时正跟元祐帝下五子棋呢。 阿昴和肉肉一看见猪崽就跑了过去,就好像有几百年没见面那样抱在一起,分明昨夜三小只还在一起吃肘子呢。 老四和容执则是像两只提线木偶,不知道魂儿被丢到哪里去了,神游着就坐了下来,连元祐帝在这里都没注意。 元祐帝想不出,大年初一能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令老四和容执心烦,只当他俩是起床气还没消散,他深吸一口气犹豫着说道:“我打算给你们找些事情做。” 老四和容执此时还在脑中盘算着想法子,怎么可能注意到元祐帝说了些什么,只是他俩习惯了答话,于是不约而同地“嗯”了一声。 元祐帝还以为老四和容执是答应了,瞬间兴奋起来,捋着胡子说:“通州市舶使被调去修史了,我打算让你们先去通州顶上一段时日。” “什么?”听完元祐帝说的“去通州”,老四和容执一起跳起来盯着他,眼神中充满了能量。 “就是去通州管市舶司,这又不是参加朝会,制定国策。”元祐帝心虚地辩解道。 元祐帝还以为老四和容执这是生气了,毕竟他之前答应过,不能强迫汪汪队参与朝政。 在元祐帝看来,市舶司主要就是管理对外贸易,一切都有完整详实的条例在,老四他们只需要按规章办事即可,也不用老四他们天天出意见。 再说了,通州离京师来回赶车只要两个时辰,来往方便,老四他们就算是想每天回家睡也不是不可能的。 通州市舶司已经是元祐帝能想到的最适合汪汪队锻炼的地点了。既在元祐帝眼皮底下,又有一定的做事空间。 元祐帝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四还是不答应。 “好!什么时候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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