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一行在鱼市买章鱼的时候，官府的公告就已经贴到了布告栏上了。 此时阿昴正拿着刚买来的鸡肉干逗弄着身前箩筐里的小狗崽。 雪中狸生了三只白色的小狗崽，最近新手娘亲被三个月还不能断奶的小狗们烦到连家都不回了，天天躲在皇后那里。白玉霄叼着小狗崽在皇后门口嚎叫，被媳妇追着咬。 无奈之下，汪汪队只好抚养起了这三只说什么都不肯断奶的小狗崽。 老四和阿昴带着整日上蹿下跳的大姐姐星星，在肉肉箩筐里呼呼大睡的是二弟耳耳，正把脑袋缩在猪崽怀里瑟瑟发抖的是小妹木木。 老四正跟对面的鱼贩激情杀价，却不料鱼贩被隔壁卖河鲜的捅了一下，也不知两人说了什么，那鱼贩突然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贵……贵人能……能光临小店，小人、小人深感、荣幸，怎么还能、还能收您的钱呢？” 老四还以为是自己杀价杀得太厉害，不好意思起来：“该收的还是要收，就按原价来吧。” 谁知对面那鱼贩竟然摆摆手，面红耳赤地推脱道：“再……再不能收的。” 容执眼见着老四和那鱼贩从讨价还价到相互礼让，昨天熬夜看话本带来的起床气又起来了，于是他不耐烦地对鱼贩说道：“给你了你就收着。” 谁知那鱼贩一听不仅没有收下老四递来的铜板，反而一激灵跪了下去，上半身整个趴在地上，边哭边说：“贵人饶命！贵人饶命！” 老四他们还没来得及把人扶起来，就只见鱼市上呼啦啦跪下一大片齐声呼喊着：“贵人饶命！” “你哥把人吓哭了！”猪崽抚摸着怀中被吓得哼哼唧唧的木木，低声在肉肉耳边说道。 “不是吓哭的，应该是被丑哭的。”肉肉也小声回道。 阿昴皱着一张脸对老四说：“哥，难道不会又是给什么世家请命的吗？还是喊冤的？” 别说阿昴了，老四也是疑惑不解。上次遇见这场面还是那群儒生拦车的时候，难道真是世家贼心不死？ 老四与容执对视一眼，默契地把孩子们护在身后。容执的右手更是瞬时就握住了腰间的短剑，老四则在想着，暗卫呢？那么多暗卫呢？提人的时候飞那么快，这时候倒是不见人影。 这也不能怪暗卫，元祐帝今日早朝宣布的消息实在是太震撼了。为防生变，会飞的暗卫们都提前隐匿在了朝会广场的角角落落。今日跟着老四他们的，是飞行技术还不怎么熟练的那一批，这个时候，他们正伪装着跟鱼市上的人跪在一起呢。 老四定了定心神，沉声问道：“你们是有什么冤屈吗？”容执则警惕地盯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那鱼贩听着老四阴沉的语气更紧张了，连头都不敢抬，打着冷战说道：“小人、小人、没有冤屈，只是、只是、” “你有什么事就大胆说，俺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俺们会尽力帮你的。”阿昴从老四身后探出脑袋，瓮声瓮气地说道。 老四把阿昴的脑袋塞回去，也补充着说道：“有话就说，我们又不会打你板子。” 本来是开玩笑的话，可那鱼贩竟像是当真了，一个劲儿地扣头，又哭了起来：“贵人饶命！贵人饶命！贵人以后是大楚最尊贵的人，千万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啊！小人上有八十的老娘，下——” “停！”老四似乎回想起了某天元祐帝喝醉酒以后说的话，急忙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贵人、贵人不要和小人一般见识，小人——”那鱼贩又急又怕，连后背上的衣服都汗湿了。 “上一句。”老四闭着眼睛开始回想，元祐帝喝醉那天，自己究竟有没有答应了什么不该答应的。 “贵人、贵人以后是、是大、大楚最、最尊贵的人。”鱼贩这下是真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容执好像也想起了自家老爹刚回朝时，元祐帝的戏言。不会吧？不会吧！容执急忙问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你又怎么会认得我们？” 鱼贩已经被吓得有气无力了，还是隔壁那卖河鲜的替他回答：“贵人、贵人们上次被、被拦，小人、小人也、也在场。贵、贵人们可去城门口布告栏，那里贴着官、官府的公文，那浆糊还没干呢！” 听完商贩的话，老四和容执急忙抄起孩子们，赶着驴车就到了城门口。 一行人远远地就看见，布告栏前被围得水泄不通。硬挤是挤不动了，容执只好拦下了一个刚从队伍里挤出来的公子问道：“小哥儿，请问那上面写得什么？” “哦，九皇子被封太子啦！”阿昴一脸懵地探出小脑袋。 “四皇子被封安王啦！这可是陛下当年的封号啊！”老四脸瞬间黑了下来。 “护国公被封平王啦！还是世袭罔替的！”容执和肉肉那正在看戏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宋老尚书被请回朝做太傅啦！以后就专门教皇子们读书！”猪崽想到以后无论日夜都要在曾祖父的眼皮底下读书，嘴角也拉了下来。 那小哥儿看着几人越来越黑的脸色，正想开口斥责，却在不经意间看见了他们身后的驴车。小哥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数了数人头，高声喊道：“你们不是——” 幸好这次暗卫们跟得紧，否则，城门口估计也能乌拉拉跪下一群人。 老四他们被暗卫护送着，几人都沉默不语，只有大青驴时不时“啊——呃——啊——呃”，星星偶尔应和几声“汪——汪——”，还有木木小声地“哼——哼——” 没错，今日早朝，元祐帝向朝臣们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虽说世家已经被打击得跟只脱毛的公鸡一样，面子是彻底没有了，里子也随时都能被人取走，可是元祐帝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尤其元祐帝在昨夜从暗卫那里听到，世家用柯氏的性命逼迫老三为他们办事之后，元祐帝简直是彻夜难眠，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越气。 世家不是嫌弃老四和阿昴出身不好吗？世家不是欺负老三吗？世家不是瞧不起护国公一家只会舞枪弄棒吗？ 那就让他们瞧瞧，大楚究竟是谁做主？皇帝执意要做的事，看谁敢阻拦？ 于是，元祐帝爆发了。 元祐帝连夜请宋老尚书进宫，写了好几封诏书。立太子的，封安王的，封平王的，封贵妃的。 为了防止护国公察觉到什么赶来阻止，元祐帝还特意交待暗卫悄悄把宋老尚书一个人带进宫，他还嘱咐京畿营，早朝之前，一定不能让护国公父子进宫。 宋老尚书对此倒是乐见其成，毕竟看别人笑话这种事还是很爽的，反正封王的又不是自己，劳心劳力办事的又不是自己儿子。 虽然他还要负责教导老四他们，但是宋老尚书做先生做习惯了，一天不教猪崽就浑身痒痒，给老四他们上课简直是正中下怀。 不过，郭世子就没那么高兴了。本来他最近还打算上奏要求退休，把自家逆子推出来干活儿，谁知道，元祐帝几封诏书把他打得魂飞魄散。他的确不再是护国公世子了，可他也没能解甲归田。 谁能想到，当年回来受赏的时候，元祐帝的一句“不如给你封王？”的戏言，如今竟然变成了现实。 手里拿着新鲜出炉的诏书回府的时候，郭世子还在恍惚之中，直到挨了护国公，不，平王两脚之后，郭世子这才反应过来。 郭世子看着自家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的老爹，忙一个飞扑，死死抱住自家老爹的右腿，趴在地上喊道：“爹，你不能进宫。您要是推掉了，那平王可就落在我头上了。” 平王看着郭世子哭爹喊娘的模样就是一阵头疼。 没错，平王正打算进宫，他知道，以元祐帝那执拗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脾气，封王肯定是推辞不掉了，不过，谁让自己还有一个好儿子呢？只要好儿子愿意接下这平王的名号，自己依旧还能顶着老王爷的名头不理政事。 谁知，不过就是两脚，自己平时那反射弧能绕大楚两圈的儿子竟然被踢醒了。 算了，再干两年吧！不过，只有两年，多一炷香的时间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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